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鬼上身了啊!”

第17章 “鬼上身了啊!”

垃圾車內,副駕上的協管員哼了聲:“昨天不是才去過比特跳動數字大廈嗎?怎麽今天又要去。”

“點子背喲,”司機踩下油門,“怎麽這麽冷?你把空調打高點,小風嗖嗖地往我後腦勺吹,別他媽是被鬼盯上了吧?”

後排的連海和季明月頓時正襟危坐,屏住呼吸。

協管員打了個哆嗦:“不要自己吓自己啊,咱們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裏。”

司機換擋的手一滑:“我更冷了。”

協管員揪了一小團衛生紙擤鼻涕:“這兩天我也感冒了,身子特虛,時冷時熱的。”

“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司機道,“咱倆背後有鬼?”

片刻沉默後,協管員瘋了一樣點按空調升溫按鈕:“不過就是經過了一下死過人的地方而已,就一下!哪兒就那麽巧?”

聞言,連海沒繃住笑了下。

這一幕似曾相識,季明月招子犀利,更是像被下蠱:“海哥,你又笑了!”

沒辦法,他實在是很喜歡看這樣的海哥。

季明月将原因歸結為自己是個顏控,但轉念間,又覺得不止于此。

一聲“海哥”喚得連海眉頭微震。

連海怪得很,心中越是山呼海嘯,臉上就越冷,當場給季明月送上一對結實的白眼:“我沒有。”

白眼都那麽好看。季明月心髒酥酥麻麻的,情不自禁:“你就是笑了。”

連海:“沒有。”

“海哥你……”

“我是你老板,你叫我什麽?”

“海哥,你是我唯一的哥。”

“……”

“哥,你別不好意思啊,笑一笑又不丢臉。”

“……”

腦後陰風陣陣,司機拉高了自己深綠色的工作服衣領:“說到這個,咱們公司在比特跳動做保潔的幾個兄弟,厲害了,都那樣兒了還敢洗洗涮涮呢。”

那抹綠色很晃眼,季明月莫名熟悉——昨日在寫字樓裏,似乎看到過這種顏色的衣服。

“聽說比特跳動為了平事兒,給最近去樓裏幹活的兄弟,保潔、保安、花匠……每個人都發了三倍工資,還有一千塊春節大紅包。”協管員不無神秘地道,“什麽紅包啊,那就是封口費。”

“我就說比特跳動那公司有問題吧,且心虛着呢!越是有錢的大公司,髒事就越多。”司機吐完槽後,又羨慕地咋舌,“三倍?那不賺大發了!”

協管員調侃他:“給你三倍工資,讓你把屍體旁邊的血呀腸子呀碎肉沫呀擦幹淨,你願意?”

司機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顫抖:“得加錢。”

“所以我是真佩服老莫,”協管員道,“聽說第一個發現屍體的是他,把那些血啊肉啊洗掉的也是他。”

“老莫,”司機想了想,“莫棟梁?”

協管員瞪大雙眼,“啊”了一聲:“可不?你別說,老莫這人平時不聲不響的,從來不和大家一起玩,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還殘了一條腿,沒成想膽子不小。”

“前幾天你請假了,老莫正巧有事來玉湖這邊的垃圾總站,我還捎過他幾程呢,那會兒命案剛發生,他臉不紅心不跳的。我問他你不怕嗎,你猜他怎麽說?他說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着,鬼魂索命只會索罪孽更深重的人,他行得正坐得直,怕個毛線。”

季明月正思忖着在哪裏看到過他們的工作服,聞言,大腦中像劃過流星那般,昨天發生的一切歷歷在目。

深綠色,保潔,瘸腿。

是那名撞到自己的保潔大叔!

思忖之間,只聽協管員繼續道:“老莫負責的就是大廈十三層,死人的那一層。”

季明月偏頭,目光無意識地凝在連海的側臉,惹得連海斜睨了過來:“我臉上有東西?”

季明月搖頭喃喃道:“不對勁。”

連海沒說話,只是暗搓搓掏出手機,趁季明月不備,把屏幕當鏡子照了照。

季明月的确沒顧上連海,垂眸陷入沉思。

如果昨天遇到的大叔就是“老莫”,他為何會越過十三層?

可若說自己認錯人了,總不會那麽湊巧,比特跳動的保潔員一個二個都是瘸子吧?

自己、保潔大叔以及這位正在八卦的協管員,至少有一方有問題。

“保潔部那幾個大姐喜歡叨逼叨,我聽她們說老莫這個人,來頭不小,”此時協管員突然放低聲音,“以前好像也在互聯網公司打過工,敲鍵盤的,才三十多歲,年輕得很。”

“老莫挺老相的啊,我還以為他跟咱一樣,到了給孩子攢彩禮錢的年紀了呢!”司機又詫異道,“高低是個文化人,怎麽會淪落到和咱們一起?”

“這誰知道?不過也難怪他不怕那幾個冤死鬼,或許他們曾經是同行呢!”協管員愈說愈興起,幾乎到了口無遮攔的地步,“說不定冤死鬼們早給他托夢了,說老莫啊,我腸子流到地上了,幫我塞回肚子裏吧;老莫啊,能幫忙找找碎掉的腦袋嘛……”

“咦呃,瘆人不瘆人?別說了!”司機吓得不行。

垃圾車正在過一個左轉彎,司機一手将方向盤擰得死緊,另一手忙亂地要往上撥轉向燈。

“方向錯啦,轉向燈上右下左,”協管員制止他,“你開了那麽多年車,怎麽還左右不分了?鬼上身了啊!”

司機慌忙一個急剎,輪胎在路面摩擦出尖銳聲響。

在慣性和離心力的共同作用下,季明月身子驟然向前,雙手也不由自主撐在了右膝上。

右膝隐隐作痛。

昨天,保潔大叔的拖布杆曾經打到過那裏。

“海哥!”就在這一刻,季明月不顧疼痛望向連海。

連海:“……”

算了,叫聲哥也沒什麽損失。

腦內斷續墜落的流星,終于連成了一場紛揚的流星雨,季明月張開雙臂抱住連海:“不對勁!”

連海綠眸幽幽深深。不知是疑惑季明月的話,還是在疑惑突如其來的擁抱。

“我知道哪裏不對了!”季明月毫無察覺,依舊興奮地道,“我們快去找狗子!”

……

垃圾車很快停在了比特跳動數字大廈後面的垃圾站。

司機和協管員下車時,目光被車廂後部的紅色攫住。

彼處躺着一只紅包。

二人打開一看,登時瞳孔巨震。

是十張嶄新的百元鈔票,淡淡的粉紅色,在日光下尤為明麗。

待連海和季明月兩只鬼飄到大廈十三層,又喝了“聖水”之後,杜賓準時到達。

季明月一看到杜賓,就急不可耐地在他口袋裏摸着,嘴裏還念念有詞:“狗子,那幾張屍體的照片呢,照片快給我。”

杜賓一身癢癢肉被他撓得不行,臉都憋紅了:“咱們倆到底誰比較像狗子啊?”

吐槽歸吐槽,他還是把手機解了鎖。

季明月下一秒就奪過了手機,速度堪比順風跑百米的博爾特。

季明月手指不住滑動,眼珠子都快嵌到屏幕後頭了,仿佛照片裏不是血腥的頭顱屍身,而是什麽風景圖自拍照。

“我們的推測沒錯。”隔了許久,季明月才擡頭,言語透着篤定,“殺劉引娣的,和殺賈仁、施盼的,的确是兩個人。”

連海的目光和季明月相撞一瞬,又尴尬地挪到他手上的那只手機上。

“還記得劉引娣脖子上的指印嗎?”季明月沒察覺出連海的小心思,邊說邊伸手往杜賓脖頸處比劃,“一左一右,左邊大,右邊的要小一點。”

杜賓活像舔到巧克力的狗子,跳了兩步躲遠。

連海卻眯了眯眼。

相處幾日,季明月已經觀察到——眯眼是連海大腦急速轉動的标志性動作,他直接挑明:“左邊是拇指,右邊是食指,說明兇手是面對面地,用右手掐死了他。”

一旁的杜賓這會兒倒是口嫌體正直了,他把手探到脖子下面試了試:“好像是這樣,但這又能說明什麽?右手更有勁兒,用右手不是很正常……”

話音未落,連海歘地順走了手機,仔仔細細地看了片刻:“但就是有一些人,不那麽正常。”

季明月不住點頭:“殺死賈仁和施盼的,是左撇子。”

杜賓目瞪口呆,雪白門牙露在外面都沒察覺,許久後才道:“厲害啊,猛鬼大哥怎麽發現的?”

連海把照片展示給杜賓:“賈仁的死因是頭部遭受棍棒襲擊,左側太陽穴被挂鈎穿透,血手印也是左手。”

“啥意思?”杜賓錯愕。

“狗子,注意點,哈喇子留下來了!”季明月往上推了一下杜賓的下巴,讓他把嘴合攏。

連海:“如果兇手用的是右手,按照慣常使力的方向,棍棒大概率會從左上方打下去,也就是反手落下。如此一來,賈仁被紮穿的太陽穴應該在右邊,用來支撐的也應該是右手。”

杜賓恍然,很快提出新的疑問:“但你也說了,這只是慣常,或許兇手就是從右邊的正手方向打了賈仁呢?再或者,他一時沖動,忽然用左手給賈哥來了一悶棍呢?”

“你說的很對,”連海劃出施盼的屍體照片,“但施盼的臉也是被左撇子砸爛的,你注意看,他左臉更加血肉模糊些。”

和殺死賈仁不一樣,兇手在殺施盼的時候,是把施盼砸趴在地後,拿鍵盤反複撞擊他的頭部,否則不可能到如此慘烈的地步。而在這麽長的時間內,兇手若是一直用力量較弱的右手,完全不合常理。

思及此,連海道:“退一萬步說,起碼也是左手主導。”

杜賓被說服了,環視空蕩蕩的樓層和落灰的格子間,一聲嘆息撞在牆壁上:“就算是把春節那天進出的所有人叫過來,一個一個查,也不好判定他們是不是左撇子吧?真正的兇手一定會僞裝得滴水不漏。”

季明月恰好立在燈光盲區,辨不出神情。

可他的話,卻于四壁蕩出層層回音:

“左撇子,還真有一個。”

作者有話說

真相馬上揭曉。

這個案子不複雜,屬于前菜系列,大家先開開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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