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 69、

69、寄月

花灑下, 雲徽任由溫水淋過發端,用毛巾擦拭臉上的水漬,卻拭不去他抵在耳畔說的那句話。

用婚姻法來讓她更有安全感, 是他想到的最直接也最有效的辦法。

浴室的鏡子被水霧覆蓋, 朦胧映着她的身影。

雲徽随意在鏡片上抹了幾下, 剛洗過澡她皮膚泛着一層淺淺的紅,發梢還在滴水,左側脖頸還殘留未消去的痕跡。

門外有腳步聲走動,她聽見他進了卧室又出來, 身後跟着兩只貓,仿若忠誠的守護者。

雲徽看着鏡中的自己, 腦海閃過許多過往的片段,零零碎碎拼湊成形,像是一面碎掉的鏡子被重新黏好, 中間那道明顯可見的裂痕被記憶逐漸掩蓋, 修複。

她好似看見那個豔陽天, 在梧桐樹下漸漸走遠的少年, 也看見大雨滂沱的夜晚,一步步撐傘朝她走來的人。

項鏈的吊墜貼着皮膚, 冰冰涼涼的,在燈光下反射出點點光芒。

“我的本意不是救贖。”他說,“只是愛你。”

他從未想過救贖誰, 被誰救贖,只是在重複的做着一件對他而言很重要的事——愛她。

僅此而已。

雲徽心口悶得發慌,更疼的難受。

門從外面敲響。

“月夕?”

雲徽回過神, 用毛巾敷了敷眼睛, 開門, “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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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嶼站在門口,兩只貓一左一右蹲在兩邊,猶如左右護法。他看着她,指腹輕撫她眼角,“哭了?”

“沒有。”她否認,“洗面奶不小心弄進眼睛了。”

“我看看。”

他俯身,扯了張紙巾擦拭她眼角,動作溫柔像在對待什麽稀世珍寶。

溫熱的唇吻在眼尾,他問:“還難受嗎?”

雲徽搖頭,“不難受了。”

許清嶼俯身,将走廊的棉拖鞋拎過來,蹲身在她面前,“把鞋穿上。”

拖鞋是羊角款式的,與他腳上的是情侶款。

許清嶼拎了毛巾出來,将頭發與衣服隔開。雲徽坐在梳妝臺前,透過鏡子看見他将袖子捋上去幾分,将吹風插上電,在身後站定。

吹風機“嗡嗡”地聲音響在耳側,他的動作比當年娴熟,白皙如玉的手與黑發形成鮮明對比,穿過發絲時好似潑墨畫卷上不請自來的天外來客,暈開層層水墨,找到最深處躲藏的人。

半個小時後,許清嶼确認全都已經吹幹後關掉吹風機,彎腰将被單抖直,展開一角,兩個枕頭緊緊挨在一起。

他今晚要留宿在這邊。

雲徽耳根湧上一層緋紅,視線從枕頭上挪開,落在床頭的畫框。

雲徽睡在靠裏側位置,沒多久許清嶼從外面進來,兩只貓被關在門外,他攬着她腰,将人轉了方向抱進懷裏。

這段時間兩人關系雖在修複,但從未同床共眠,雲徽緊張得掌心都出了汗,整個人的神經繃着,不知道該做什麽動作,只能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還有淡淡的沐浴露味道。

雪糕和奶球在門外喵喵叫了幾聲後便結伴離開,卧室只開着兩盞床頭燈,橙暖的燈光圈住兩個小小的世界,柔和了他的輪廓。

“許清嶼。”她輕聲喚他。

“嗯,我在。”他應。

“你會愛我多久?”

“很久。”

“直到我大腦失去意識。”

許清嶼鼻尖蹭了蹭她額頭,在眉心落在一吻,“我一直在想,要怎麽樣才能讓你知道你對我多重要,我多愛你,但發現好像怎麽做都顯得蒼白又無力。”

“我不希望你因為這些事而去想要做些什麽,你在我身邊,看着我,喊我的名字,對我來說就已足夠。”

黑發散開鋪滿枕頭,許清嶼輕撫她的臉,“我別無所求,只求你愛我。”

這一晚雲徽睡得不是很安穩,反反複複做着一些夢,每一次睜眼環在腰間的手都會跟着動一下,他貼過來,聲音低啞的問:“怎麽了?”

“沒事,做了個夢。”

他應了聲,手輕輕拍着她後背,哄着她睡覺。

雲徽靠在他懷裏,聽着他均勻的呼吸,空氣中漂浮着熏香味道,窗簾拉得嚴絲合縫,空調掃過窗簾輕微晃動,露出一角的亮光。

她伸手想去拿手機看時間,另一只手快她一步,看了眼後把手機放下。

“睡不着?”

“有一點。”她實話實說。

她睡得很淺,醒了之後入睡就極其困難。

話落,整個人忽然被掐着腰抱起,下一刻就睡到他身上。

許清嶼懶懶睜眼,黑眸裏帶着幾分睡意,指尖挑開她睡衣下擺,“那做點別的。”

“.......”

一個多小時後。

雲徽動也不想動,頭靠近枕頭便昏昏欲睡。

許清嶼笑着同她說話,她皺眉把人推開,翻身用後腦勺對他。

再醒來時已經第二天,身邊已經沒人,廚房裏傳出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雲徽出來時往廚房看了眼,許清嶼背對她,正彎腰做早餐,兩只貓蹲在貓碗前,更埋頭吃得不亦說乎。

許清嶼将她照顧得很好,除了中午在舞團吃飯,剩下的兩餐基本都是他親自下廚,變着花樣的給她做飯,更是少不了一些營養滋補的湯。

僅僅一個星期,雲徽就發現自己長了兩斤,氣色比之前紅潤了些,而且半夜醒來永遠不會睡不着,漸漸的,她都有些怕自己半夜醒了。

十二月,曲京正式進入冬季。

周末雲徽和許清嶼出門,驅車前往陸醫生所在的診所,進行今年最後一次的心理檢查。

陸醫生見兩人一起前來會心笑了下,雲徽看見沙發上坐着的溫淮亭,禮貌的點頭打招呼。

溫淮亭手裏翻閱着一本心理學相關的書籍,見他們進來合上書籍起身,伸手與許清嶼淺淺握了一下。

雲徽跟陸醫生去治療室,外面只餘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溫淮亭重新坐下,繼續看着手裏的書,許清嶼拆了塊薄荷糖到嘴裏,糖紙被折成小方塊,丢進兩人中間的垃圾桶。

“啪”地一聲,垃圾桶的蓋子自動合上,許清嶼靠着沙發,兩條長腿交疊,袖子往上撸高幾分,露出腕骨以及手腕上的草莓發圈。

溫淮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溫和開口,“看來許總和雲首席好事将近,恭喜。”

許清嶼扯了扯唇,淡淡笑着,“提前收下溫教授的祝福了,前段時間也多謝溫教授開導我女朋友。”

他對溫淮亭有敵意是一回事,但他确實曾幫過雲徽,在一定程度上,他的話是為雲徽願意再次接受心理治療和再次接受他做了鋪墊。

他感謝溫淮亭。

溫淮亭輕笑了聲,“我并未幫上什麽忙,是你們注定會在一起。”

那段時間,雖然雲徽回避着關于許清嶼的話題,但每次聽到許清嶼的名字,或者看見許清嶼時,那雙淡然平靜的桃花眼裏有情緒閃過。

“只有你,才能喚起她的其他情緒。”

溫淮亭喝了口咖啡,低笑道:“如果不是發現這個,我真的會嘗試追求她。”

雲徽各方面都很優秀,換句話說是無數男人心中白月光女神的存在,這樣的一位女性,對她心動是人之常情,只是他只是停留在有好感的階段。

他有他的原則和秉性,沒興趣插足別人的情感,從小受到的教育也讓他做不出這樣的事。

許清嶼眼梢下壓,聲音清清淡淡的,“是嗎?那還挺遺憾的。”

溫淮亭品出他話裏的意思,淡淡一笑。

許清嶼也沒繼續跟他交談的欲望,恰好有電話進來,起身到安全通道接聽。溫淮亭手捏着書頁一角,将其翻篇,剛看完一行,手機屏幕亮起。

他沒看,過了幾分鐘有電話進來,觸及屏幕上的名字臉色變了變,合上書起身離開。

許清嶼回來時雲徽正好從治療室出來,他上前幾步,觀察她的狀态,“還好嗎?”

雲徽點頭,“沒事。”

許清嶼這才放下心來,将她的手握在掌心,看向陸醫生。

陸醫生翻開檔案袋,找到雲徽的資料在上面記錄下這次的檢查結果,“她目前恢複得很不錯,情緒也比上一次穩定許多。”

“那何時能痊愈?”他問。

“這個說不好,心理問題是會随着環境人際關系變化而變化的,人會在熟悉的環境和熟悉的人群中放松,也會在陌生的環境下緊繃,呈現出不同的性格和狀态,這是自我形成的保護機制,雲徽目前的狀況,是在前者的保護機制裏面。”

“也就是說,因為你在她身邊,所以她的自我保護機制得到了松懈,但并不能保證當脫離了這種保護機制後,會不會立刻進入到另一種狀态就不得而知。”

握着她手的力道加重,五指被撐開與之十指相扣。

雲徽感受到他拇指按壓手背的輕柔與安撫,偏頭看他,他也正看着她,狹長的眸子裏倒映兩個小小的她。

從陸醫生診所出來,許清嶼一直緊緊握着她的手,好似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一般。

副駕駛的門被拉開,她彎腰坐進去,許清嶼俯身過來替她系上安全帶,垂下的劉海堪堪遮住那一雙長眉。

他偏頭親在她唇角,輕聲呢喃,“保護機制永遠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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