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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鹿茸問過方折，如果有一天，因為我，讓你放棄所有，你會怎樣抉擇。

方折說，那多好，終于甩開了枷鎖，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啦。

他眉眼彎彎，笑了起來，似乎很開心。

他一豁達，鹿茸就有點不自在了，深深的負罪感，讓他覺得自己會不會太自私了，他憑什麽能讓方折為了他去放棄所有呢。

那時他覺得這是一道無解的題，方折肯給這道題一個答案，可他卻不願意接受這個答案。

直到如今，他忽然發現，方折交出的答案，不是情非得已。

方折不會說謊，就像感情上的事兒，他說了喜歡就是喜歡，絕不作假。

所以方折口中所謂的枷鎖，或許真的是枷鎖。

天平秤上，鹿茸自認頂多能在方折心中保持平衡，可他沒想到，原來籌碼從來都押在了他身上，沉甸甸，重重的将那天平秤壓得一邊高一邊低，那分量是全部的愛，是方折毫無保留的感情，不加掩飾，純粹濃烈。

故而在他死後，方折選擇了殺戮。

那一刻，什麽名望，什麽身份，煙消雲散。

他相信方折不是沖動之舉，他相信就算讓方折冷靜三天後，再次見到方志偉，他依舊會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三天時間。

他只有三天時間。

第一天搶救，半死不活，說不出幾句話，他握住方折的手，口吐鮮血，說：“方折……退……退出娛樂圈……然後……錢全部散了……一窮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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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醒來立刻又道：“你說了，你說了願意為我放棄所有，不騙我吧？你不能騙我”他委屈道，“你……你能不能自我毀滅啊？”

他如實交代了希望方折做到哪一步。

方折非常之不理解，但還是照做了。

第二天時，他在電視上手機上，所有人的口中，聽到了方折宣布隐退的消息，伴随着網上他們讓人刻意發布的黑料，滿屏都是方折為什麽要退圈，以及方折退圈真相，各種故意放出的黑料層出不窮。

鹿茸安心，挺好挺好，但還不夠。

他追問方折錢呢，方折說捐了，鹿茸震驚：“捐了？”

他內心尖叫，我沒讓你做善事兒去留好名聲啊啊啊，鹿茸靈機一動，抓住方折的手：“那個……你能不能去找機構，說……不捐了？”

方折：“……”

方折仍然非常不理解他的做法，但還是願意和他胡鬧。

方折在他的強烈要求下那麽做了，和鹿茸預料的一樣，當然不能收回捐款，方折捐款後又要收回的消息鋪天蓋地，群嘲遍野，鹿茸确定了下：“沒錢了，沒名聲了，沒地位了。身敗名裂一敗塗地，已經滿足一大半了，就差個……身敗？？”

他盯着方折，方折毛骨悚然，自打鹿茸醒來後，每次一用這個眼神看他準沒好事兒發生，他其實也思考過鹿茸這個做法，最後追究于鹿茸可能缺少安全感，或許就像鹿茸自己說的，他站得太高了，所以他心裏容易不平衡。

從來都是他覺得鹿茸站得太高了，他追不上，卻不曾想，鹿茸也會這麽想？

新奇，還帶着一絲甜蜜。

邵文蘭罵他戀愛腦，他欣然接受，非常受用戀愛兩個字，他問鹿茸：“我們算不算在戀愛？”

鹿茸被點醒了，嘶一聲：“對啊，對啊。”他拍掌歡呼，“你提醒我了出櫃啊公開啊沒有什麽比頂流公開出櫃更刺激的了”

次日，鹿茸就拉着方折一起宣布出櫃，別人是談戀愛，他是直接宣布結婚。

方折驚呆了，半晌沒反應過來，鹿茸也知道自己唐突，可時不待人，他連一枚像樣的戒指都拿不出來，他尴尬的把他們種下的玫瑰花折斷準備編成小戒指，然而玫瑰花有刺，還沒做好呢，就被紮了一下。

方折睜大眼，忙從他手中奪了回來，道：“你哪裏會做戒指……我來吧……”

方折手巧他知道，但編戒指這麽熟練的樣子讓他不得不懷疑，這小子以前該不會賣過手工藝品吧？

他問了，方折回答：“不是的，是我幻想過很多次求婚的場景，很幸運，我未蔔先知，每一個場景裏的你都沒有準備戒指，所以想了想，自己私下去學了下怎麽做戒指，編織的、雕刻的、鑲嵌的，我都會。”

鹿茸一囧；“……”

該做的時候不做，受傷了，想做了。

鹿茸壓根不管被包紮的傷口疼不疼，流不流血，他拉着方折就親，磨磨蹭蹭，哼哼唧唧的将方折騙上床，方折顧忌他，說不用這麽着急吧，鹿茸搖頭：“不行不行，得趕在十二點以前。”

方折迷惑。

那晚，他們真正的在一起了，以前是有名無實，如今既有名又有實。

他們被狗仔拍到了隐約的照片，鹿茸沒有買回，讓他們發，就怕他們不發。

直至零點一分，他躺在床上，握緊方折的手，心髒撲通撲通跳。

盡管已經猜到網上他倆的消息一定翻天了，知道自己的存在毀了方折的未來，可他還是很堅持，淩晨一點時，那根緊繃的弦才稍稍松懈，鹿茸終于忍不住了，他又哭又笑：“好了……十五年……方折……十五年……”

他再也控制不住情緒了，抱住方折大聲痛哭，所有的委屈和壓抑在這一刻全部釋放。

他們逃離了這座繁華的城市，去了小時候許願會去的郊區。

哪裏有高山流水，有一望無際的田野，他們蓋了一棟小房子，外面還圍了個籬笆，哦對，蓋了一月後就被市政拆了，理由是他們違規占用土地……

鹿茸和方折同時沉默：“……”

他倆是真沒經驗，不是想頂風作案。

方折也抓頭表示：“我之前看古裝劇裏就是那麽演的，找個地方弄個小竹屋，潇潇灑灑，浪跡江湖…………”

因為方折将自己的所有財産都散盡了，沒錢，鹿茸也沒錢，兩個窮光蛋碰在一起，又沒個正經工作，他倆找人借了點錢，開了個小飯店，規模不大，但店面裝修都是他們親力親為的，他們滿懷信心，覺得要發財了，還商量着以後店面做大了要不要找個專屬會計給他們記賬.

想法很美好現實很殘酷，營業第一天，十三塊五，第二天賺了二十九塊錢，第三天十六塊錢，鹿茸抓頭，茫然：“還要會計嗎？”方折：“……”

幹了不到三個月就關門了。

他倆沒那個能耐。

他倆在一起的第一年，除了天天膩味在一起，就是想辦法籌錢。

鹿茸有搞錢的辦法，但他不能做，他怕太礙眼了會讓系統注意到自己，所以選擇低調做人，普通人怎麽生活他就怎麽生活。

那年冬天，除夕夜，滿街燈火，滿天雪花，有好多好多的鞭炮，小孩子們手裏揮着煙花，在空中劃過一抹絢爛的光，鹿茸也買了幾支回來，兩人牽着手，另一手揮着煙花，洋洋得意地走在空蕩的大街上。

晚上回去的時候，他們還買了飲料、瓜子、糖、水果、大紅對聯，一堆年貨，他們做了一頓豐盛的年夜飯，雖然只有他們兩人，但溫馨異常，他們舉杯慶祝，鹿茸說：“恭喜我們走過了婚後的第一個年頭還沒兩看相厭鬧離婚”

“……”方折保持微笑，“好吧，那就希望我們還能有第二年第三年很多年很多年，等五十年後還能坐在這裏說這句話。”

鹿茸靜默一秒，笑了笑。

次年，他們找到了個正經工作，當練習生指導老師。

簡直是翻身農奴把歌唱啊。

曾經的他們被指導老師按着罵，如今竟然也能去當指導老師了

鹿茸那叫一個興奮，換上了一身新衣服，問他：“有沒有文藝範？”

方折點點頭：“有的”

鹿茸問：“你就穿一身運動服過去呀？”

方折道：“哈哈為了襯托你的精致與美嘛”

鹿茸揚起唇角：“那是”

他們進了教室，雖然方折名聲如今不好了，但起碼曾經也是頂流，影響力在哪裏，一進去，群聲：“哇”滿堂驚呼：“方折老師好帥”

鹿茸瘋狂探頭，心道：“我呢我呢？”

然後就一堆人圍過去找方折簽名了，精心打扮反被冷落的鹿茸：“……”

簽完名，方折才款款走來，對他笑：“吶，鹿茸老師，給我簽個名吧？”

鹿茸扔掉筆，悶悶不樂：“就你一個人要我簽名呀？”

方折道：“當然，你的簽名只能我有，真要有人找你簽名了，我都要趕走他們。”

“啧，你好霸道。”

“因為小鹿是我一個人的。是我等了好久好久才得到的呀。”

那年，鹿茸計劃着要不要領養個孩子。

是的是的，這個想法很大膽很放肆。

他給方折提起的時候，方折都吓了一大跳。

雖說瘋子給方折的生命也只有十五年，但他相信，真到十五年後，他要是硬堅持一下，加上系統規則不可以擅自更改任務目标生命指數等等限制，方折是可以活下去的。

十五年後他死了，方折還活着，孤零零多慘啊。

他們去福利院領了兩個孩子回來，一歲的小女孩和才出生因為心髒病丢棄的男嬰。

兩個小家夥被他們領養走的時候，比較淡定，不安的反而是方折，他似乎沒做好變成監護人的準備，他說那是責任，也是壓力，他怕自己不能勝任，鹿茸說試試吧，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然後他們就試試了。

以前的他不懂什麽是真實感。

他分不清真實和虛假，他對這個世界的存在都是持懷疑态度。

可如今不一樣了，他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真不真假不假也就那樣，只要愛的人在身邊，那就是真，只要自己活得開心了，那就是真。

方折父母名下的房産最終不拆遷了，後期維護，可以繼續使用。

他們搬了回去，房子是小，但很溫暖，兩人擠在不大的床上，看着前方的投影幕布，哈哈大笑，身旁兩個小家夥也跟着咯咯笑。

那年，冬雪，異常寒冷，鹿茸夜歸，踩着一地的白雪，他看見了巷子深處一個小小的身影，小家夥就縮在角落裏，可憐兮兮的樣子和方折小時候真像啊。

小家夥發現了他，扔掉了正玩的歡快的雪球，閃爍着明亮的眼睛，瞧向他，啊嗚啊嗚要抱抱，鹿茸笑了笑，正要走過去，方折就出來了，說：“明希走啦，我們回家等小鹿叔叔啦。”他笑着抱起小明希，朝着炊煙袅袅的方向去了。

那個背影，很美，很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