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陣風
第28章 第二十八陣風
◎不用糖分促進分泌多巴胺,我已經足夠高興了。◎
走廊的窗戶邊有一方桌子。
程如珩把向楠帶到那兒, 松開手,說着:“稍等我一下。”
“哦,好。”
向楠到現在還是沒回過味來。
經常混跡于各個球場, 家裏又有個沒小多少的親弟弟,跟男生有點肢體接觸, 太家常便飯了。
可對方是誰, 是程如珩啊。
是她将之當作異性喜歡着的,并抱着“不敢高聲語, 恐驚天上人”的心情去接近的人。
他只是攥了一下她的手腕, 半分鐘,短暫到,來不及感受他掌心紋理。
可她的血液都在頃刻間, 開始瘋狂叫嚣着,叫嚣着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僅僅手腕還不夠。
向楠不禁摩挲那塊肌膚,心砰砰地跳着。
誰說她不能有少女情懷的。碰上喜歡的人,說不定就重返十八歲了。
或許臉頰也有些紅、發燙, 她将臉貼在牆上, 想借此達到物理降溫的效果。
程如珩出來的時候, 就見她那麽貼着牆, 手捂着臉, 腿還扭在一起。
在他看來,多少是有些行為怪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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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楠騰地站直。
程如珩遞來一杯水,一次性紙杯,裝着溫水, 兌得不冷不燙, 解釋說:“沒想到你是過來給我慶生的。”
“程老師, 你真忘記了?”
“沒有,就是最近工作很忙,不太想應付同事。”
他看看她,怕她産生誤會,生硬轉了話題:“這是什麽?”非要帶出來。
“程老師,你打開看看。”
程如珩動手拆了包裝,裏面裝着一盒馬卡龍,另是一個紅色錦盒,沉甸甸的——是一枚石質通透的印章,字樣是“珩”。
向楠說:“我一個叔叔是專門搗鼓這些的,讓他幫忙刻了這個。”
本想求叔叔刻“程如珩”三個字,擔心來不及,刻好又順豐加急運過來,地址填的公司,上午将将拿到。
程如珩揚了下那盒馬卡龍,一盒四個,不同的口味,做得很精巧美觀,是餅幹,甜度卻賽過蛋糕,“這個?”
向楠問:“你喜歡嗎?”
他不置可否,反問道:“你問過謝天躍還是我姐?”
向楠只得老實交代:“問了謝天躍。”
鮮有人知,程如珩愛吃甜食。多麽與他人設不符的喜好。
謝天躍的原話是:他和普通的男生不同,可能書看多了,彎彎繞繞的想法也多,他說甜味,是讓人逃離現實的麻醉劑。
但他不常吃,也正是為了擺脫“瘾”。他的父親得了糖尿病,所幸在可控範圍內,他借以警醒自己,不可過多沉溺。
不過,“今天是你生日,無論小孩還是成年人,都是可以放縱自己的合理借口,吃一點沒關系。”
程如珩笑了笑。
向楠又好奇:“程老師,你這麽優秀,也有煩心事需要嗎?”
“有的痛苦來源于能力和野心的不匹配,有的出自對現實的不滿。”他拿了一個給她,“二十來歲的時候,有些厭世,覺得文學拯救不了人類,也拯救不了自己。”
“那現在呢?”向楠撕開塑料包裝,一只手托在下面,防止掉渣,咬了一口。
甜,卻不膩,不枉費她花的大價錢。
“現在選擇坦然接受生活的好與不好。”程如珩指指她的禮物,她未言而言盡的心意,“快三十歲了,會覺得這些猝不及防的小東西,一樣的值得珍惜。”
從他的語氣裏,向楠聽出他不僅不介意她貿然向他的朋友打聽,而且對她準備的禮物是欣然的。
她開心了,“所以,人間還是很可愛的,不是嗎?”
可愛嗎?
成年人的世界,有“可愛”一說嗎?相反,在看到一些現象時,心裏只有“悲哀”兩個字。
向楠身上的單純品質,像在嘲笑他的無病呻吟。
像在說,好好活着,盡情享受就好,哪有那麽多不該煩的煩心事。
确實是庸人自擾,上次在湖上,已有體會。
程如珩想說什麽,一道鈴聲突兀地響起。
向楠摁掉,她渾身上下只有一臺手機,收拾都免去了,“程老師,我得先走了,下午還有工作要忙。”
他咽下原本的話,變成了:“你吃過飯了嗎?”
她擺擺手,“我待會回去點外賣,随便糊弄兩口就好了。”
“哎,食堂……”應該還有飯菜,先吃點吧。
話沒說完,她已經走了。
向楠跑出兩步,又回頭沖他喊:“程老師,希望馬卡龍能給你帶來快樂!”
她那兩條長腿不是白長的,身影一下就消失在樓梯拐角。
向楠走後,空蕩的走廊仿佛還回蕩着餘音。
真是不可思議,居然有個女孩子為了他,午飯也不吃,匆匆來,又匆匆走,就為了給他過生日。
也不是沒有女生對他示好過,但從未有向楠這樣,堅持了一次又一次,不求回應,又認真真誠的。
很難不被打動吧。
程如珩也吃了一個馬卡龍。
甜味在舌尖融化,蔓延開來,令人上瘾。
他們家都是這樣的體質,容易沉迷某樣東西,父親愛二手書,他也愛書,程娴俗氣又現實,愛工作攢錢。
但“沉迷”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危險的。
對于當事人來說,得到的精神愉悅和所要付出的代價,也許不需要進行對比,因為壓根沒有可比性。
就像向楠。
她沉迷于追程如珩,她付諸時間、精力,八成還頂着無故曠工的風險,只是想親自給他送這樣一份禮物。
太過倉促,他只能在微信上對她說:今天謝謝你。
幾個光禿禿的字冷漠而又敷衍,他另附上一句:不用糖分促進分泌多巴胺,我已經足夠高興了。
程娴曾對他說:“你這人看着脾氣溫和,老好人的樣子,其實最淡薄了,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誰都是一樣的,哪會真心喜歡一個人啊。”
至少在今天,他能感受到一個人的“真心喜歡”。
他反而會覺得,何德何能。
女老師見到程如珩回辦公室,打探道:“那個女生是學生,還是?”
“不是,一個朋友。”
“程老師,今天我們什麽也沒準備,請你吃頓飯吧,我剛在群裏跟其他老師說了。”
果然,還是逃不過。他想到手頭一堆事,拒絕也不是,接受也不是。
他看了下手機,他們已經在商量去哪家店了,他想了想,在群裏說:我還有事,就不去了,晚上的賬單我來報銷。
一個老師說:你是主人公,你不來,我們還吃個什麽勁啊?
有人想起來:小程,你這周還要參加那個交流會是吧?
學校安排的課程不算多,一周十幾節課時,雜事一堆,這個領導來找你寫篇稿,那個學生來問你要指導。
程如珩簡直是在告饒:是,還望各位老師諒解。
-
向楠緊趕慢趕,好歹在下午上班打卡前到達公司。
好險,就差那麽兩分鐘,她就要被楊立誠指着鼻子教訓了,還要被扣工資。
忙了一會兒,向楠實在餓得不行,去茶水間拿了包餅幹,和一杯酸奶墊肚子。
吃了壓根不頂飽,她點了個雞肉卷,下單的時候,後知後覺地肉疼,三十多一個的馬卡龍,竟然被她三兩口就吃沒了。
拿到外賣時,楊立誠正好看到,問:“沒吃午飯啊?”
向楠說:“有事去了,沒來得及。”
向楠還以為楊立誠會追問,不料他說:“這周末晚上我們去聚餐吧,走公款。”
說完就走了。
但大家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工作時間本就長,聚餐又來占據休息時間,無疑是加班。
向楠顧着埋頭狼吞虎咽,沒想那麽多。
她滿心滿眼的只有一點:馬上要發工資了,她可以請程如珩吃飯了。
到了七點,向楠想下班了,奈何同事都還在忙,她熬到八點,實在熬不住了,直接走人。
這個時候了,程如珩應該到家了。不然,她也不至于挑在中午去祁大找他。
今天,某款游戲進行公測。
其中一個男性角色,金絲框眼鏡,白襯衫,領口解開兩粒扣子,唇角含笑,一手插兜,眼簾半垂,看着手裏捧的一本翻開的書。
向楠一看到海報,就想起程如珩。
其實那天也很尋常吧,沒有任何氣氛、燈光的加成,普通的教室,他普通地上着一堂“宋詞研讀”課。他講的東西,她甚至沒半點興趣。
但那天他站在講臺上,背後是多媒體屏幕,樣子深深地刻在了腦海裏。
在操場的第一面,引起了向楠的興趣,她不願意承認是一見鐘情,即不肯承認是見色起意。是意外上了那堂課,才讓她萌生了一點追他的念頭。
思及此,她又嘆了口氣,品調越高,越難拿下啊,怎麽追了這麽久,就是追不到呢。
走到公司門口,向楠看到一個眼熟的背影,覺得自己上班上得頭暈眼花了。
不然怎麽會看到一個高瘦的,和程如珩身形相仿的,就以為是他呢?
近日降溫,到了晚上,風呼呼地叫,樹影重重,路燈照不透,使得它們如鬼魅一般。
男人身形筆直,穿着風衣,兩手揣在兜裏,衣角被風吹得微微向後掀起。
越走近,向楠越覺得是程如珩,可是,怎麽會呢?
她極力回憶着,他今天是不是穿的這套衣服,還沒想清楚,男人聽到腳步聲,偏過頭來。
“啊!”她睜大眼,“程老師,真的是你啊。”
虛假的現實,還以為在做夢。
向楠加快步伐走過去,到他面前,他太高,她也得微微仰着臉,“你來怎麽不告訴我啊?你等很久了嗎?不冷嗎?”
一連串的問題,足以可見她的驚訝。
“還好,沒多久。”程如珩說着,“只是想試一下。”
她沒聽懂,“試什麽?”
他說得緩慢,标準如念臺詞的腔調說着:“試一下,在不知道有沒有結果的前提下,主動一次。”
作者有話說:
程老師不會因為意識到對向楠動心就立馬跟她在一起,還需要一個過程,不過也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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