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輕點拆哦
第63章 輕點拆哦
偌大的禮堂,成百上千的觀衆,竟在一時間同時變得寂然無聲。
臺下角落的座位上,祝鳴驟然睜大雙眼,難以置信地看向臺上席羨青的側臉。
他在瞬間反應過來,那從金色獎杯正中緩緩流淌而下的銀色流體不是別的,而是水銀。
黃金在與水銀相遇的剎那間便開始發生化學反應,在表面生成灰白色的金汞化合物,在觀衆的眼中,則巧妙地形成了一種視覺上衰敗褪色的效果。
其實祝鳴今天原是不準備來的,他雖能夠接受席羨青做出這件作品,事實上,他是鼓勵席羨青完成這次考核的人。可這并不意味着,他想要親眼見到,并直接目睹秦惟生這個人親手接過這份作品。
但不知為何,先前兩次作品合影環節都獨立完成的席羨青,卻唯獨在這一次要求祝鳴一起同行。于是祝鳴和葉鷺來到K大禮堂的角落坐下,全程觀看了這一場儀式。
直到此刻,祝鳴才意識到,席羨青要求自己同行的真正目的。
在衆目睽睽和聚光燈的照射之下,秦惟生的神情好像在瞬間變得扭曲。
但他很快便鎮定下來,維持着和善的神情,沉穩地開口問道:“席先生,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我在這個位置待了這麽久,空穴來風的指控從來沒有少聽過。”
他溫聲提醒道:“你年輕氣盛,又是一個外區人,有時很容易會被一些風言風語影響,我能理解。”
“但是不分青紅皂白的妄加評論,有的時候并不是妥善之舉。”他微微眯起雙眼,像是無奈地嘆息一聲,“你方才說的那些話,有任何證據嗎?”
席羨青良久後道:“我沒有。”
秦惟生的嘴角微微揚起,剛想說些什麽,席羨青便神色平淡地開口打斷了他:“但是有一個人,可以提供所有的證據。”
席羨青微微側過了身,為後方的幕布讓出了一些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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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從幕布後方走出人的瞬間,秦惟生臉上的笑意僵滞。
阮憫垂着眼,臉色蒼白地走到了禮堂的正中央。
他的手裏拿着一沓厚重的紙張,在看到秦惟生的瞬間,視線躲閃地錯開,接過了席羨青手中的麥克風,
“我是……我是K大精神體異常研究所的博士後研究員阮憫。”
阮憫的聲音在不可遏制地發抖,緊攥着麥克風的手指骨節因為用力而泛起青白,像是連說一句完整的話都耗盡了身體裏的全部力氣。
深吸了一口氣,停頓片刻後,他依舊鼓起勇氣重新開口道:“……今天站在這裏,是想和研究所內在讀的23名博士生、研究生和本科生,共同實名舉報我的導師,秦惟生教授。”
像是清水滴入滾燙的油鍋,瞬間汽化迸發出炸裂的氣泡,一瞬間,臺下的議論聲頓起。
“秦惟生長期強迫團隊內的學生僞造實驗結果,不顧臨床藥物的副作用和危害,随意篡改實驗數據,并多次勾結賄賂期刊的審稿人,進行頂級期刊的發表。”
他說着,舉起了手中厚厚的一沓文件:“此外,他時常以延畢和前途進行要挾,剝奪并占有學生應有的論文署名權,并在當年的首席競選期間,用非法的手段迫害并幹擾其他的競争選手,造假的證據和記錄已經全部整理在了這裏,我已于今天上午交給K大和七區學術委員會。”
“同時,作為這件事中的另外一個受益人。”
他深吸了一口,“我自願放棄首席的位置,心甘情願地接受委員會的調查和學校的處罰。”
“我知道,現在說可能毫無意義……”
阮憫的嘴巴張了張,良久後對着臺下深深地鞠了一躬:“但還是想要對曾經被我傷害過的人,說一聲對不起。”
他的聲音一直在發抖,他其實還是害怕,他可能已經意識到這些話說出口後的瞬間,自己的學術生涯也會跟着一同終結。
但他最後還是說出來了。
話音一落。禮堂現場在瞬間陷入了混沌之中,方才的竊竊私語逐漸演變成了大聲議論,眼見場面變得一發不可收拾,K大現場的工作人員緊急關掉直播,曲荷臉色微僵地維持着秩序,開始驅散禮堂內的觀衆。
秦惟生的額頭沁出汗水,手一點一點地攥緊成拳。
要冷靜。他這樣告訴自己,只要還在K大,只要還是和學術相關的事情,那麽一切就還在他的控制範圍之內,他一定要冷靜下來。
随着觀衆逐漸被疏散出禮堂,他臉上的笑意也驀然消失,終于不再掩飾真實的面目,緊緊盯着阮憫慘白的側臉看。
“阮憫。”秦惟生冷笑一聲,微微咬牙道,“你做出的選擇……實在是太愚蠢了。”
“老師,這些年來,除了今天這一次,又有哪些選擇,是真正由我做出來的呢?”
聲音雖然還是放得很輕,但這一次,阮憫終于沒有躲避他的目光:“這兩年以來,除了得到這個頭銜,良心、朋友、初心,我已經失去了一切,所以我現在沒有什麽可害怕的了。”
“沒有什麽可害怕的。”
秦惟生目光陰冷地重複了一遍,又看向靜默伫立在他身後的席羨青,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哼笑:“你們還是太年輕了,不知道有些想法和做法,僅僅靠着勇氣和正義是無法實現的。”
“或許吧。”席羨青平靜地開口,“但是在這之前,需要付出代價的人是你,秦教授。”
禮堂的大門突然從外面被推開。
順着響聲源發出的方向看過去,秦惟生發現湧入的人群不是普通的觀衆,而是穿着統一藏青色制服的警察。
一種這輩子以來,從未有過的不安感驀然籠罩在秦惟生的心頭。
秦惟生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他的視線僵硬地偏轉,卻突然注意到臺下角落的陰暗處,一直有一個人站着,靜靜注視着自己。
一個面容秀美清隽,眸底的光黑潤而亮的年輕人。
“秦教授。”年輕人開口道,“幸會,我是祝鳴。”
祝鳴……這個名字讓秦惟生一愣,緊接着便反應過來。
“你就是T大當年的那個醫考滿分吧。”
秦惟生從鼻腔深處發出一聲哼笑,譏諷道:“我就說光憑阮憫這個懦弱的窩囊廢,不可能莫名生出勇氣和頭腦做出這樣的決策。”
秦惟生對這個叫祝鳴的年輕後生印象算是深刻的,因為當年首席評選前,他可以算最難鏟除的一塊絆腳石。
年輕,優秀,課題的含金量也是十足的高,更令秦惟嫉恨的是,在祝鳴之前,七區從未誕生過一位真正的醫考滿分。
祝鳴當時的風頭實在太盛,帶來的威脅感又實在太強,所以一開始,秦惟生其實是沒想給他留一口氣的。
只是車禍後看他殘得也大差不差,真死了處理起來也不會太方便,便沒有繼續多生事端,現在看來,當時應該辦得更幹淨一些……
“你看上去,比母親給我的照片上要老了許多,秦教授。”
祝鳴突然說出了一句完全無關緊要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秦惟生皺眉,沒有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什麽?”
不知為什麽,心頭卻被無名的慌亂緩緩籠罩。
“那盆千星柑,你現在養得還好嗎?”
祝鳴輕聲:“或者讓我換了個方式問:二十五年前,那個用了化名江橘的植物系女學生,你還記得嗎?”
回憶湧入腦海,秦惟生的臉色驟變:“你怎麽知道——”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晶瑩的神經質子在祝鳴的腳邊緩緩凝聚,尾巴蓬松的白狐在地面上浮現,溫順沉靜地掀起眼皮,看向秦惟生的臉。
秦惟生突然覺得世界在這一瞬間靜了下來。
耳膜深處傳來的尖銳的鳴響,青筋從額角冒起,像是世界在瞬間崩塌般的,臉色一下子失去了空白,細密的冷汗近乎在瞬間布滿了他的額頭。
“很高興認識您,秦教授。”
祝鳴的唇角勾起,聲音輕緩而溫柔,“雖然我們在之前從未見過面,雖然你連哪怕一天父親的義務都沒有真正履行過。”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繼續說了下去:“但在各種意義上,你都曾為我的人生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秦惟生直勾勾地盯着祝鳴的精神體,恍然地搖了搖頭,後退了兩步,眼底暴起血絲,卻沙啞到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不,不可能……”
“托小姨的栽培,我沒有成為第二個你;托老天的福,那場車禍讓我留了一口氣。”
祝鳴依舊微笑着注視着秦惟生的臉,每個字都十分清晰:“托我愛人的福,我現在又站在你面前,看你得到應有的報應。
秦惟生死死地盯着祝鳴的眉眼,像是大腦宕機般的,他始終無法組織出完整的句子:“你,你——”
祝鳴卻搖了搖頭,擡起手,比畫了一個“噓”的手勢,垂眼看向舞臺下方的警察,後退了一步。
“有什麽話,在裏面和警察慢慢說吧。”他說。
秦惟生最後被警方以故意殺人未遂罪的名義拘捕,被帶走的時候,沒有任何的掙紮與辯解。
他的狀态狼狽而茫然,只是死死地盯着祝鳴的臉,像是魂魄從身體已經游走,只餘下劇烈的殘喘,宛若一條在岸邊擱淺的魚。
祝鳴靜靜地目送着他被警方扣留,被押送上警車,直到那輛警車拐彎進入路口,徹底消失不見。
直到手臂上驀然傳來痛意,祝鳴才恍然地後退了兩步,看向身旁的人:“怎麽了?”
他才發現,席羨青的眉頭蹙起,狀态是十分緊繃的。
“我叫了很多遍你的名字。”席羨青緊盯着他的眼睛,“你沒有理我。”
祝鳴半晌後對他笑了笑,說:“我沒事。”
席羨青沒有說話,祝鳴微微吐一口氣,知道眼前的青年放不下自己。
于是他說:“我們回家吧,席羨青。”
他确實沒事,只是心頭一直壓着的東西驟然消失,在瞬間感覺有些脫力而已。
哪怕離開禮堂,上了車,回到了席羨青在六區的別墅,他始終還是有些回不過神來。
因此下車的時候,哪怕現在的他已經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行走,卻還是有些站不穩身體,整個人恍然地向前踉跄了兩步,幸好被旁邊的席羨青及時拉住,才沒有徑直栽倒在地上。
席羨青對他此刻的狀态完全放心不下,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将人打橫抱起進了別墅,祝鳴勾住他的脖子,靠在他的懷裏,沒有拒絕。
一路到了卧室放下,祝鳴還是安靜着沒有說話,席羨青感覺他的狀态實在是太不對了,深吸了一口氣,在床邊半蹲下:“祝鳴,你先休息一下,小睡一會兒,好不好?”
祝鳴盯着席羨青的臉看了一會兒
“席羨青。”他突然輕輕地問,“這場考核最後的成品現在已經不成樣子,要給你打分的人也進了監獄,那你的考核評分……該怎麽辦?”
席羨青以為他要問自己有關秦惟生相關的事情,卻沒想到祝鳴此刻在擔心的,竟然會是自己考核的評分。
“如果當代表人的前提,是要罔顧道德底線,違背自己內心的真實意願,那麽即使最後坐上了這個位置,我也會像阮憫一樣良心難安,無法原諒自己的。”
席羨青注視着祝鳴的眼睛:“我會和爺爺解釋的,不管爺爺最終的看法如何,至少我知道,只有這樣做,未來的我才不會後悔。”
祝鳴看着他的臉,還是沒有說話。
席羨青雖然不後悔,但心裏一時還是忐忑的,因為他确實承諾過祝鳴會好好完成考核,但在制作的過程之中,他也确實變卦了,而且……
席羨青良久後啞聲開口道:“我今天是不是不該叫你過來?畢竟不論如何,他都是——”
“不,謝謝你叫我過來。”
祝鳴搖了搖頭,輕舒出了一口氣,打斷了他:“只有這樣真切地面對,才能讓我不懷任何僥幸地看清楚,他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席羨青的心頭微動,剛想說些什麽,便聽見祝鳴喊了一遍自己名字:“席羨青。”
席羨青還沒有反應過來,祝鳴便用手攀住席羨青的臉,吻了下來。
卧室內很安靜,祝鳴坐在床上,席羨青半跪在床邊,他們倒是從未以這樣的高度差接過吻——沒有征兆,沒有預感,沒有任何的準備,祝鳴只是閉上眼,就這樣很深很重地吻了下來。
舌尖纏綿,呼吸綿長,這倒不是一個很長的吻,因為不一會兒,祝鳴便主動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喘息着用鼻尖輕輕蹭了一下席羨青的鼻梁,
“……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一切,謝謝你帶我面對、并帶我走出這一切。”
他說:“最後,謝謝你陪伴着我。”
席羨青的呼吸灼熱,望着他的雙眼,“嗯”了一聲。
“你不需要對我說謝謝。”他說。
祝鳴輕聲道:“好。”
他們就這樣額頭抵着額頭,安靜地溫存了一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席羨青才像是不經意地重新幹啞開口道:“如果你是真的感激的話,有些承諾過的事情……也希望你也可以盡快履行。”
祝鳴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有些事情”指代的是什麽,輕笑一聲:“小席先生記憶力真是超群啊,看來這幾天,咱是一直沒忘那件‘大禮’呢。”
他這麽一笑,席羨青的心口頓時松快了不少,因為他知道,此刻的祝鳴是真的緩過來了。
于是席羨青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別過臉:“你當時說了,會說到做到。”
“還蓋了章,給了憑證。”過了一會兒,他又冷不丁地補充道。
“好好好。”祝鳴差點沒笑出聲來:“不過先別急,畢竟是大禮,起碼要給我一點配送的時間吧。”
席羨青還未反應過來“配送”指代的究竟是什麽,便看到祝鳴的眼睫翕動,笑意盈盈地垂下了眸。
他抓起了席羨青的手,一路牽到自己的胸前。
他的手覆在席羨青的手臂上,就這麽牽引着席羨青的食指,慢慢地引導着他解開了自己襯衣領口的第一枚扣子。
布料下方的鎖骨清瘦而漂亮,席羨青的呼吸不受控制地變得粗重,然而祝鳴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含笑的眸子注視着席羨青的臉,同時拉扯着他的手一點一點下滑,最後落在了胸前襯衣的第二枚扣子上。
就像是親手拆開禮物包裝盒一般,扣子一枚接一枚地被緩緩解開,從鎖骨到胸膛,逐漸落到線條清瘦而有韌性的腰,一直到小腹下方的最後一枚扣子。
但又并沒有結束,因為祝鳴指引般地繼續拉着席羨青的手,主動讓他的掌心落在了自己柔韌的小腹上。
席羨青的呼吸在瞬間變得粗重,祝鳴也像是瑟縮了一瞬,随即笑着柔聲調侃道:“你掌心還挺熱的啊,席羨青。”
席羨青嘴唇微動,像是想要說些什麽,瞳孔卻無聲一顫———因為下一秒,祝鳴一只手環繞住了席羨青的脖頸,一只手的指尖則落在席羨青西褲拉鏈上,輕而緩慢地打着圈兒摩挲着幾秒,随即勾住,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輕輕一拽!
“叮咚,禮物已送達,請你簽收。”
兩人之間的距離在一剎那拉得極近,祝鳴柔軟烏黑頭發在床上散開,眼尾慵懶地揚起,他微笑着看向面前的青年,“禮物易碎,記得輕點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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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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