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35章

“嘶——”

旁邊戴着老花鏡的師傅立刻松手, 神情緊張:“對不起,是不是……”

“沒有。”

郁書青看着鏡中的自己,眉目舒展:“是我突然有點頭痛。”

後面的白可心立刻站起來森*晚*整*理:“需要再去醫院檢查下嗎?”

郁書青搖頭:“不用。”

時間太緊張了。

今天剛出院, 他就被馬不停蹄地接來店裏做衣服了, 郁雪玲陪着, 親自為孫子挑選布料, 郁書青一臉無語:“奶奶,明天就要訂婚, 時間來不及……”

“我知道, ”郁雪玲喜滋滋的, “但是該有的步驟不能少的哦!”

她的理由很充分。

既然家裏的小咪有了伴侶, 那當然要去做一套手工定制的男士西裝,按理說也需要給對方做一身裙子的,可郁書青找的是男人, 說實話, 郁雪玲一開始不太接受得了, 但在療養院裏和丈夫交談後, 她還是含淚決定祝福。

“徐家那邊我問過了, ”郁雪玲滿意地笑着,“他們說太突然了,所以什麽都沒有準備,就按咱們的來——小咪, 你知道他的尺碼嗎?”

郁書青咳嗽了一聲:“……不知道。”

“要知道的呀!”

郁雪玲坐在沙發上, 雙手疊在膝頭:“小礦今天有事,所以沒法兒來, 等到明天流程辦完,我帶着你們再一塊兒過來, 等兩件衣服都做好,差不多就是正式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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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當年我和你爺爺結婚的時候,也是在這家店做的衣裳,我做了一身頂漂亮的旗袍,淡綠色的,裁下來的布料被他讨去,做了條領帶……”

“你知道吧?”

郁雪玲雙手合十,眼睛亮晶晶的:“女士旗袍的邊角料,給男士做領帶,好浪漫的!”

老師傅已經收起卷尺,郁書青轉過身:“知道。”

“所以,明天記得問小礦要料子,”郁雪玲挽着白可心的胳膊,“能保管一輩子的哦。”

她講這話的時候,倒沒什麽給他倆關系定性的意思,故意讓郁家壓了對方一頭,純粹是老太太傳統慣了,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娶新娘子的規格,金子和手镯早都備着,就打算明日訂婚宴上給人家姑娘,結果姑娘變成男人,郁雪玲還沒反應過來。

郁書青笑笑:“行。”

他不打算和奶奶解釋太多,還好明天的訂婚宴規格很小,就是至親才被邀請出席——至于撒網式地昭告天下,說郁書青要結婚,其實也只是放出口風,沒有真的寫明時間地點,或邀請衆人到場,白可心已經專業禮貌地一個個回複了,說郁家有喜,等婚宴的時候,定邀請大家共同慶祝。

別的細節,郁書青沒有多問。

他只是溝通了下流程,确保明天中午的飯局能夠出場,就夠了。

“反正是生日之前,”郁書青坐在副駕駛上,側眸看向如流星般倒退的路燈,“奶奶這下放心了。”

白可心轉動方向盤:“不止,你還記得闫妍嗎?”

“誰?”

“差點忘了,你失憶着呢,”白可心态度有些嚴肅,“二叔給你介紹了個姑娘,想要給你倆撮合成一對,結果人家是有男朋友的,還是蹲過號子的那種人,之前甚至帶着刀過來找你,以為你要搶他女朋友。”

窗戶開了一半,吹起郁書青額前的發。

“前幾天剛從拘留所出來,似乎闫妍想通,要和他分手,正在大吵大鬧呢。”

白可心補充:“他還以為你要逼着闫妍結婚,昨天又跑來公司……差點給來勸架的程總捅了,放心,人沒事,擦破了衣服。”

郁書青這才轉過臉:“然後呢?”

“又進去了,”白可心繼續道,“我告訴他了,你的結婚對象壓根不是闫妍,他當時就傻眼了,自言自語地不知道在說什麽。”

郁書青嗤笑一聲:“二叔真是操心我的婚事,千挑萬選。”

他今天忙得夠嗆,上午出院,中午和郁雪玲一塊兒去做衣服,郁雪玲說了,等訂婚宴後再和徐礦正式過來,今天只不過先看看,讓老太太過過瘾,但也耽誤不少時間,下午又和律師線上溝通很久,初步敲定了草拟的協議。

還好,明天只是訂婚,不是領證或者正式婚宴,這些瑣碎的細節都能慢慢商榷。

折騰到現在,已經臨近傍晚。

血紅色的夕陽慢慢消失,天際仍舊一片金色的燦爛,倦鳥歸巢,行人步履匆匆,郁書青這會兒稍微有點頭疼,目光落在旁邊一個紅木匣子上。

郁雪玲千叮咛萬囑咐:“一定要親手交過去呀,這是禮節。”

裏面是一枚翡翠镯子。

郁書青沒仔細看,下意識地拒絕:“他又戴不了……”

“那也不行,”郁雪玲埋怨地拍了拍他的手,“本來應該當着雙方父母的面,由我親自給的……但是小礦家人還在國外,我過去也不大合适,拿着,一定要給人家的!”

所以這會兒,就是在前往徐礦住處的路上。

郁書青沉默着看向窗外。

他今天抽空查了下對方的資料,還好,跟自己想象的相差不多,徐礦的隐私被保護得很好,只能查到高中後的教育經歷,和一些簡短的新聞,在那些鉛字中,他被冠上了神秘的色彩,報道稱這位藝術家有着驚人的天賦,和令人啧舌的身價,以至于他能完全不在乎市場的喜好,全然關注自身。

這就是郁書青的知識盲區了。

他對藝術不怎麽了解。

而徐礦,也完全沒有在他面前表現出來。

完全不像一個所謂的藝術家。

“……你真的不是體育生嗎?”

郁書青站在門口,沒有踏進,心情複雜地看向室內——地上散落着幾個啞鈴,徐礦似乎剛運動過,額上布着薄薄的汗,穿着一件無袖的黑色背心,寬松的灰色運動褲,露出漂亮的肌肉線條,似乎剛從橡膠跑道上下來一般,帶着旺盛的生命力。

“怎麽?”

徐礦朝他挑了下眉梢:“學藝術不好嗎,你想象一下,将來屋裏就咱倆的時候,我可以用你的後背當畫布,腹部也行,但我怕自己畫着畫着就受不了,你喜歡什麽風格呢,油畫還是水墨?我覺得水墨比較适合你……哎?小咪你別走啊,小咪你去哪兒呀!”

他幾步上前,一把拉住郁書青的手腕。

“我給你送個東西,”郁書青沒掙,“可心還在外面等着我。”

徐礦瞪大眼睛:“你要走嗎?”

這話說的太理所當然了。

郁書青頓了頓:“嗯,不然不太合适。”

來的路上白可心也問過,說哥,等會你還回去嗎?

郁書青稍微糾結了一小會兒。

“回去,”他喉結滾動了下,“明天還有正事呢。”

所以這會兒的郁書青,完全不敢往徐礦的身上看。

徐礦皮膚泛着粉,剛鍛煉過,肩膀還在止不住地起伏,被衣服繃出漂亮的胸部弧線,雖然郁書青不太明白,這麽大的別墅,幹嘛要在一樓客廳裏玩啞鈴,但不得不承認,這樣帶着強烈荷爾蒙氣息的徐礦,蠱到他了。

很想摸。

郁書青毫不懷疑,自己當初對徐礦一見鐘情。

那杯酒大概只是個引線,真正能點燃的,還是自己的審美和本能。

“坐一會吧,”徐礦笑着把他牽進去,“等會我送他回去,行嗎……可心?”

白可心站在院子裏,表情木然:“沒事噠。”

郁書青回頭:“我……”

白可心:“真的沒事噠。”

話音落下,她就擺擺手:“那我先走了,哥,你要是有情況的話再給我電話。”

門關上了。

就在這個瞬間,徐礦手上稍微用了下力,郁書青被扯得一個踉跄,直接撞進了徐礦的懷裏。

徐礦揉了揉他的腦袋:“你要給我送什麽?”

撲通,撲通。

郁書青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以及。

好大啊。

怎麽可以這樣大,這樣有彈性,還是熱乎乎的。

“镯子,”他艱難地擡眸,徐礦把他抱得太緊,郁書青感覺自己的臉都被對方的胸擠歪了,“奶奶要我給你的。”

徐礦這才放開他,很驚喜的樣子:“真的?”

“嗯,”郁書青已經把木匣拿出來,“我給你看……”

“等一下!”

剛才還嬉皮笑臉的人陡然變得嚴肅:“我去洗個澡,你等我洗完再打開!”

郁書青:“……”

郁書青:“不至于,我給你看一下就好。”

徐礦正色道:“不行,我必須洗白白沖香香,你先等着,随便看,随便玩!”

說完,他就往浴室那邊走去,邊走邊脫衣服,大大方方地展示出自己的寬肩窄腰,直到身影消失在拐角,郁書青才默默收回目光,捂住了臉。

他感覺自己沒救了。

客廳只剩下了自己,一時顯得很空曠,剛才徐礦說了,自己可以随便看,郁書青就真的站起來,慢慢地欣賞別墅的內部結構,他不知道之前是否來過這裏,但在他的印象中,的确是第一次來。

徐礦這裏的裝修風格,就很現代化。

牆壁挂的油畫全是印象派的,郁書青也看不太懂,除此以外,所有的智能家居應有盡有,彰顯着不動聲色的高科技味兒,綠植和擺件的裝飾也很多,郁書青叫不出來名字,晃悠着,就走到了樓梯那裏。

他擡頭思考,要上去看看嗎?

明天都要訂婚了,徐礦現在就是他的未婚夫,去看看也沒什麽關系吧。

郁書青下定決心,一步步地走上臺階,紅木樓梯光滑明淨,拐彎處擺放着漂亮的鳳尾葵,葉片擦過他的肩膀,輕輕抖動。

二樓的布局也很簡單,稍小一點的客廳,書房,卧室,還有一間游戲房,郁書青沒好意思踏進卧室,在書房門口轉了轉,還是走了進去。

很好,纖塵不染。

因為幾乎所有的書,都沒有打開的痕跡。

郁書青沉默着把一本書放回書櫃,連塑料薄膜都沒拆,要麽這些書不是他的喜好,要麽就是因為徐礦不愛看書,純粹當成裝飾品。

不過,下面那一排倒是引起了郁書青的注意。

他蹲下,看到一摞有點舊的書本,像是畫冊還有練習題,除此之外,還有個小箱子,裏面放了幾只灰撲撲的玩偶。

郁書青伸手,抽出一本畫冊。

太舊了,已經泛黃卷邊,翻開的時候都能嗅到歷史的痕跡,并不是那種腐朽的味道,徐礦應該保存得很珍惜,還帶着淡淡的香味。

郁書青打開一頁。

是徐礦曾經的畫作,大概是小學時候的塗鴉了,有些稚嫩,但也能看出來技巧和天賦相當不錯。

郁書青随手翻了幾頁,感覺這樣看人家的書有些不好,正準備放進去的時候,突然怔住了。

裏面夾了一張照片,在翻閱的過程中,輕飄飄地落在地上,像無人知曉的羽毛。

他撿了起來。

正面是兩個小男孩,在噴泉旁的笑臉。

而背面——

是一行有些潦草的字。

“全世界我最讨厭郁書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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