17 人魚終歌

第17章 人魚終歌

“6，6神，我們現在......是也要被注銷了嗎？”

通訊器裏傳出江新晨弱弱的詢問聲。

男孩面色慘白，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的胳膊，幾乎快要哭出來。

商獲沒心沒肺的朝着空中屏幕笑了笑。

“別怕啊，黃泉路上咱倆還能做個伴，不孤獨的嗷。”

“6神！你在說什麽啊——”

棕發男生雙頭抱頭，幾乎要對着這個不着調的回答吐血。

這是孤不孤獨的事情嗎？！

“6神嗚嗚嗚，我新買的《高等數學火辣辣》還沒拆封啊嗚嗚嗚嗚......”

商獲卻沒再管屏幕中男孩的哭嚎。

他走到陸仁假消失的位置，蹲下身去。

這裏此刻空無一物。

包括當時一地的血跡和灰燼。

他記得剛剛系統通報的個人能力是可以穿越空間，那如果這個技能還能使用的話，對他們三人現在這種處境不是極有幫助。

如果他能像繼承那個儲物室一樣，取得陸仁假的NPC的身份......

商獲在心裏想着，手指輕輕敲擊着地面。

面不改色的打起了這份“遺物”的主意。

大約幾分鐘過去，江新晨哭累了，聲音小了下去。

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紋路清晰的雙手。

“哎？為什麽我的手沒有變透明啊......”

商獲站起身，算了算時間，看向遠處逐漸走近的幼小人影。

就在這時，系統播報突然響起。

像是非常不可置信的，電流滋滋響過，卻半晌沒有出聲。

良久，似乎是不死心的嘟嘟兩聲，才認命似的繼續道。

“NPC【紅羽】身份合同銷毀，副本時間禁制打破，取消一切限制行為。”

“NPC【卞因娜·卡爾泰】身份合同銷毀，副本時間禁制打破，取消一切限制行為。”

那個幼小身影走到商獲面前，已然變成少女模樣。

“這就是你說的辦法？好不靠譜。”

紅羽有些不滿的撇撇嘴。

黑衣青年抱臂笑了笑。

“可是它很有效，我們成功了，不是嗎？”

“商獲，你在賭。”

少女認真看進青年的眸子，非常篤定的說道。

“你并不能保證員工合同上簽上我們的名字，就可以被系統承認。”

“你們有50%的幾率被系統真正銷毀。”

“是的。”

黑衣青年爽快的承認了。

“但是這件事依然有50%的可能性成功，不是嗎？”

......

“商獲，賭狗沒有未來。”

紅羽恨恨出聲，轉身離開。

青年輕佻的笑笑，毫不在意。

“是嗎？那我的未來大概在我踏入副本的時候就已經葬送幹淨了。”

直到少女的身影緩緩消失，青年啞着嗓子，低聲道。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輸過一次。”

———

幾個小時前，在商獲從館長【JY】修複好的走廊中醒來後。

發生過這樣一段對話。

紅羽：“整個水族館包括我，都被下了時間禁制，所以我才會停留在兒時的樣子。”

商獲；“哦~”

紅羽：“如果你能打破時間禁制，就可以找到水族館和研究所的聯系，通關副本。”

商獲：“啊~”

紅羽：“......”

商獲在紅羽嫌棄的目光中，從自己口袋裏扯出已經揉成一團皺巴巴的員工合同。

“簽上吧。”

“這什麽。”

小女孩擰着眉，對自己選擇相信這個青年人的決定有些動搖。

“我們的員工合同。”

“既然你們是NPC，那最好的方法就是用系統的規則打破規則。”

青年一手插着兜，笑得露出一顆小虎牙。

“如果連身份都消除了，那禁制也就沒有實施的對象了。”

紅羽盯着合同上明晃晃寫着的“商獲”兩個大字。

“可這是......你自己的合同，如果失敗......”

青年不在意的笑笑，非常潇灑的撩了撩自己的額發。

“博美人一笑而已，這點犧牲算什麽~”

紅羽：“......”

真是多餘問這一句。

手起筆落，在幾秒內以最快的速度改了合同的名字。

遠在美人魚展館的江新晨：“......”

所以，博紅顏一笑，也需要兄弟的犧牲嗎？？？

6神，你也是從來沒在意過我的死活啊！！！

———

簡郵所在的單人空間中，随着系統播報的停下。

幽長空靈的人魚歌聲緩緩響起，一尾瑩白的人魚從空中慢慢游出。

“最開始灌木生得葳蕤，在幽暗潮濕的地方兀自青翠——”

“如果以一種花相配，是我低眉吻過的玫瑰——”

人魚游過的地方熊熊燃燒的大火頃刻熄滅。

清涼的雨點随着人魚雙手的擺動簌簌降落。

“想問世界上的誰，有什麽是永不幹萎。”

“又有什麽事物是堅不可摧——”

透過雨幕，高空之上的人魚緩緩張開雙翅。

不，這并不是普通人魚，而是海生飛魚種。

她的兩臂至腰部由帶骨節的有力雙翅連接，兩翼展開有近2米長。

金色的長卷發自她身後飄散開來，猶如歐洲畫像上的聖女。

這是人類科技與自然的神奇産物。

空靈的歌聲還在繼續，穿過人的耳膜，刺入心髒。

“死早已存在我的體內，緊緊地縛住我直到肋骨粉碎——”

“允許我深埋成化石，或騰空化作一點星輝——”

飛魚緩緩睜開藍紫色的眸子，向着火海中的簡郵投去一眼。

無怨無怒，無悲無喜。

就像悲憫的神，憐憫世人卻不會落下淚水。

“玫瑰終于長出了紅刺，棺材終于捉住了我的黑影子......”

“我似一段樹根沉睡，在死去的大地裏爛潰——”

歌聲幽婉曲折，卻沒有一絲怨憎，盡管她才是被囚禁的實驗體。

是這場荒謬悲劇最大的受害者。

“別問世界上的誰，有什麽是堅不可摧——”

“就是岩石也會死在浪花堆——”

飛魚緩緩降落，清淺的水花随着她的動作一層一層波動。

瑩白色的尾尖散發着淡淡幽光。

“唯有死才能砍斷時間的雙腿，把所有故事都燒毀......”

“——縱容某個名字化成灰。”

“唯有死才能磨去愛情的尖銳，讓它像顆火種隕墜......”

“——在祂胸中平靜的湖水。”

神祗降落，藍紫色的眼眸緩緩打開。

“是你打破了時間禁制，把我放了出來？”

“準确來說，我們有三個人。”

“随便吧，我記不清的......”

飛魚懶散的靠在一面玻璃上，金色的卷發散落肩頭。

“我要怎麽做，幫你完成個人任務？”

面前青年垂眸。

“我需要找到歌聲的秘密。”

飛魚疏懶的撐了撐手臂，挑眉。

“聽過美人魚的故事嗎？”

簡郵愣愣的點點頭。

“不要用歌聲交換雙腿就好了。”

......

漫天火海中，飛魚用力地敲擊着玻璃壁。

尖銳的利爪上是道道血痕。

終于，随着一聲玻璃碎裂的輕響，水箱中的水争先恐後的湧出。

卞因娜艱難地從小洞中鑽出。

玻璃碎片刮過魚身，滲出絲絲血跡。

但少女此刻顧不得其他，她向着火海中一個緋色身影快速的沖去。

“阿羽！”

火光蔓延的地上，少女靜靜地躺着，奄奄一息。

飛魚焦急的撲上前去，将少女摟在懷裏。

帶着水汽的雙手捧過少女被火熏黑的臉頰。

濡濕的長發落到少女起伏微弱的胸口。

紅羽艱難地睜開眼，擠出一個笑容。

“卞因娜......快走，以後......再沒有人能困住你了。”

飛魚慌亂的搖頭，雙手不安地顫抖着。

“阿羽，阿羽，我們一起，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傻魚。我......走不了的，我知道，這些火傷不了你......咳咳，快走啊——”

少女用力地推開飛魚，一根燒毀的梁木猛地墜落下來！

一聲巨大的聲響過後，一切歸于寂靜。

跌落在地的飛魚緩緩站起身，金色的長發遮蓋住面容。

四周的人群逃的逃，散的散。

只剩噼啪作響的燃燒聲經久不息。

飛魚慢慢走到燃燒的木頭前，跪下身去。

金色的長發散落在周圍，發着瑩瑩幽光。

整個研究所自房屋四角開始籠罩濃重的黑暗，侵擾的墨色黑暗很快将飛魚和少女包裹。

飛魚藍紫色的眸子發出森森銀光。

像是蛇，又似妖。

“地獄聽到了你的召喚。”

黑暗之中，走出一個黑發紅眸的少女。

她的下半身與卞因娜一樣，也是魚尾。

不過少女是紅黑交織的細長尾型。

“讓我看看——原來是我們的王女殿下發出的請求啊。”

紅眸少女彎下腰，湊近卞因娜的臉龐。

飛魚可以清晰的看到，在少女黑皮膚的臉頰兩邊，分別有着四道金色的符咒印記。

“撒拉，有什麽辦法可以讓她醒過來。”

飛魚瑩白色的魚尾黑暗中發出幽幽銀光。

少女不滿的皺皺眉。

“卞因娜！說了多少次，要叫我蓮獄使者！不要直接叫我名字！！”

少女黑紅的尾尖在地上拍了拍。

漫不經心的看了眼燃燒的屋梁。

扯了扯胸口挂着的太陽徽章，又恢複成高傲的樣子。

“地獄天平，自然是有辦法讓你心愛的人醒過來。”

“只不過，要看你能等價給出什麽東西了。”

飛魚沒有擡頭。

“你要什麽。”

“哎呀呀，這怎麽好意思呢~”

黑發少女笑着拉起一绺金色的長發，眼眸冰冷。

“我要，你的自由。”

......

黑發少女繞過卞因娜，櫻紅色紅唇開合。

聲音如同惡魔低語，又似最善蠱惑人心的精怪。

“早就聽聞，飛魚一族生有雙翼，最是向往蒼穹天空。”

“就不知咱們被囚禁十幾年的王女殿下，舍不舍得為救心系之人，抛下臣民，自困樊籠吶哈哈哈哈......”

清脆的嬌笑聲此刻猶如最烈性的毒藥，引誘着小美人魚灌進嬌嫩的喉嚨。

巫婆耐心的等待着人魚用靈動的歌喉換取人類的雙腿。

火海之中，卞因娜安靜的坐着。

臉上沒有半分糾結的神色。

“我同意。麻煩快一點，我怕她會疼。”

燃燒的房梁上火光噼啪一聲，徹底燒斷少女的後路。

黑發少女露出滿意的笑容。

巫婆将藥水遞給小美人魚。

“喝了這瓶魔藥你的願望就能實現，魚尾就會在第二天清晨變成雙腿——”

“那就與我締結【惡語契約】吧，王女大人，你的心上人不久就能重新獲得生命。”

“但是此後你将不能說話，并且你所走的每一步，都會像走在刀尖一樣疼痛——”

“從今往後，這個女孩将不再擁有長大的可能，我将取得她的身體使用權。整個研究所會變成這個女孩最想去的地方，化為永恒。”

“如果王子不能愛上你，那麽在他迎娶心上人的第二天清晨，你就會變成海上的泡沫，永遠消失——”

“而你我的王女殿下，你将永遠被困在玻璃之中，不能與她相見。時間禁制打破的清晨，你将永遠消失在這世間。”

“你決定好了嗎，親愛的？我最尊貴最美麗的小人魚公主殿下——”

“是的。”

飛魚偏過頭，笑容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