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護短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護短

霸道的氣流如一記重拳當胸砸下, 未及緩過來,一招又至,攻勢只增不減!

奚長離的劍屏應聲而裂, 喉間一陣翻湧。

才若非他反應及時, 只怕此刻的宋斂之和周岱已被當場碾作齑粉。

好強的修為, 來者究竟是何人?

殷無渡翩然落地, 手中還提着一籃子新鮮帶露的醉仙桃,仿佛只是林間散步歸來。

二月春寒料峭, 花期未過, 天知道他是從哪兒摘來這麽多已熟透的靈桃!

他不着痕跡地立于晏琳琅身前, 墨色的衣袍翻飛,宛若最濃重的夜色鋪展開來, 染着淩寒的氣息。

少年的側顏張揚桀骜,卻如清風拂散迷霧, 使得情咒窒痛的晏琳琅有了片刻喘息的時機。

“殷無渡, 打個商量……”

晏琳琅眸光渙散, 氣息不穩道, “別讓我看見對面那人。”

殷無渡自然也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眉頭微皺,睨向奚長離的目光便多了幾分涼薄。

周岱自昏迷中醒來, 霎時眼睛瞪得老大, 身體一陣本能的顫抖,失聲破音道:“就是他!師父, 在密林中時, 就是此人踐踏徒兒, 還折斷了徒兒的青微劍!”

那可是他視作命根的靈劍!一百年才煉出一把!

周岱不打自招,殷無渡才想起他是誰, 如同看渣滓般眼神,道:“原來是你。難怪我說怎麽感覺如踩穢物,令人作嘔呢。”

說罷漫不經心碾了碾鞋底,似乎真有什麽東西玷污了他那一塵不染的皂靴。

周岱氣得險些再次昏死過去,哆嗦道:“師父,他們幾次三番辱我師門,是可忍孰不可忍!”

奚長離生性淡漠,倒沉得住氣,只是看向殷無渡時泛起些許的疑惑。

少年的身影有些眼熟,似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他自報姓名:“在下昆侖仙宗奚長離,請問閣下尊姓臺甫?”

殷無渡置若罔聞,只垂眸凝視唇色微白的晏琳琅:“他們動你哪兒了?”

晏琳琅說不出話,殷無渡卻是自顧自颔首,沉聲道:“明白了。”

不知為何,他對眼前這個清高冷傲的劍修有着一種近乎本能的厭惡。

神明不該有七情六欲,更不該插手他人命格,幹擾凡境秩序。

可那又如何?天道尚困不住他,既然讓他心生不爽了,那就先揍了再說。

體內的破壞欲又在蠢蠢欲動,他冷笑一聲,踏着滿地落紅朝前行去,袖袍無風自動。

“殷無渡!”

晏琳琅拉住了他的袖邊,指骨絞得發白,抿緊唇線看他。

她說過自己的路要自己走,她的傲氣不允許她做依附于別人羽翼下的金絲雀。

殷無渡明白她的意思。

“知道了。”

殷無渡只說了這麽一句,低沉散漫,卻令人心安。

“我初入世間,只遇到這麽一個信……”

他本想說“信徒”,然而回想起将才晏琳琅無聲的囑咐,只得不着痕跡地改口,“……信得過的人,哪能叫你們這群宵小之輩欺負了去?”

“我昆侖仙宗第一劍君是宵小之輩?你又是哪根蔥?”

宋斂之如将死野狗,目露兇光,卻見對面的黑袍少年微擡手掌,衣袂無風自動。

下一刻,宋斂之的靈劍不受控制地震了震,锵的一聲脫手,朝黑袍少年飛去。

“我的絕影!”

宋斂之眼睜睜看着靈劍背叛自己,飛向了黑袍少年的掌心。

那可是認主的靈劍!

不止是他,就連奚長離鞘中的本命劍亦是嗡嗡震動,顫鳴不止,仿佛在忍受極大的痛楚。

奚長離皺眉,擡手輕按在劍柄上,安撫躁動的碎星。

殷無渡奪了宋斂之的靈劍,握在手中掂了掂,滿眼的輕蔑厭棄之色。

繼而他挽了個淩厲的劍花,揚臂一劃——

霸道的劍氣如彎月蕩開,直直迎上奚長離已出鞘的碎星劍!

铮,火光四濺。

一招過後,靈劍各自飛回他們手中。

但緊接着,第二招又至!

晏琳琅瞳仁微縮,從未見過這麽快的劍法,也從未見有第二個人能逼得奚長離使出太虛劍意第九重——

上一次逼得奚長離出劍,還是她在昆侖仙宗與他做賭:若能逼他使出太虛劍意,他就要答應她一件事。

那件事,到最後也沒能允諾。

奚長離和殷無渡皆靜立不動,僅憑意念操控靈劍互鬥。霎時風卷殘紅,清冷的白,桀骜的黑,還有無數疾如殘影的劍光碰撞在一起,發出金石相撞的刺耳铮鳴。

殷無渡隐匿了氣息,甚至沒有動用神力,僅憑劍氣便和奚長離打得不分上下!

劍氣四溢,摧倒桃木無數。

一聲不堪重負的铮鳴,那柄奪來的靈劍化作碎屑崩裂,而奚長離亦是連退數步,膝蓋傳來一聲不堪重負的脆響,幾乎下意識要下跪。

他堪堪抵在桃樹上站穩,颔首贊道:“好劍法。”

殷無渡依舊是氣定神閑的模樣,宛如丢垃圾般,毫不留情地扔了手中斷裂的殘劍。

殘劍帶着淩厲之氣刺向對面三人,一招足以開山裂石,将一切夷為平地。

奚長離面色微變,下意識拎住同門,單手捏了個傳送的法訣。

一陣白光過後,奚長離一行人回到了石宮雅間。

他擰眉看着自己微顫的手掌,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了可恥的逃兵。

白玉有瑕,實在有負師門教誨。

然方才鬧出的動靜太大,已經驚動了不少目睹水鏡的仙門弟子,他必須及時止損,以免輿情擴散影響到昆侖仙宗的聲譽。

他在師尊面前發過誓,不論發生什麽都要以師門利益為先,哪怕付出他的生命。

“我的劍!我的絕影!”

一聲慘叫傳來,是宋斂之顫巍巍捧着方才拾回的碎劍殘渣,發出撕心裂肺的悲吼。

可靈劍是自行背叛他的,劍刃是少宗主摧毀的,他再心痛也只能打碎牙往肚裏咽。

奚長離眼看師弟的靈劍毀于太虛劍意下,亦有幾分自責。

“為什麽……為什麽我感應不到靈力的存在了!無法馭氣,無法握劍,就連絕影劍也背叛了我……”

宋斂之躺在地上哀嚎,慘白的臉上蒙上一層灰敗之色,“師兄,你幫幫我!”

奚長離不得不俯身為他輸送靈力,安撫他道:“不必擔心,斂之,我這就帶你回昆侖醫治。”

宋斂之絕望的眼中迸射一絲生機,拉着奚長離的手道:“所以我的修為會恢複,我還能再握劍,對嗎?”

奚長離沉默片刻,道:“是。”

他撒謊了。

灌輸的靈力如石沉大海,根本得不到半點回應。那女子竟将斂之和周岱揮出的劍氣倒灌入他們的體內,使其靈脈震碎,形同廢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握劍。

練劍之人被自己的劍氣震碎經脈,靈臺盡毀,簡直是比死還可怕的屈辱。

待安撫住二人過于激動的情緒,奚長離回到自己的客房。

掩上房門,他久久伫立。

看似平分秋色的一場劍鬥,只有他自己知道并非如此——

他輸了,輸得徹底。

奚長離面色不動,低眸望去,握劍的右手虎口震麻,仍在袖中微微顫抖。

一線殷紅順着指尖滴落,他恍若不覺。

比起這個,如何向宗主和天下仙門交代,才更讓人頭疼。

……

殘劍劈出一道百尺裂痕,卷起的花瓣還未落地,就被劍氣摧做齑粉。

殷無渡提着那籃子新鮮的醉仙桃,吹拂去方才打鬥時沾染的幾片落英,走回晏琳琅身邊。

“還能走嗎?”他問。

晏琳琅靠着桃樹站穩,鬓邊碎發黏在雪白的臉頰上,佯做輕松道:“為何我每次遇到危險,你都會出現?”

“本座有感應。”

“感應?”

晏琳琅彎起一抹蒼白的笑意,“是因為召神的言靈契嗎?”

甫一啓唇,她再也壓制不住喉間的腥甜,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來。

張了張嘴,又是第二口更大的鮮血吐出。

殷無渡接住她軟倒的身子,視線落在她掐得鮮血淋漓的掌心,略一皺眉:這副樣子,多半是遭情咒反噬了。

天知道她忍了多久。

遠處流光隐現,應是鳳火族的人聽到桃林動靜,正趕來此處查看。

殷無渡順手抹去他與晏琳琅存在的氣息,這才帶着她飛回崖頂客房中,擡袖一拂,掩緊房門。

晏琳琅躺在榻上時,已幾近昏迷。

她蜷身側躺在榻上,泛白的指節緊緊攥着胸口的衣料,似是痛極,蒼白若紙的臉龐被冷汗一浸,如雨打梨花般幾近透明。

她此刻竟是連神女壤捏造的幻容術也維持不了,露出原本的瑰麗容顏,被散亂的烏發和唇角的血漬一襯,猶添幾分病态之美。

殷無渡手探脈息,玉色的指節往她腕上一搭,目色微沉。

靈脈亂成這樣,再不以神器封印,只怕要被情咒反噬掉半條命。

“奚……長離……”

晏琳琅緊咬齒關,含糊不清地擠出三個字,分不清是呓語還是怨憎。

聽到這個名字,殷無渡面若冷玉,緩緩眯起眼睛。

那冰雕似的劍修到底有什麽好,勾得她情咒反噬如此之厲害,吐着血都在惦念他的名字?

他起身欲走,卻聞少女呼吸驟然淩亂,喑啞道:“師父,我疼……”

決然的腳步,頓在原地。

片刻,殷無渡擡手按了按額頭。

罷了,同一個受情咒反噬,神智不清的人計較什麽?

他終是踱回榻邊,俯身從晏琳琅的靈戒中強行取出那枚已認主的火種,一手捏住她緊咬的齒關,一手将火種喂了下去。

然晏琳琅的靈脈紊亂,元神不穩,無法順利煉化吸收紅蓮火種,反被其熱度燙得經脈刺痛。

她原本蒼白的臉又泛起潮紅,如涸澤之魚般大口大口喘息,顯然痛苦至極,下意識攀住能夠使她清涼好受些的物件。

被意識混沌的晏琳琅緊緊抱住時,殷無渡身形一僵。

他體內有至陰至寒的太陰真火,白色烈焰剛好與紅蓮火種相克。少女炙熱的呼吸噴灑在頸側,本能地汲取那一絲清涼的神力……

甚至,還隐隐有朝他唇瓣輾轉的趨勢。

撩人的香息如春風拂過鏡湖,掀起一絲轉瞬即逝的漣漪。

殷無渡長眉一挑,手掌抵着她的額頭,試圖将她推開些。

但緊接着,晏琳琅又順勢握住了他的手掌,滾燙而帶着薄汗的五指緩緩擠進他的指縫中,緊緊扣住。

殷無渡抽了兩下,沒抽動。

他的眸色幾番變化,終是仰身一躺,随她去。

少女的掌心凝着血痂,是方才對上奚長離時強行抵抗情花咒所留下的掐痕,因她膚色瓷白,傷口便格外觸目驚心。

殷無渡垂目凝視,絲絲縷縷的神力順着二人交握的指間游走,替她理清靈脈,洗濯體內的燥意。

不稍片刻,晏琳琅掌心的血痂逐漸愈合消退,直至光滑細嫩如初。

她顫動的眼睫終于安分地輕阖,呼吸也漸趨平穩。

……

晏琳琅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置身一片火原之中,大地龜裂,赤紅的岩漿自地底翻湧,噴薄的熱浪炙烤她的神魂,幾乎要将她連人帶骨吞噬殆盡。

她看見奚長離立于火海之外,白鶴仙衣翻飛,清冷端正的面容被熱浪扭曲。

晏琳琅即刻掐指,化出靈力朝那幻影擊去。幻影短暫消散,轉而又在另一個方向出現。

一個聲音在蠱惑她,告訴她只要投向奚長離的懷抱,便可脫離苦海。

那是她的命定之人,為什麽要反抗呢?

和從前六十年那般,屈從自己的本心不好嗎?

那聲音無孔不入,絮叨夾雜着尖叫,潮水般自四面八方而來。晏琳琅只能拼命地捂住耳朵,試圖将它從腦子裏趕跑。

“……不要聽,不要屈從。”

她不住地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奚長離放棄了她,可她不能放棄她自己。

哧——

赤紅的岩漿裹挾業火從地底噴出,似是示威,将晏琳琅囚困其中。

好熱,好痛,她無法呼吸。

正膠着之際,一脈清涼如潺潺流水淌過,溫柔地包裹着她的元神,驅散炙熱的焰火。

紅蓮業火熄滅,湧動的岩漿退回地底,連滾燙的風也溫柔地蟄伏下來。

晏琳琅終于得以喘息,忙趁機打坐調養,靜心修繕靈府,努力将火種的力量融合進元神中。

再睜眼時,赤紅的岩漿火焰、奚長離的幻影皆消失不見。

她神清氣爽地躺在客房的軟榻上,入目便是斜穿入戶的明媚春光,以及春光籠罩下,殷無渡那張閉目淺眠的缱绻神顏。

晏琳琅眨了眨眼睫,扭頭看向自己枕着的那條結實臂膀,一頓,緩緩吸氣。

等等……

這是?

不會吧?

身為合歡修,她終于犯下一個所有女人都會犯的錯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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