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 45、
45、寄月
電視裏的節目換了一個又一個, 直到刺眼的光透進來,雲徽才恍覺自己在沙發上坐了一晚。
奶球玩得累了跳上沙發,鼓着一雙藍藍的大眼睛看她。像是知道她心情不好, 從頭蹭蹭她手背, 撒嬌的用爪子扒拉她的手, 身子一躬鑽進她懷抱,站直身子,前爪撐在她胸膛兩邊,以一種擁抱的姿勢。
“喵。”
雲徽終于動了動, 輕輕摸着奶球毛絨絨的腦袋,臉貼着它的頭, “奶球,我只有你了。”
你不要再離開我了。
回應她的是奶球低低喵嗚的一聲,腦袋蹭蹭她的臉, 似在告訴她:它不會離開她。
一夜未眠, 大腦昏昏沉沉, 雲徽抱着奶球正要回卧室睡覺, 葉問夏打來電話。
“夏夏。”她聲音低啞。
葉問夏:“你怎麽了?生病了嗎?”
“沒事,嗓子有點幹。”
“哦。”葉問夏點頭, 在心裏措辭一番,“昨晚許清嶼給我打了電話。”
自兩人分開後,許清嶼沒跟她們任何聯系, 突然打電話過去,不用問雲徽已經猜到是因為什麽。
“我都跟他說了。”葉問夏說。
雲徽摸着奶球的腦袋,“沒事。”
以許清嶼如今的能力, 他要查清楚也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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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沒什麽反應, 葉問夏松了口氣, “昨晚的事他也跟我說了,你放心,現在微博上沒有任何報道。”
“你這段時間搬過來跟我住吧。”葉問夏又說。
知道她是關心自己,雲徽委婉的拒絕,“沒事,昨晚是沒帶口罩被認出來了,以後我會注意的。”
“讓你擔心了。”她有些愧疚。
葉問夏皺眉,“你沒事就好,昨晚本想給你打電話的,但又怕吵醒你。”
雲徽睡眠向來很差,被吵醒後便再也睡不着,十一點之後葉問夏和喻冉都不會給她打電話,也不會在群裏發微信。
“受了點驚吓,沒受傷。”她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你今天不用排練節目嗎?”
“要,我現在正在去學校的路上。”葉問夏将車停在車位,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疑惑出聲,“許清嶼怎麽來學校了。”
雲徽自動忽略掉她後面的話,“那你先忙,我去睡一會兒。”
葉問夏:“好。”
挂斷電話,葉問夏開門下車,食指勾着墨鏡往下,沒看錯,是許清嶼。她冷笑一聲,狗男人,送上門來找罵,那她可就不客氣了。
許清嶼站在一輛黑色轎車前面,兩個R重疊的車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葉問夏看了眼。
狗男人,炫什麽富。
許清嶼穿着白襯衫,領口直面翻轉,襯衫扣子解開兩顆露出一小片肌膚,袖扣往上挽到手肘,襯衫下擺塞進褲腰,金屬按扣的皮帶勾勒勁瘦腰身,西褲下一雙長腿筆直,眉眼低垂間,宛如一幅暖陽下的畫。
許清嶼站在那裏什麽都不說便能吸引目光,當年是,現在亦然。
在商場浸練幾年,他氣質冷然,舉手投足盡顯矜貴沉斂,加上那張帥臉,也難怪那麽多家媒體盯着他不放,那麽多世家想要與他聯姻。
傷害姐妹的渣男,再帥也沒用。
葉問夏踩着高跟鞋,朝他走過去,他好似就在等她,聽見聲音邁步過來。
—
雲徽睡得很不穩,熏香也似乎失去了作用,她反反複複做着那個夢。奶球跳到書桌,尾巴将鼠标掃在地上,發出低沉的聲音。
雲徽睜眼,下午一點。
奶球見她醒了,跳過來躺在她懷裏,把肚皮露出來讓她撸。
睡過一覺狀态好了許多,打開門讓奶球出去,往貓碗裏抓了一把貓糧,打開冰箱,除了水以外空空如也。
她擰開喝了一口,撈起手機準備點外賣,微信有幾條消息。
來自三人群聊和向思思、羅雅。
一一給她們報了平安,向思思秒回。
【雲老師你沒事就太好了。】
向思思自責了一天,昨晚那個場景想想都還有些後怕。
雲徽活動了下脖子,回:【我沒事,你和塗懷怎麽樣?】
【他拒絕我了。】
【他說他只把我當學妹看待。】
那封信,他看都沒看被直接拒絕回來。
直到捅破那層窗戶紙才知道,那些自以為他對你喜歡,有好感的舉動,可能只是他随手無心之舉,是你想得太多。
雲徽有些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向思思自我消化能力很強,只低落了一會兒又重新振作。
【不過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只是被拒絕還是有一點難過,但現在已經好了。】
得到确定的答案,好過自己因為他的一個舉動而胡思亂想,而夜不能眠。
雲徽打字的手頓住。
向思思比她勇敢,不需要她安慰。
出了昨晚那樣的事,羅雅給她放了幾天假,讓她好好在家裏休息,末了還是忍不住提一句:“你這樣下去不行的。”
雲徽知道,她比誰都清楚這樣耗下去不行。
這幾年,說是低調,實際她無法面對那無數雙的目光。
沒有哪個舞蹈演員不渴望上臺演出,讓觀衆看到自己的舞蹈,她曾經也如此渴望着,所以才拼了命的練舞。
她垂眼看自己的腳踝。
半晌。
終是放下裙擺,将腳踝遮住。
她随便點了個面條,又在寵物店時給奶球買了罐頭和貓糧,奶球懶洋洋在貓窩裏滾來滾去,聽見開門聲仰起腦袋看過來,“喵”地叫了聲。
像是怕她無聊,葉問夏和喻冉晚上約着要來她家裏吃飯,把上次陳子昂帶來沒喝完的紅酒給解決掉。
雲徽知道她們是害怕自己多想,換了種方式,也沒點破,問她們想吃什麽。兩人表示自己做費時間又費精力,吃完了還得洗碗,幹脆就叫外賣。
五點兩人準時拎着東西出現在門口,奶球從貓窩裏跳下來,讨好的在腳邊蹭來蹭去,企圖得到獎勵。
喻冉彎腰把貓抱起,從袋子裏拿出貓條,拆了喂它。
“我還帶了啤酒,今晚不醉不歸。”
葉問夏把食物從袋子裏拿出來,“我怕只有你一個人喝醉了。”
喻冉反駁:“那絕不可能。”
葉問夏:“話別說的太滿,小心打臉。”
雲徽看了下紅酒,确認醒好了,拿出三個高腳杯。
“你隔壁搬來新鄰居了?”葉問夏問。
雲徽答:“可能是吧。”
住進來這段時間,她沒見過隔壁有人進出,不過寧桦小區的房子不愁賣,也許是之前買了房子現在才開始裝修也說不準。
葉問夏覺得有理,這個話題被揭過去,三人齊齊舉杯,慶祝美好的周末姐妹聚會。三人拍了合照,葉問夏和喻冉相繼發到朋友圈,雲徽逐一點贊。
手指起了汗,返回時屏幕有些失靈,劃到通訊好友一欄。
她微信好友不多,一眼就看見那個月亮頭像,還有那個簡單的Y字昵稱。他躺在她列表已經很久,積塵起灰,以前她舍不得删,每天點進他的頭像朋友圈,盼望着他已經把自己加回來。
即使換了手機,原來的聊天記錄也保存着,固執的守着那段記憶,但屏幕裏醒目的紅色感嘆號提醒着她,他沒有把她加回來,也沒有同意她的好友請求,這個微信號已然沒用。
後來看他朋友圈的次數少了,也快忘了這回事。
現在也沒有留着的必要了。
拇指點進那個頭像,點開右上角的三個小點,按下紅色的删除聯系人。
确認。
摁滅手機,擱在一旁。
三人喝完了一瓶紅酒,啤酒是葉問夏和喻冉解決的,混着喝的結果就是兩個人倒在沙發上,醉成一灘爛泥。
奶球身手敏捷的跳下來,沒被壓到,站在茶幾上看着霸占它位置的兩人,十分不滿的叫兩聲,但兩人哪還有精神理它。
奶球來回踱步兩圈,長長的尾巴左右搖動,像是在想辦法怎麽才能讓這兩個醉鬼把位置讓出來,想來想去都沒想到辦法,只得極其不甘心的“喵嗚”叫一聲,跳上吊床,從吊床裏探出腦袋,盯着沙發上的人。
雲徽看得好笑,起身收拾桌子,找了個大的垃圾袋,系好出去扔垃圾。
樓道沒有垃圾桶,需要下樓扔進相應的分類的垃圾桶。雲徽戴上口罩下樓,電梯裏站着一對情侶,兩人正盯着手機看。
雲徽站在另一側,跟他們拉開距離。
樓棟大廳對面就是垃圾桶,斑駁的樹葉遮擋路燈的光亮,她擡眼,看見路燈旁站着的人。
路燈将他身影拉得極長,暖橙色的光暈籠罩他輪廓,柔和了淩厲的五官線條,狹長的眼微垂,眼尾下壓,手裏捏着淡綠色的糖紙,空氣中漂浮淡淡的冷杉味。
他換了身衣服,沉黑色的襯衫,黑長褲,後背倚着路燈電杆,劉海随意搭在額前,有些頹廢和落寞。
雲徽收回視線,從他身邊經過,将袋子扔進垃圾桶,不用回頭,她也感覺到那雙眼正在看她。
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蜷縮,眼睫顫了顫,轉身進樓棟。
自始至終,許清嶼都一動不動。
像座雕像。
他是有話想說的,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說什麽都像欲蓋彌彰,都蒼白無力,都像在為自己的懦弱無能狡辯。
他在想,想那些他不知道的過往,想那個曾經每次見到他都笑容滿面的女孩。
她一遍遍強調着:他是無價的,會一直一直陪着他。
她這麽說着,也這麽做着,在所有人都反對的時候,義無反顧的選擇他,怕他知道還特意瞞着,撒謊騙他。
知道他心情不好,從不問不鬧,默默陪着他,指着天上的星星告訴他,想見的人只要一擡頭就能見到。
她問他有什麽新年願望。
他希望年年如此。
年年有她在身旁,一起跨年,一起渡過春夏秋冬。她靠在他懷裏,告訴他一定會願望成真。
葉問夏說的沒錯。
他是個懦夫。
雲徽說的更沒錯。
他從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麽,自以為是的替她做了為她好的決定,從未想過這個決定是否是她想要的。
她一遍又一遍的堅定選擇他,他卻做了逃兵。
一逃,就是五年。
而這為她好的五年,她卻并不好。
“在我一個人渡過一天又一天的時候,忽然覺得,你不回來也沒什麽關系了。”
耳邊響起她的話。
她說的平靜,像在敘述一件平常的事,聲音低低的,如潛伏的利刃,又狠又準的落在心底最深處。
薄荷糖在嘴裏嚼碎,淡淡的清甜在口腔溢開。
直到此刻,他扪心自問。
後悔嗎?
後悔。
他該回去找她,這五年裏,他都該回去找她,哪怕回去一次,就會知道她所受的苦,他希望她平安,完成自己的夢想,卻從不知她的夢想,到底是什麽。
淩晨,悶熱的天忽然狂風大作,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卷起風沙往臉上撲。沒一會兒便電閃雷鳴,下起瓢潑大雨。
雲徽被雷聲驚醒,熏香還燃着,奶球誰在床尾,尾巴懶懶甩着,扭過腦袋看她,低低叫了聲。
雲徽起來到陽臺收衣服,葉問夏和喻冉睡得正香,她輕手輕腳的打開落地窗,收完衣服往樓下看了眼,路燈旁的身影還在,還是那個姿勢,那個位置。
襯衫衣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垂着眼,身影孤絕而冷峭。
作者有話說:
許清嶼是好心做錯了事,給他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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