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給我的?

第15章 給我的?

看着沈辭風塵仆仆,很是匆忙的模樣,周揚目光古怪:“不是,沈辭,就算謝逾住院,你跑什麽呢?”

謝逾的協議對象,不該是盼着謝逾早點死嗎?

沈辭一頓,沒接話:“謝逾呢?”

周揚往病房一指:“屋裏呢,在勸林音。”

病房大門緊閉,門中有條長方形的裝飾玻璃,能隐隐看見裏面,沈辭往裏面看去,謝逾坐在高腳小圓凳上,兩條長腿無處安放,只能委委屈屈的盤着,此時正拿着小刀削蘋果,俯身和林音說話。

“我也不是來勸你的,”謝逾伸出三根手指,“何致遠手上大概有這個數的現金,何家能多給兩倍,能套多少,你自己斟酌。”

林音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她眼神微閃:“你來找我,是說這些的?”

謝逾哂笑:“他打了人,總該有點代價。”

謝逾煩透了何致遠,要不是人設所限,早打掉這酒囊飯袋兩顆牙。

兩人實在沒什麽可說的,謝逾将削好的蘋果放在桌上,又說了兩句狗屁不通的場面話,推門出來了。

周揚擡頭:“勸得怎麽樣?松口了嗎?”

謝逾聳肩:“沒松口,我和她又不熟,我當然勸不動。”

周揚便轉向沈辭:“你和林音說過話,你也去勸勸吧。”

謝逾皺眉:“他去什麽去?”

沈辭林音處境相仿,都是公子哥手底下的玩物,而謝逾的名聲甚至比何致遠更爛,現在林音滿身是傷躺在病房,讓沈辭去勸,算是什麽個說法?

沈辭原本一言不發,沉默站在旁邊,此時忽然道:“我可以試試。”

謝逾一怔,擡眼去看,卻見沈辭半垂着眸子,情緒都斂在睫毛底下,看不分明。

說罷,他當真一推房門,進去了。

謝逾于是在長椅上坐下,心道:“奇怪。”

過了五六分鐘,沈辭從病房裏出來,微微颔首:“她同意了。”

周揚訝異:“同意了?”

謝逾挑眉,扒拉扒拉系統:“原文有這茬?”

系統翻閱小說:“沒有,原文何致遠雖然也打人,但沒當街打人,這回是他喝多失控了。”

謝逾好笑:“小說沒失控,現在卻失控了?”

系統解釋:“是這樣的,他之前想搞沈辭,原文搞上了,可是現在你在游船上把人帶走了,他老大不痛快,這兩天都在喝酒。”

謝逾越發覺着沈辭的舉動古怪,按這位後期直接送原主進精神病院的個性,現在非但沒讓何致遠坐牢,反而幫着勸林音,還勸成功了?

他不動聲色地打量沈辭,沈助教安靜站在一旁,襯衫裹着的身體清瘦挺拔,垂着眉眼一言不發,看着異常乖順。

在謝逾沉默的注視中,沈辭面容平靜,手指卻藏在袖子裏,指腹微微撚動,似在緊張。

謝逾收回視線,沒說什麽:“你要是還有課,就先回學校吧,我和周揚再商量點事兒。”

沈辭頓了片刻,欲言又止,旋即點頭,轉身離去,他脊背繃得筆直,步履略顯僵硬。

謝逾翻了眼小說,等人快走到走廊盡頭,忽然想到劇情點,他開口:“等一下,沈助教,你周三是不是要代課?”

沈辭一頓,停下腳步:“是的。”

臨近期末,本科生有答疑課,沈辭是助教,不負責講課,但課堂答疑還是他負責的,周三滿滿一上午,都是他的課。

謝逾道:“行,你周三上課前我來找你。”

周三有個劇情點,得準備一下。

沈辭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跳,旋即道:“好。”

他快步離開。

等人走了,周揚啧了一聲:“搞什麽玩意呢,哪裏惹到你了,要教訓人家,你剛剛說周三,他臉都白了。”

謝逾:“也沒什麽。”

原文是有段變态劇情,但是沒關系,他會讓劇情不那麽變态。

周揚笑一聲:“你也看出來沈辭勸林音這事兒有問題了?”

原文三人中,周揚是唯一有腦子的。林音最開始咬死不松口,想要巨額賠償,沒道理沈辭輕飄飄幾句話就給說服了,只能說明林音另有所圖,何致遠這事兒還沒完。

謝逾裝糊塗,敷衍:“你想多了吧,我覺得不至于。”

何致遠,小說八十線男配,智商低下人品低劣,堪稱垃圾中的戰鬥機,謝逾馬上都要收拾東西旅游去了,他才懶得管。

周揚:“沈辭估計你要為這事兒教訓他,他吓得夠嗆。”

謝逾:“沒有的事”。

他繞過周揚,“我也走了,大早上趕過來,困得要死。”

這個點他平常還在睡覺。

他邁步下樓,沒走電梯,一早上的好心情給何致遠的破事破壞的七七八八,便漫無目的地沿着病房往前逛,逛着逛着,就逛到了特殊診療區。

這塊區域是謝逾他爹謝遠山投資的,屬于公立病區的半個私人病區,和國外團隊直接聯絡,用于一些還未上市的藥物的臨床實驗,根據小說背景,沈辭的奶奶就該住在這裏。

小說裏對這位老人着墨不多,是全文的背景板,而她的病也是沈辭苦難的開端,謝逾忽然之間,就想看看這位老人是什麽樣子。

沈辭有課,趕得急,沒時間在醫院多留,在這停了幾分鐘就走了,謝逾便慢吞吞挪到病房前,從玻璃探視窗往裏面望。

這是一間單人vip病房,形容枯槁的老人躺在潔白的被褥中,虛弱地随時都要散去,她身邊擺放着許多叫不出來名字的儀器,顯示着看不懂的波形圖和掃描曲線,點滴高高地架在一旁,藥液正勻速注入血管。

這老人單論骨相,确實和沈辭有幾分像。

隔着屏幕看小說,所有人物都像背景板,生死無足輕重,但現在伫立在窗前,謝逾才恍惚感受到,這确實是個活生生的人,壓在沈辭身上的也不是po文虛無缥缈的搞黃理由,而是生命真切的重擔。

現在天氣已經很冷了,謝逾呼出的空氣糊在玻璃上,呵成一片白霧,他擡手抹去霧氣,卻忽然對上了一雙眸子。

屋內的老人在看他。

那雙茶色的眸子和沈辭也有七八分像,目光清明,她看着謝逾,先是微微困惑,旋即露出和善的微笑。

謝逾一頓,同樣回以微笑,而後他擦幹淨玻璃,裝着無心路過,起身離開了。

*

周三,A大期末前三天,江城下了場淅淅瀝瀝的小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秋雨過後,氣溫驟降,街上多了不少穿風衣棉襖的人,還有人全副武裝,帽子圍巾全戴上,捂得嚴嚴實實。

沈辭最後看了眼課程教案,将文件合了起來。

他将東西收拾進提包,也不進教室,就這麽站在教學大樓門口,不少學生認識他,客氣地和他打招呼,沈辭一一點頭,還有學生過來搭話,問他天氣這麽冷,怎麽不進去。

沈辭只說等人,過了莫約十分鐘,一輛賓利緩緩駛入,在大門口停了下來。

這車太紮眼,大燈雙排氣,五米車長,看着就異常昂貴,不少同學停步圍觀,還有拿手機拍照的,不多時,便見車窗搖下拉,謝逾在駕駛位上招手,沈辭微微抿唇,在大庭廣衆下俯身進了車中。

車門關閉,議論聲陡然變大。

這不是謝逾第一次來學校了,他車的拍照不少二代都認識,身份在校園論壇被扒得七七八八,連着沈辭也被連累,各類言論層出不窮,說沈辭小白臉的都算好,更多是說他攀高枝出來賣。

沈辭向來不在乎這些,他和謝逾本就是協議關系,小白臉出來賣都是實話,犯不着反駁,但當着這麽多人坐進車裏,他還是有些躊躇。

謝逾今日穿得暖和,戴了條灰茶色的圍巾,陰影處的側臉線條鋒銳。

沈辭指尖微動,略有些緊張。

和林音對話是他托大了,謝逾就在門口,事後一打探,或許能猜個七七八八,那不是什麽明智的舉動,但他有種莫名的感覺,哪怕謝逾知道他說了什麽,也不會将他怎麽樣。

這種感覺莫名其妙且毫無道理,謝少爺最重哥們義氣,何致遠和他認識小十年,相比之下,一個随時可以更換的玩物又算得了什麽?可沈辭偏偏這麽做了,在醫院裏他沒想那麽多,可現在坐在車裏,他忽然就緊張起來。

謝逾……會生氣嗎?今天來找他,是為了懲罰嗎?

可這緊張和之前的無數次略有不同,雖然忐忑,卻沒有痛苦和絕望,甚至有些說不清的期待。

謝逾找他做什麽?

謝逾沒讓他猜太久,只遞來一個盒子:“給你,上課戴着。”

這是原文臺詞。

四四方方的包裝盒,上頭有燙金logo。

沈辭一頓:“這是什麽?”

謝逾面無表情地吞掉劇情臺詞,把原文罵了無數遍,只道:“你打開就知道了。”

這一章的名字叫《完全打碎》。

經歷了前面的那些劇情,打罵、折磨、行船上的游戲,小說到了這一步,要完成的是精神上的徹底催折。

小說裏的沈辭骨頭極硬,不肯服軟,有什麽比打罵和刑罰更折磨人的方式呢?

在親友故舊之下貶損他的自尊,在衆目睽睽之下消解他的人格,讓他戴着無法接受的東西,在講臺上講完這場課,然後,你就能欣賞到美人徹底崩潰的模樣。

隔着厚厚的馬賽克,謝逾甚至沒法把這章讀完。

沈辭抿唇,他屏住呼吸,輕輕掀開了包裝蓋子。

是一條圍巾。

金茶色的圍巾,羊毛質地,入手綿軟,有漂亮的千鳥格紋。

謝逾煩躁地捏方向盤:“戴上,一節課都不許摘,否則你知道後果。”

沈辭不說話,的視線在謝逾脖頸處掠過,兩條圍巾的形制樣式如出一轍,簡直像商家欽定的情侶款。

他捧起那條柔軟的織物,像捧起一片雲:“……給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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