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醫院
第12章 醫院
謝逾醒來時是大中午了,他往旁邊一看,被褥好好鋪在一旁,沈辭已經走了。
沈大學霸有早會,每日作息規律,雷打不動,和謝逾這種鹹魚二代不可同日而語。
系統提醒他:“快中午了,你下午約了醫生。”
說得是青山精神病院的許醫生。
謝逾比了個ok的手勢,爬起來洗漱,順便用手機搜許醫生的資料。
他點開青山精神病院官方網站,點進“醫生風采”欄目,浏覽每一位執業醫師的過往成就和主攻方向。
許這個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青山精神病院只有一位醫生姓許,名叫許青山,是醫院負責人兼院長,主攻方向焦慮、妄想、精神分裂和躁郁症。
謝逾視線略過許青山的照片,微微停頓,将他的信息一一記在腦子裏後,琢磨着如何開口套話。
原主是許青山的老客戶,但是上一次預約還在半年前,兩人平常也不說話,應該并非朋友,只是普通醫患關系,謝逾有系統坐鎮,不擔心被人看破身份。
謝逾上車設好導航,青山精神病院坐落在城郊,他開了約40分鐘,進了醫院的停車場。
許院長的診療室在醫院三樓,謝逾徑直坐電梯上去,他找到具體位置,推開門,便和個文雅男人打了照面。
許青山今年三十出頭,保養得當,通身一股儒雅文氣,看見謝逾,他虛扶眼鏡:“小逾……謝先生,請坐。”
謝逾在對面落座,就見許青山在他面上巡視一圈,笑道:“你的狀态比之前好了不少。”
謝逾道:“确實,最近比以前舒坦了些,許是想開了。”
他不知道原主什麽情況,但一個精神病醫生稱贊他狀态好,大概都能用‘想開了’敷衍。
許青山:“按照慣例,先做套心理測試,看看最近情況吧。”
他拿了紙筆,推給謝逾,紙上白紙黑字印着題目,是用來評估精神狀态的。
謝逾還沒說什麽,只拿起筆,腦子裏的系統已經吵瘋了。
“不是,宿主,你真的做啊?你真的要做嗎?!”
謝逾按住額角:“小點聲,吵得我頭疼……為什麽不做?”
“會掉人設的吧。”系統憂心忡忡,“您是心理健康的健全人,原主如果真有神經病,您瞎寫試題,肯定和他對不上號的。這個許青山我查過了,他是專業的心理醫生,曾海外留學并攻讀心理學博士學位,治療經驗豐富,一旦他看出問題,我們該怎麽辦?”
謝逾咬開筆帽,揮筆作答:“放心,他不會看出問題。”
系統:“可是……”
謝逾食指壓上唇:“小聲些——”
系統愣了兩秒,旋即打出三個感嘆號:“!!!”
熒光藍色的對話框瘋狂閃動,系統焦急地顯示:“你怎麽能對我做動作呢?許青山還在對面看着,會暴露你有系統的,!”
謝逾方才的動作毫無掩飾,許青山盡收眼底。
謝逾:“別急,看許青山。”
系統轉頭,只見許青山扶了扶眼鏡,絲毫不驚訝謝逾對着空氣說話,他若有所思地審視着病人,不時低頭敲擊電腦,記錄着什麽。
二十分鐘後,謝逾擱筆,将試卷遞了回去。
許青山接過試卷,從頭到尾仔細浏覽起來。
系統心驚肉跳。
它雖然沒有實體,心髒卻仿佛跳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扒拉着什麽緩解不安,卻見謝逾大爺似的攤在座椅上,滿不在乎地把玩辦公桌上一盆綠蘿,捏捏葉子扣扣花盆,絲毫不見緊張。
系統:“……”
在它幾乎窒息的時候,許青山終于看完了卷子,他略露出一點笑意:“我所料不錯,你的情況在逐漸好轉,雖然還有些問題,但比起之前,已經好多了。”
謝逾表情不變:“是嗎,我也覺着。”
許青山颔首:“既然如此,之前的藥你繼續吃,我給你調個方子,把劑量減輕些。”
說着,他不住點頭,像是由衷為病人的康複高興,謝逾在旁邊觀察着,冷不丁問:“大夫,我這病,有痊愈的可能嗎?”
許青山聞言,微微嘆氣:“小……謝先生,是這樣的,有些事情,還是得你自己放下,逝去的人終究已經逝去了,夫人如果在世,也不會希望看見孩子這樣的。”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腦,謝逾卻像是聽懂了,他在系統茫然無措的注視下颔首:“你說得是,可若是那麽容易就走出來,我也不會病那麽久了。”
接下來,許青山又問了些話,謝逾一一回了,說得滴水不漏,兩人你來我往,許青山不時颔首,居然毫不起疑。
他倆說到尾聲,隔着玻璃窗聽見有大巴剎車,青山精神病院位置偏僻,少有車輛來往,院內靜悄悄的,這剎車就格外明顯。
謝逾呷了口茶:“什麽情況,送病人用大巴一車一車送?”
許青山從窗戶前往下望,笑道:“是一些學校的志願者,他們幫我們幹一天活兒,拍個照拿去宣傳口宣傳,每年都要來一兩次的。”
兩人又寒暄幾句,許青山給謝逾遞了藥方,讓他去開藥,下午的咨詢便結束了。
謝逾從電梯下行,恰好遇見志願者們從樓梯上樓,領隊拿着小旗,寫着A大志願小組,他冷淡地瞥了一眼,便往藥房去了。
人群中,沈辭動作一頓。
這是A大組織的學生志願活動,來遠郊的精神病院當一天志願者,參參觀,掃掃地,配合宣傳委拍照,就給200補助,錢多事少,沈辭還是靠着李越的人脈才搶到了。
但他怎麽也想到,會在這裏遇見謝逾。
還是這樣的謝逾。
謝家大少爺嚣張跋扈又風流肆意,嘴角時刻噙着笑,可剛剛路過的時,他神色冷寂,面上繃得很緊,沒有半點笑意。
謝逾的骨相輪廓其實極為清晰銳利,平日挂着笑,才柔和一些,現下冷着表情,眉宇間全是倦怠,便有種生人勿進的冷肅。
有同學看見沈辭的視線,好奇打量:“沈師兄,你認識那個人?”
謝逾身量高,長得也好看,單是背影,就足夠吸引人了。
沈辭道:“是我的……朋友。”
他實在想不到為什麽謝逾會出現在這裏。
謝少爺金尊玉貴,豪車名表,應當不至于有什麽精神問題。
沈辭思量片刻,和領隊招呼:“我朋友在,先走一步。”
學生志願活動沒有嚴格規範,拍照時人在就行,領隊揮手示意他自便,沈辭上前兩步,跟着謝逾下了樓。
他在轉角陰影處站定,看見謝逾進了藥房。
過了片刻,謝逾取好藥,将藥單随意丢進垃圾桶,而後邁步走了。
沈辭頓了片刻,從陰影中走出來,立在垃圾桶前,看清了藥單上的文字。
“拉莫三嗪分散片三盒,碳酸锂片一瓶,奧卡西平片兩盒……”
三種藥物,都是用來治療躁郁症的。
他俯身撿起藥單,撫平皺褶,盯着看了好半響,收進了胸前口袋中。
另一邊,謝逾剛剛走出院門,忽然一拍腦袋:“我怎麽把投資給忘了?”
他最初找精神病院就是為了投資,結果咨詢一場,倒把正事給忘了。
謝逾起身折返,系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面前,熒藍色屏幕撞了撞謝逾:“宿主,剛剛那個表是怎麽回事?你好游刃有餘的樣子。”
正常人裝精神病是很難的,更遑論做完一套專業量表卻不露任何破綻,可謝逾甚至沒有停筆思考,行雲流水地寫完了。
謝逾笑了一聲:“因為我也得過精神病啊。”
系統:“?”
“!!!”
它提高音量,不可置信:“什麽?!”
謝逾表情平靜,毫不在乎剛剛丢出了個驚天炸彈:“高中的時候有,輕微的,不嚴重,已經好了。”
他笑看系統:“你不是說我和原主有一定相似度,包括姓名、長相、家庭背景、童年經歷等等等等,那麽原主遭遇過的事情我也遭遇過,這很正常。”
系統愣愣:“什麽?”
謝逾是原書中的配角,戲份占比少,也沒有描寫刻畫,系統并不清楚他的背景。
謝逾雲淡風輕:“沒什麽,就是父親喜歡虐待,讓母親未婚先孕,然後将人打進精神病院,之後虐待孩子,想把孩子丢福利院,最後發現精子活力不行,只有這一個孩子可以繼承家業,于是又颠颠接回來,放在身邊養。”
系統略微卡殼,它明明是個電子生命,卻和人類一樣窒住呼吸。
他小心翼翼:“你的爸爸,打你嗎?”
謝逾哂笑:“你把我身體弄過來的時候?我背上那些痕跡你沒看見嗎,就是小時候打出來的。”
系統一怔,澀然:“似乎是有的。”
“得益”于家庭,謝逾和原主一樣,也得過躁郁症,高中時候尤其嚴重,一度無法學習,也正是那個時候,他學會了喝酒打架開機車,後來經濟獨立遠離原生家庭,加上藥物的幹預治療,他才好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嗎?原主也是這樣的嗎?”系統有點難過,喃喃自語:“那他脾氣那麽暴躁,還有特殊癖好,也是情有可原。”
謝逾嗤笑一聲:“屁咧,我也是這樣過來的,我怎麽不暴躁?”
他有些煩悶地拆了根棒棒糖,舌頭沾了沾,又道:“因為父親是人渣,小時候受過虐待,所以用同樣的方式對待無辜的人,這和人渣有什麽差別?”
棒棒糖含在嘴裏,卻沒什麽味兒,謝逾吃也吃不下去,幹脆丢了:“算了,先找許青山談投資吧。”
他去而複返,此時大廳裏都是志願者,沈辭隐在其中,并不顯眼,兩人擦肩而過,謝逾沒看見沈辭,沈辭卻看見了他。
謝逾電梯上樓,沈辭記下樓層和停頓時間,悄然跟了上去。
他看見謝逾上了三樓,轉進院長辦公室,于是狀似不經意的路過,從玻璃窗瞥了一眼。
許青山坐在問診臺,手裏一本深綠的病例,現在大多醫院都數字化了,但許院長還保留着手寫病歷的習慣,這病歷邊緣卷邊,內頁發黃褪色,顯然已經使用了很久。
謝逾坐在他對面,手指用夾煙的姿勢夾着棒棒糖,他身上風流纨绔的氣場褪了幹淨,斜依在椅子上,氣質冷且漠然。
許青山推眼鏡:“你要給我投資?”他無奈地笑了笑,“不用這樣,小逾,我不缺錢。”
“左右我也沒地方花。”謝逾打斷,“你拿去救助病人吧,給醫院擴個容加點基礎設施,或者成立個救助基金,随你,放在我手上,我也只能去買車買表。”
他要遵循原主人設,投資是不可能投資的,萬一投資成功了,後面留學的劇情還要不要走了。
許青山一頓,微微嘆氣:“行,我先幫你放着。”
謝逾:“我會去找個靠譜的律師看看怎麽簽合同,等談妥我再來找你。”
說完,他收攏衣物,起身離開。
沈辭側身藏進隔壁辦公室,謝逾剛好從屋內出來,這是病院三樓,多是行政辦公室,沒有醫生病人,很是空曠,不多時,又有兩個文員打扮的姑娘從另一邊過來,恰好和謝逾擦身而過。
她倆放下報表,回頭看了一眼謝逾,高個兒姑娘小聲問:“路過那個是誰,家屬嗎,有點帥啊。”
小個圓臉姑娘搖頭:“帥吧,還很有錢呢,可惜他不是家屬,是患者。”
她指了指,補充:“他和我們院長還有點親戚關系,據說院長是他小舅舅,當時院長選主攻的方向,據說和他的病有關。”
精神病院的患者,只能是精神病了。
高個姑娘有些驚異,那青年帥得都能去當電影明星了,步履儀态也從容自然,比模特還出挑,完全不像有問題,她還想再問,卻被矮個姑娘敲了敲腦袋,笑罵道:“別打聽患者隐私了,去收拾文件。”
她們說着,漸行漸遠了。
沈辭從陰影裏繞出來,那張皺巴巴的藥方放在他的口袋裏,紙張鋒利的折痕尖角隔着薄薄一層衣料抵在皮肉上,割得有些難受。
謝逾……真是患者?
謝大少爺向來錦衣玉食,萬事不過眼,像只懶散的大貓,沈辭無論如何,也沒法将他和躁郁症搭上關系。
這時,他的手機震動一下,領隊詢問:“沈學長,人在哪?我們準備集體活動了。”
研究生一般不參加這種活動,沈辭因為資金緊缺,是個例外,隊裏其他人都叫他一聲學長。
沈辭隔着衣料撫平藥方,打字:“就來。”
*
謝逾回到酒店,将藥物往櫃子裏一鎖,便沒在動了。
系統頗有些憂慮:“你不需要吃點嗎?”
謝逾無語:“都說了,我現在沒病,只是高中短暫有過一會兒。”
精神病也是分等級的,謝逾生性豁達,沒什麽過不去的坎,高中輕微發作過,也沒嚴重到需要吃藥,後來經濟獨立,就慢慢好了。
系統:“可是……”
“沒有可是。”謝逾頭疼的按住額頭,“你看我現在的精神狀态,像有病嗎?”
系統小心翼翼:“像。”
謝逾:“。”
他無語推開系統:“別哔哔了,快看看接下來走什麽劇情,我記得今天晚上有劇情的。”
“哦哦哦,讓我看看”系統手忙腳亂,“是有劇情的,有整整一章的劇情。”
整張劇情都是比較重要的大劇情點,謝逾點開小說:“章節名叫什麽?”
“章節名是——《酒後的強制》。”
“噗——”謝逾噴出一口熱茶,不可思議:“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悄悄探頭,這兩個字會被屏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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