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34章

挂鐘發出“滴答”的走針聲, 刻度一點點增加,劃過“九”這個數字時,郁書青把手機放下。

“交警那邊責任認定下來了, ”他看向徐礦, “對方全責。”

沙發上的徐礦擡眸:“我這邊的消息也來了。”

意味着這場車禍, 真的只是小小的一次意外。

郁書青傷勢不重, 額頭處縫了六針,明天就可以出院, 今天最後觀察一晚, 徐礦自告奮勇地留下看護, 屋裏只剩下兩人時, 郁書青才發現,徐礦某些時候還挺靠譜。

和交警以及律師進行對接,同時也查了車禍的細節, 安排助理送來新的手機, 樁樁件件都給安排妥當, 最後醫生離開病房, 徐礦給門反鎖關上, 笑眯眯地挨着郁書青坐下,才有那麽點白天給他按在樓梯間的混賬模樣。

郁書青瞪他一眼:“下去。”

“怎麽還這樣兇啊?”

徐礦嘟囔着伸手,用食指刮了下對方的臉頰:“我還說,想跟你講講我們認識的故事呢。”

病床不算狹窄, 但徐礦大半個身子跟着探過來, 就顯得有些擠了,鐵制床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郁書青沒有往後躲,任由指尖停留在下巴的位置。

他在傳輸舊手機上的信息時, 的确沒怎麽見到兩人相識的印記。

沒有照片,沒有聊天,有的僅僅是那兩條短信。

郁書青想了想:“你不是跟我講過了嗎?”

一杯不幹淨的酒,一場陰差陽錯的邂逅,然後——

“你對我一見鐘情,死纏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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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礦沒脫鞋子,就這樣斜斜地靠在床上,手肘撐着枕頭那裏,整個人都是一種漫不經心的随意:“那天下雨了,我剛回來沒多久,就在路上撿到了你。”

“我當時想,這人也太埋汰了點吧,渾身都是酒味,臉上還有泥巴,伸着小髒手就往我臉上摸……真的不記得了?”

郁書青呆呆地看着他:“不記得了。”

“不僅摸,還抱着我就親,”徐礦啧舌道,“特別主動。”

果然,郁書青的臉已經有點紅了。

但并沒有打斷,或者反駁自己。

他喜歡聽徐礦講這樣的故事。

記得以前小時候,郁書青養過一只叫大咪的貓,是玳瑁色的小田園,別人都說醜,顏色太難看,但郁書青特別喜歡,在徐礦的記憶裏,那會郁家父母剛出事沒多久,所以上下給郁書青盯得跟眼珠子似的,不讓他出門,給他鎖在屋子裏,徐礦隔着爬滿薔薇的欄杆往裏看,茂盛的花瓣層層疊疊,屋檐下,郁書青抱着大咪一起看書。

不僅看書,他還給大咪講故事。

講那天下暴雨,他撿到了世界上最可愛的一只小貓。

後來,郁書青也給徐礦講過這個故事,往往這種時刻,郁書青身上的尖銳和冷漠勁兒就少了很多,變得平和,回歸了孩童的稚氣。

所以現在,徐礦認認真真地給郁書青講,那天他可能摔倒了,顯得很狼狽,衣服皺巴的,整個人都暈乎乎。

“像酒心巧克力。”

他笑了起來:“外表看着髒兮兮,一聞全是酒味兒。”

郁書青挑起眉梢:“你都不把我推開嗎,你沒拒絕,難道不是因為在享受?”

“朋友,”徐礦捏他的臉,“你這就受害者有罪論了,我反抗了呀,沒打過你。”

“哦,那你意思是我霸王硬上弓?”

徐礦:“嗯!”

郁書青:“你就這樣接受,被我推倒了?”

徐礦認真道:“沒,我哭了呢。”

郁書青:“?”

他忍不住地笑起來:“真的假的!”

“當然啊,我一邊哭一邊說不要,但你力氣太大了,直接抽出領帶給我的手綁了……”

聊着聊着,徐礦已經完全躺在了病床上,這會兒不嫌擠得慌了,他枕着自己的一條手臂,另只手幾乎給郁書青圈在懷裏,亂七八糟地講,也不管什麽可信度了,反正郁書青一直在笑,笑着笑着,徐礦的聲音就變輕了,再然後,郁書青的眼皮兒就變重了。

昨晚就沒休息好,上午開車那會犯困,可能才導致的躲閃不及時。

白天也折騰很久,肯定累壞了。

徐礦有一搭沒一搭地拍着郁書青的背,哄人睡覺,聽着對方呼吸逐漸均勻,正準備溜下床,給人蓋好被子的時候,突然想起來,郁書青還沒洗漱。

“小咪?”

他湊近郁書青:“醒醒,刷完牙再睡。”

郁書青悶悶地“嗯”了一聲,沒睜眼睛,反而往徐礦的臂彎裏拱了拱,呼出的氣息很溫熱,撲在皮膚上,癢酥酥的。

“怎麽辦,我抱你去衛生間好嗎?”

郁書青把頭埋得更深。

徐礦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伸手給郁書青打橫抱起。

病床發出輕微的響聲。

失重感傳來的剎那,郁書青本能地摟住了對方的脖子,眼睛還沒睜開:“我好困啊……”

“怪我,”

徐礦把人往上托了托:“是我沒有早點提醒你。”

房間裏有自帶的衛生間,幹淨明亮的浴室鏡中映出兩人的身影,還沒給郁書青放下,尴尬了,晚上郁書青一直躺在床上,所以赤着腳,沒有穿襪子。

徐礦張了張嘴:“要不,你站我腳上?”

郁書青這會兒才像是完全醒了,呆呆地眨了兩下眼,低頭“嗯”了一聲。

兩個成年男人站在洗手臺前,也不算擁擠,但由于這個姿勢——郁書青不太自在地垂着脖頸,很安靜地刷牙,可後頸泛粉的肌膚已經出賣了他,靠得太緊,太近了,他的後背完完全全地貼在徐礦身上,屬于同性的身體熱度傳來,能感覺到對方肌肉的繃緊,郁書青本能地蜷縮腳趾,稍微挪了下身體。

徐礦笑了一聲:“別亂動。”

郁書青瞬間臉紅了。

他不知道是自己想歪,還是裏面的暗示意味明顯,只覺得身後男人的呼吸更加粗重,清涼的薄荷味牙膏也沒法兒阻擋,臉皮越來越燙,郁書青匆匆忙忙地漱完口:“我好了。”

徐礦低低地接了句:“我還沒好呢。”

郁書青的身體僵硬了。

對方從他腋下伸出手臂,細致地給漱口杯子刷幹淨,然後又扯出一張棉柔巾,浸了熱水,小心翼翼地給郁書青擦臉,額上的傷口換了小型紗布,過幾天就能拆線,徐礦動作很溫柔,嘴唇離耳朵很近:“疼嗎?”

郁書青喉結滾動了下:“還好。”

“那我繼續?”

“……好。”

郁書青不知道失憶前,自己和對方是怎麽接觸的,但憑借他身體上的那些痕跡,能看出來幾乎是予取予求,他挺慣着徐礦的,那就說明,這種親密的事于他倆而言,都獲得了快樂,非常喜歡。

徐礦把紙巾扔進垃圾桶,直接彎腰:“我抱你回去。”

“等一下!”

郁書青轉身,手掌撐在徐礦的胸口上:“我、我還沒上廁所。”

下午有些口渴,水喝得不少。

徐礦的手在他腰上放着:“好,去吧。”

郁書青硬着頭皮:“你在這兒,我怎麽上……”

衛生間是封閉場所,雖然有窗戶和換氣扇,但也架不住說話的回音,郁書青的心跳得有點快,為自己光着的腳而難為情:“我回去穿一下鞋子。”

“寶貝。”

徐礦突然叫他:“以前你上廁所的時候,都是我抱着你。”

他的拇指輕輕地摩挲了下:“想起來了嗎?”

郁書青呆滞兩秒。

“你、你是說……”

“沒錯,”徐礦眼眸裏滿是促狹的笑意,“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郁書青斷然否認:“不可能!”

這也太羞恥了,他怎麽可能讓徐礦抱着自己上廁所,又不是行動不便,或者一些難以啓齒的愛好,反正郁書青愛面子,完全不會做出這種事。

他站在徐礦的腳上,上半身往後擰着,而對方的一只手按着衛生間的牆壁,牢牢地給他禁锢在這裏,剛洗漱完,男人的臉頰上還有點微涼的水意,湊近的時候,郁書青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需要……我幫你想起來嗎?”

“不用不用!”

郁書青尴尬地往旁邊偏了下頭:“我自己來就行,沒關系。”

徐礦湊得更近:“之前你給床單弄濕的時候……”

他的視線下移,落在對方唇上的小痣,又輕飄飄地轉回來,看向那雙漂亮眼睛裏的羞赧。

酒心巧克力變成了臉紅的泡泡茶壺,都快冒煙了。

還在咬自己的嘴唇。

像是有點生氣,又無奈,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就……很讓人忍不住,想要欺負一下。

“不行,”郁書青說話結結巴巴,“我、我有點接受不了。”

短暫的沉默後,徐礦向後直起身子,隐秘的暧昧和壓迫感消失,對方笑得很輕松:“逗你呢,別緊張。”

“我……你幹什麽!”

天旋地轉間,郁書青整個人都伏在徐礦的肩膀上,頭重腳輕,可對方完全不覺得沉似的,随手拍了下他屁股:“我去給你拿鞋子。”

郁書青傻了。

在記憶裏,他從未被人這樣抱過。

徐礦,是單手把他抱起來,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你放我下來!”

強烈的羞恥心襲來,郁書青艱難地撐起身子:“我……”

徐礦已經大步朝外走去,下一秒,他被仰面放在了床上,不重,因為徐礦的手護着他的後腦勺,而呼吸還未平穩時,濕熱的吻就落了下來。

“受不了,怎麽這麽可愛。”

徐礦吻得很兇,很急:“欺負你可以嗎,嗯?我能給你欺負得掉眼淚嗎?”

郁書青剛想說話,又被細密的吻堵住。

吃了經驗少的虧。

忘記閉嘴。

徐礦多不要臉,肆無忌憚地頂開他的牙關,親他,咬他,換氣的時候自己嘟嘟囔囔地說話,說郁書青好奇怪,自己也奇怪,可還沒等人家回應,他就繼續去親。

郁書青被親得喘不過來氣,徒勞地抓着男人的頭發:“唔……”

“太奇怪了。”

徐礦雙手撐在郁書青的耳側,胸口起伏很大,自上而下地看過來:“為什麽呢?”

郁書青的嘴唇被吻得很紅:“我……”

他完全不知道徐礦在納悶什麽。

屋裏響起接吻,還有衣料摩擦的聲音。

徐礦又低頭親來。

不行。

受不了。

郁書青很想上廁所。

他很少這樣狼狽,想象不出來戀人之間會做出什麽變-态的行為,所以他寬容地原諒對方,認為徐礦只是忘了而已,不是真的壞心眼——

“你等等!”

郁書青拽着徐礦的頭發,給人從自己身上扯下來:“我要先去廁所……啊對不起,是不是給你弄疼了?”

徐礦眼尾很紅,帶着水汽的迷離雙眸,突然變得清晰而興奮。

腦海中突兀地想起之前親熱,郁書青就是這樣發着抖,在無意識的戰-栗中,抓住他的頭發,卻不往外推,而是難耐地蜷起手指,只在被做得狠了,才低聲叫他的名字。

他喜歡郁書青這樣。

喜歡被郁書青弄疼,喜歡被撓,被抓,被哭着咬住肩。

“對,”徐礦吞咽了下,“就是這樣,可以……力氣再大點。”

郁書青:“啊?”

他瞬間松開,等自己意識到的時候,手掌已經在床褥上蹭了好幾下,像是慌亂地給什麽東西擦幹淨。

徐礦連着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笑起來:“抱歉。”

他從郁書青身上起來,彎腰在床底下拿出鞋子,半跪下去,仔細地給對方穿好,郁書青沒有拒絕,心有餘悸地看着徐礦的所做作為,說不上來,他感覺怪怪的,可身體的燥熱也是真實的,徐礦拉着他的手:“走吧,去廁所。”

郁書青:“哦。”

上完廁所出來,手沒有完全擦幹,徐礦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郁書青看了眼挂鐘,生硬地換了話題:“休息嗎,有點晚了。”

“是得休息,你已經很累了。”

徐礦朝他走近,微微往下俯身,和對方平視:“我還想親。”

郁書青:“……”

有完沒完?

“可是,我剛碰過鞋子,還沒洗手,”徐礦稍微歪了下頭,聲音很啞:“你能摸一摸我的臉嗎?”

這是,想要被順毛了?

剛才自己也扯了人家的頭發,郁書青問心有愧,試探着伸手,把手放在徐礦的臉上:“好了嗎?”

徐礦用臉蹭了蹭郁書青的手:“嗯,我好了。”

這種感覺,就像小貓在蹭主人的腿,喉嚨裏都發出餍足的呼嚕聲。

重新躺回床上,郁書青把床單拉得很高,幾乎蓋住了自己的大半張臉頰。

之前說過了,徐礦睡沙發,畢竟病床是一米二的單人床,睡兩個成年男人,還是太擠了,也不太合适。

腳步聲由遠及近,郁書青立馬閉上眼睛。

他現在,有點摸不準徐礦的心思。

不是對自己沒什麽感情嗎?

可今天這兩個吻……

郁書青的心跳有些亂,難道接吻就是這種感覺嗎,像是全部的呼吸都被奪走,被牢牢把控,被占據,可又傳達強烈而致命的吸引,不,中午在外面那會,徐礦也是這樣親他的,不僅親,還摸,手指按着他的嘴唇,力氣很重地撚,揉搓得變形——

他屏住呼吸。

徐礦在床前停下了。

屋裏的燈被關掉,房間陷入黑暗。

靜谧中,他聽到徐礦開口,可能是剛才接吻太過熱烈,微啞的嗓音就顯得缱绻。

“晚安,小咪。”

郁書青閉着眼睛,沒有回應,裝睡。

接着,他感覺嘴唇上落下了只小蝴蝶。

很快就消失了。

沒有深入和輾轉,卻又仿佛包含無盡的溫柔,連扇動翅膀要離開,都那麽的小心。

滿是珍惜。

郁書青的心都要軟了。

真好。

在今天晚上,得到了一個好輕的吻。

是他想象中的初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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