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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十幾日雖偶有風雪，但并沒有耽擱路程，在二月初，采選隊伍終于踏進了京都。

進了廣寧們，衆人就開始驚呼，待進了崇文門，更是看的目不暇接，一輩子沒怎麽出過門的姑娘們驚呼不斷，京城天子腳下，果然最是繁華。

京城百姓看着車隊進京，都知道這是待選淑女，全圍在兩邊觀看，有人懊惱低聲道：“這次怎麽只能在南邊選，我們北地女子也不差，怎麽就不能參加了。”

“張老三，你是想讓自己閨女參選吧，依我看，你就是送進去也不一定選得上，也不看看你自己長得啥樣”旁邊閑漢插剛說完就引得周圍人哄堂大笑。

那紅臉大漢氣的臉更紅了，沖上去就要撕了那閑漢的嘴，兩人打成一團，有人真心勸架，也有人渾水摸魚趁機來上幾拳。

旁邊看熱鬧的百姓中也有人疑慮，是啊，以前選秀都是兩京都參與，為何這次就偏偏點了南邊。

“還能因為什麽”朱然停下手中筆，旁邊的小太監立馬上來換上一張新紙。

他一邊繼續抄寫，一邊漫不經心說道：“欽天監測算，天象顯示要從南方找，你有異議可以去找黃監正說。”

孫良玉見墨快不夠了，拿起墨條磨了起來，他小聲嘟囔道：“小的可不敢，只是殿下也太委屈了。”

他為自家主子委屈，怎麽自家主子就這麽難，從小到大就沒有順意暢快過，過的也太難了。

“這人是從兩京十三省選出來的，還是從南邊選出來的對我來說都沒什麽區別，你這些抱怨的話以後我不想再聽到了，既然是欽天監算出來的，那就是最好的，明白？”

朱然說完擡頭淡淡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冽，讓孫良玉接下來的話都咽了下去。

“行了，不用磨了，也快到講經的時辰了。”他擡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孫良玉：“殿下您忘了，王大人告幾日假，明日才回。”

朱然筆尖頓了一下，又繼續：“是孤記岔了。”既然不用講經，他便把剩下的經文都抄寫完了。

等墨跡幹了，孫良玉小心翼翼收起，這些經文都是藍妃娘娘忌日那天要用的，是殿下的一片孝心。

“有什麽消息傳來嗎？”朱然仔細清洗着每一根手指，連換了三盆清水。

孫良玉搖頭，最近各方倒是難得安靜，最大的事情也就是待選的淑女們今日進京了。

“歲歲，這京城也太熱鬧了吧，我以為金陵是我見過最熱鬧的城了，可還是比不上這裏，你看街上那些人衣服穿的真好，那像我們鎮上，都是布藝，還全是補丁。”說完回頭朝着張寒笑。

“我這輩子也算是值了，到了京城走一圈也是見過世面的人了。”李春兒感嘆道

張寒英也從縫裏觀看着街道上的場景，也是看的眼花缭亂，倒是沒有李春兒初見世面感覺，只是覺得新奇。

難道自己以前還看過比京城更繁華的街市，張寒英都快被自己逗笑了。

兩人還要再仔細看看，馬車旁走着的內侍輕咳一生聲，她們忙把簾子放下了。

這些內侍規矩可真大，面無表情一張臉，看的人慎得慌。

走了大半個時辰，馬車進了一所宅子，這是待選淑女門暫住的地方，還不待衆人休息，就有領頭的太監來傳了話，定了初選時間。

同一時間，宮裏宮外很多人都受到了秀女入京消息，一時間平靜的水面下蠢蠢欲動。

初選其實很簡單，衆淑女站成幾排，那些太監帶着人在其中走幾遍，用筆在紙上劃來幾下，留下來的人就了一半。

有人欣喜若狂，有人面如土色。

張寒英心裏有些不安，她總覺得有那裏不對勁，這不像想象中的選宮女

“真奇怪。”李春兒小聲嘀咕道

“哪裏奇怪？”張寒英問道

李春兒指着前面的幾人低聲說到：“她們今日都是用心打扮過的，那個蔣姑娘今日穿的是件新衣，杜姑娘雖然衣着和平日一樣，但今日她特意畫了新眉，看着不一樣了。”

李春兒不說她都沒有留意到，張寒英微微皺起眉頭，是很奇怪，以她們的身世，應該不像是願意去當宮女的，可若是被迫又為何這麽裝扮自己。

事情有些不對勁，她得盡快聯系上父親

廳堂裏，中年男子面有焦慮，坐立難安，眼睛一直往門口看。

“張兄，你不是回家去了嗎？什麽時候又回的京城？”一中年文士推門而入。

來人是翰林侍講王一清，也是張父在京都認識的好友

“王兄，你可算是回來了，我……我有事求你幫忙。”張父也顧不上寒喧，開口直奔正題。

這幾日張父是日日上門，可王家人說自家主人出遠門了，眼看就到采選的日子了，張父急的好幾日都沒睡過好覺了

見張父面色憔悴，心下大驚連忙詢問：“發生了什麽？”

張父把他歸家後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得知是為了她女兒落選的事情，王一清松了口氣，倒了杯茶推到張父面前，示意他別急，先喝口茶

“張兄放寬心，此事好辦，我也認識幾個內官，到時候打點一下，落選不是什麽難事。”

見他這麽說，張父懸着的心總算是踏實了些。

“只是……”王一清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張兄可知，此次采選乃是為太子選妃，以侄女的品貌張兄何不賭一把。”

張父激動之下站起身，太子選妃！

“不是選宮女嗎？”外面傳的沸沸揚揚，說是因為宮中缺人手要選宮女呢

“這還能有假，萬歲親口所說，司禮監大太監督辦。”王一清繼續說道：“也不怪你一人誤會，前幾次采選确實都是為宮中填補宮女。”他壓低了聲音：“我告假也是為了此事。”

張父乍聽這消息的那點波動很快就平息了，女兒雖然品貌俱佳，可家世一般，又無舉薦之人怕是争不贏那些有心人，做貴人是誘惑大，可萬一呢。

還是回家吧，疼了十多年的女兒，怎麽忍心她在宮中蹉跎一生。

他穩住心神，連連擺手道：“你我都明白，這太子選妃又豈是表面看起來那麽簡單的事，王兄你是知道我的，蹉跎半生也沒個出路，張家又是小門小戶，這富貴我們攀不上。”

王一清：“張兄是個明白人，也是真慈父。”說完兩人相顧一笑

“還要拜托王兄幫忙打點。”張父從胸口取出兩張銀票“這些給張兄打點用，若是不夠我再去湊，此事就全權托付給兄長了。”

王一清拿起兩張銀票，都是五十兩一張，共計一百兩，怕是張家的全部家資了，為了女兒能掏空家底，可見張栾品行，他果然沒有交錯這個朋友

“用不了這麽多，那些內官都是喂不飽的，這一張足夠了。”王一清只收下一張，另一張退回給他

“這……豈能讓你白白出力。”張父紅着臉吶吶說道

此話一出，王一清臉色一變：“我拿張兄當至交，張兄卻如此看低我，怎麽？在你眼裏我王一清是如此好利之人。”

“王兄恕罪，是某小人之心了。”張父慌張起身請罪，生怕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壞了女兒的大事。

王一清語氣沉重：“你我君子之交，不當夾以利益，我和你相交就是看中你的品性，難道是為了從你身上撈好處？此事對我而言不過舉手之勞，況且我也出身鄉野，難道不知這百兩銀子是多少？為這麽點小忙我收你如此大禮，我成什麽人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王兄，是某狹隘了。”張父聽他如此說，很是慚愧

“王一清：你有難處的時候能想到我，我很高興，說明你是真把我當朋友，既然是朋友就不要說錢不錢的是了，這五十兩我去打點內官，這一張你就收回去吧，侄女出嫁還的準備嫁妝不是。”說完就把銀票拍到張父胸前。

張父感動的熱淚盈眶，也沒有再客氣，把銀票小心地折好塞進了懷裏。

“如今初選才過，侄女的事也不必太過着急，何不再等等，學些宮中規矩回家嫁人名聲也好聽些，也能找個好婆家。”

張父想到女兒暗地裏被流言所累，又想到她兩次婚事不順，點頭同意了。

當晚張父去見了張寒英，告訴她事情已經辦好，又低聲把太子選妃的事情跟她說了，讓她安心學規矩，到後面幾輪自然會讓她落選。

張寒英訝異，原來如此，這就解釋的通為何那些家世好的姑娘會來參選了，看來這消息有心人家早就知道了。

張父看女兒笑的有些吓人，忙叮囑她別得罪人，別看現在大家都是一樣的，等采選結束這些人裏面有人就是貴人。

那可是不能得罪的。

張寒英：“爹，你放心吧，我性子這麽好，怎麽會得罪她們。”

就是不放心你這性子，妻子跟他說，女兒自從病好後這脾氣漸長，可她自己還覺得自己溫順，張父很是懷疑地多看了女兒幾眼。

這不相信的樣子讓張寒英有些受傷，忙以明日還要早起趕走了張父。

等晚上睡下時，張寒英找個機會把選妃的事情告訴了李春兒

“哇，真的嗎？真的是太子選妃？”李春兒差點驚呼出聲

張寒英比了個噓的手勢，讓她聲音小一點。

李春兒剛開始是興奮，過了一會兒她就平靜了下來，甚至有些洩氣：“對我來說還不是選宮女嗎？我這樣子的能當上太子嫔妃麽。”她打量了下張寒英，湊近說道：“歲歲，我覺得你可以，你長得比她們漂亮多了。”

“可惜，你要回家了。”她很是惋惜

張寒英可不想當什麽太子妃，臨春鎮多自在，她爹是舉人，她是舉人女兒，臨春鎮的未婚男兒她可以挑一半，還是擡着下巴挑的那種。

太子妃能有她自在，張寒英想着就自己樂了。

“你說要是真的選太子妃，你覺得會是誰？”李春兒湊近她耳旁低聲問道，她很是好奇

“不知道。”張寒英搖頭，她覺得誰都可以吧，都配的上吧。

“我覺得是杜姑娘，雖然蔣姑娘家世也好，可她太傲氣了，都瞧不起人，太子妃以後可是要當國母的，我覺得應該是杜姑娘這種溫柔賢淑的。”

“你可別胡說，小心得罪我。”張寒英提醒她

“我知道了，我就跟你說。”李春兒安靜了一小會兒，又找了話頭來：“聽說明日會有太醫院的人來幫，你那個忘事的病不知道他們能不能看？”

張寒英病好後把之前的事情都給忘了，臨春鎮的大夫看不好，京城的太醫應該可以吧，他們可以全天下最厲害的大夫了。

“其實看不好也沒關系，我覺得現在也挺好的，又不影響我什麽，我又沒有變蠢。”說完她咯咯笑了起來

反正她覺得讀書認字她都沒忘，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說的也是，之前那些鄰居我跟你說一遍名字你就記住了，我告訴你臨春鎮市集怎麽走，你竟然能畫出來，我那時就覺得你是最聰明的姑娘。”李春兒由衷敬佩。

“誇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張寒英雙手捂臉做含羞狀，她手在身上掏了兩下，掏出一塊東西塞她嘴裏

“給你甜甜嘴。”

唔，很甜，是饴糖

“哪來的？”

“我爹給的，噓，來人了。”

是房裏其他人回來了，兩人裝作熟睡中沒有出聲。

翌日，用過膳後便開始了第二輪

這輪主要是看各位秀女的樣貌和身體，秀女一個個進了個小房間脫衣讓宮中姑姑們檢查，這一輪對女孩來說是比較羞恥的。

可能是因為每個人都這樣，姑娘們竟然淡定的接受了。

第三日，太醫院派人來給留下的秀女們請脈，結果出乎李春兒預料，那些太醫竟然沒有發現張寒英的病因。

第四日，留下的秀女們只剩了五十位，由領頭太監領着她們換了住處，接下來她們要在宮中學習一個月的規矩禮儀。

“入職培訓？”張寒英笑着脫口而出

“什麽意思？”李春兒不解

“就是做事情前會讓大家學一些東西學東西”張寒英解釋道

李春兒：“這個詞還挺貼切的，可不就是入職培訓，我想要當宮女要做的要學的還有很多呢，這詞也是書裏寫的嗎？”

“是的吧。”她也不記得是在哪看到了，只是這一刻腦子裏突然鬧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