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章

“我爸爸說這是好事,可我知道……對不起!”

還好他們坐在咖啡館最角落的位置,此時沒什麽客人,流淌的音樂遮掩了女孩的哽咽。

闫妍捂着臉,掌心攥的紙巾已經濕透了,再次向郁書青道歉。

“我這邊沒關系,”

郁書青單手托着腮,面前放着一小份焦糖紅茶布丁,外面的雨已經有要下的趨勢了,雷聲隐隐,他的表情卻沒半點不耐:“只是,你男朋友那邊怎麽說?”

“啊?”

闫妍明顯呆滞了一下,露出微腫的紅眼睛:“你怎麽知道……”

她和男朋友的戀情隐瞞得很好,只是前不久才被父母發現,大吵一架,說她好好一個大學生,跟一個不三不四的混社會男的搞一塊,不嫌丢人嗎?

媽媽氣得吃降壓藥:“那男的蹲過局子!”

闫妍低着頭:“他已經改了。”

“家世,學歷,人品,你說說,他哪樣能拿得出手?”

“他對我挺好的……”

闫妍這輩子都忘不了,當她在小巷子裏被一群流氓堵着時,李昂像是電影裏的英雄一樣出現,仿佛一束光,照亮了她少女時期的所有灰暗。

媽媽說的那些,她當然知道。

可是李昂說了,自己會改的,他們會結婚,會買一所小而溫馨的房子,生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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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當時闫妍立馬搖頭,說我不要,即使有孩子,也只要一個。

李昂多寵她啊,立馬說可以,都成。

所以,只需要再給他們一點時間,所有的阻礙總能解決,闫妍又不貪心,從小到大,別人都說男孩子後勁大,那麽憑什麽不能再等等李昂呢?

“咔嚓。”

郁書青拿小銀匙敲那層焦糖,不知是在玩,還是在靜靜地想事情,硬殼碎出蛛網似的痕跡,他才伴着外面的雨聲,慢悠悠地舀了一口。

“他跟蹤你,”

綿軟的布丁在唇齒間化開,郁書青沒有擡眸:“剛才在地下停車場,你男朋友破壞監控,攜帶管制刀具,現在已經被警方控制了。”

闫妍張了張嘴,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不知道你怎麽跟他說的,”郁書青是真有點餓了,繼續小口吃着那份布丁,“但是很遺憾,我不能再配合這場相親了。”

布丁份量小,很快就吃完了。

郁書青拿紙巾擦嘴巴:“家裏這邊,我會說是我的問題。”

闫妍緩了好一會,肩膀垮下去:“抱歉。”

咖啡館的門打開,有西裝革履的保镖在外面等着,雨勢漸大,闫妍走到傘下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地回頭——

郁書青沒有親自送她,而是又要了一杯熱可可。

即使她有男朋友了,也不得不承認,郁書青是那種走在路上,會被自己偷偷打量的男人。

但潛意識也在告訴自己,不,郁書青不是會在大馬路上,就普普通通能遇見的人,怎麽說呢,這人的長相就有些“不接地氣”,平日裏待人溫和,但舉手投足間還是難掩貴氣,如若不是她姨媽攀上了郁家,闫妍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和他坐在一起吃飯。

她苦笑了一下,沉默地坐進車中。

而與此同時,郁書青把那杯熱可可放下,沒忍住,用指尖點了點玻璃杯沿兒。

“怎麽着,我看您心情不太好啊。”

對面還戴着墨鏡,看不出眼眸裏的神情,但唇角泛着明顯的戲谑。

郁書青懶得搭理他,沒吭聲。

“別誤會,”徐礦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是郁奶奶讓我幫忙盯着的,說有什麽消息,及時告訴她,結果……”

他嗤笑一聲:“你還放人家姑娘鴿子?”

徐礦原本就是過來看熱鬧的,沒曾想熱鬧沒起來,倒是郁書青在他眼皮子底下吃了一份焦糖布丁,喝了整杯的熱可可,這會兒眼睛又落在菜單上,似乎還沒過瘾。

“喂,想什麽呢?”

他輕輕地打了個響指,終于,郁書青擡起頭來。

……想去超市,把手指插進大米裏面。

但這話他肯定不能告訴徐礦。

不是說覺得自個兒的癖好太詭異,都是捏面包,插大米之類,郁書青不覺得這有多麽莫名其妙,難道一個正常的人類走進超市,看到碼得整整齊齊、潔白瑩潤的大米,會忍得住不把手直直地插到裏面嗎?

那種陷進冰涼的觸覺,真的,非常解壓。

白可心不讓他這樣,說也太接地氣了。

“哪兒有公司老板下班,不去打高爾夫或者應酬,跑超市玩大米的?”

她驚訝而篤定地說:“你要喜歡,我在屋裏給你放幾個筐,裝滿大米給你玩。”

郁書青:“……那就不用了。”

所以這會兒,他沉吟片刻,還是對徐礦開口:“在想怎麽給你打發走。”

“別想了,”徐礦輕飄飄地笑了下,“好歹也是郁奶奶的任務,我得看完。”

郁書青收回手:“你是不是有病?”

徐礦毫不客氣:“你難道沒有?”

白色的閃電撕裂沉悶的天空,落葉混雜着傳單一塊兒打着旋往上飛,又被風狠狠地刮在電線杆上,整個城市都變得黏膩、悶熱,連日的煩躁終于破土而出,郁書青擰着眉瞪對方:“我怎麽了?”

徐礦嗆過去:“你明明是gay,還和女孩約會,難道不是有病?”

郁書青一口氣憋在胸腔,半天才給順下去:“我怎麽就是gay了?”

“你都和我睡覺了,”徐礦不可思議地看着他,“難道不是嗎!”

“那你呢,按這種說法,你也是gay。”

“真不好意思,我不是。”

“哈?”

“身為你以前的好朋友,”徐礦抱着肩打量他,“我只不過是在你喝醉的時候,避免你被人撿屍罷了。”

郁書青忍着拿杯子往人腦袋上砸的沖動:“那我不還是被你撿了?”

“抱歉,是你先親我的,我是被迫的。”

“你胡說!”

郁書青這會兒也顧不上自己在外面了,偌大的咖啡廳裏,兩人小小的争執倒是沒有引來動靜,只有屋檐下挂的黃銅鈴铛,在風雨中晃出清脆的鈴聲。

“怎麽,”徐礦哼出一聲笑,“要我幫你再回憶一下嗎,那天晚上你在大馬路上碰瓷,我好心好意送你去酒店,剛下車你就親我,去了酒店更是……”

他頓了頓:“不堪入目。”

郁書青要氣炸了。

“不是你情我願嗎?”

他雙手撐在桌子上:“誰用領帶把我的手綁着,又是誰跟狗似的按着我做了一晚上?你甚至連清理都不做,害得我第二天就進醫院,你好意思?”

“不好意思——”

徐礦緊接道:“所以我給你賠罪啊,結果你不是在我身上打了個結,你說說,多危險啊,萬一不能用了該怎麽辦?”

郁書青冷冷地看着他:“那最好。”

“真不幸,”徐礦豎起一根指頭,晃森*晚*整*理了晃,“托你的福,它現在依然很好,你要是願意,今晚照樣能讓你……”

說到這裏,徐礦終于有些羞赧似的,偏頭吞咽了下,沒再繼續。

郁書青忍無可忍:“你不要臉!”

“哦,那又如何,你是gay。”

“我那天只是喝醉了,再說,即使是gay又怎麽着,現在同性婚姻都是合法的,難道你歧視?”

“嗯,我不歧視,只是你是gay。”

“這個世界上也不是只有兩種性向,拜托,一次的性-行為決定不了什麽!”

“知道了,你是gay。”

郁書青很少跟人這樣吵架,無意義,浪費時間,還會引起不必要的情緒波動,這種幼稚愚蠢的鬥嘴得不出任何結論,最重要的是,他這樣的年齡身份,已經沒有人能跟他這樣有來有往地争執了。

他氣得閉了閉眼。

“好,”郁書青長長地籲出一口氣,“說吧,你現在想要什麽?”

狗屁的童年玩伴,他不信自己曾經有過這樣的好友。

英俊又如何,看着這張臉,就有種想要往上揍一拳的沖動。

現在的郁書青,已經可以抛開這張臉了!

“簡單,”徐礦這才拿開自己的墨鏡,露出一雙含笑的眼,“承認你是gay。”

“我是不是gay關你什麽事?”

郁書青的指節都有些隐隐發白:“少吃點鹽,看你天天閑的。”

他也真夠閑的,好好的,幹嘛在這裏和不相幹的人吵架,小學生也沒這樣無聊。

“哦,那你就是承認了,”徐礦眼眸裏的笑意加深,“你,郁書青,你喜歡的是男人,我是男人,所以,你喜歡我,才故意睡了我。”

什麽邏輯鬼才。

空氣中還泛着淡淡的可可味兒,別說,這家店的飲品做的不錯,郁書青想,下次可以再來嘗嘗。

就是可惜,他已經喝完了,否則完全可以潑在徐礦的臉上。

“找趁手的家夥呢?”

徐礦的指尖點了點桌面:“你怎麽一言不發就想打架啊,多大了,幼稚不幼稚?”

郁書青微笑着看他,不說話。

若是往常,看到郁書青這個表情,徐礦定會不由自主地打個哆嗦,但他今天已經破罐子破摔,那句話怎麽說的,虱子多了不怕癢,他只是慢悠悠地伸手,逗貓似的撓了下郁書青的下巴。

都快炸毛了,安撫下吧。

“那個,說正經的。”

徐礦的眼神終于閃爍了下:“我知道自己不喜歡男人,但這兩天總有些怪怪的……所以……”

他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

“看在你喜歡我的份上,能不能再親一次,讓我看看自己到底怎麽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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