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
這場訂婚宴的确低調。
當然, 該有的玫瑰和裝飾都必須有,怎麽說也是郁家和徐家的面子,不動聲色地彰顯着奢華, 說低調, 指的是沒有喧鬧的游戲, 大紅的喜慶背景, 還有走流程的主持人,至親們仿佛真的只是聚在一塊兒, 說說笑笑, 吃頓溫馨尋常的家宴。
連起哄問倆人怎麽認識的, 讓交代戀愛細節的都沒有。
郁書青沒請朋友, 徐礦那邊倒是來了不少,坐了兩桌,全副武裝地舉着專業攝像器材, 精神抖擻地盯前面的臺子。
再低調, 該有的致辭和敬酒也得有。
只是站在一起的新人, 表情似乎都有些僵硬。
很假笑男孩。
還是兩個。
并且他們倆之間仿佛有什麽隔閡, 一直保持着若即若離的狀态, 若是一個挨着另一個的肩膀了,對方就立馬往旁邊側過身,但要是真的相距太遠,也會在對上視線後, 默默地靠近。
不, 說是靠近,用挪這個詞更好。
工作人員緩緩推入蛋糕, 做了複古裱花,每一層都像是婚紗的裙擺, 粉色的玫瑰和燭臺點綴在上面,郁書青拿起話筒,熱鬧的衆人立馬安靜下來。
世界在這一刻仿佛按下暫停鍵,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郁書青的臉上,他安靜地站在中間,背景是大片的紅玫瑰,頭頂是一束柔和的燈光,襯得皮膚如瓷般細膩,與胸襟處的鈴蘭相當益彰,說出的話其實很尋常,無非感謝光臨,希望大家能享受這一刻,但整個會場都鴉雀無聲,安靜地凝視着臺上的人。
徐礦也在看他,微微側着臉,眸光很柔和。
郁書青笑了下:“……謝謝。”
短暫的沉默後,不知誰先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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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一個!”
“就是,親一個,親一個!”
郁書青立馬不笑了。
他不動聲色地掃視一圈,發現罪魁禍首是前方兩桌年輕人,似乎是徐礦的朋友,各個都舉着相機,表情興奮,雙眼放光。
接着,就是郁家這邊的親屬了,郁鋒公司那邊需要處理事務,走不開,而郁為民早上時候狀态不太好,到了中午清醒過來,也接到了會場這裏,郁雪玲拉着丈夫的手,一塊笑着起哄,說別磨蹭了,快點親。
郁為民坐在輪椅上,雖然不認識臺子上的人,也分辨不清周圍發生了什麽,但看到郁雪玲這麽高興的樣子,他也跟着拍手,很吃力地說,親,親。
郁書青吞咽了下。
雖說私底下床單都滾過,可當着衆人的面親嘴,實在是——
不容抗拒的力量傳來,郁書青一怔,他的臉被捧了起來,徐礦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面前,毫不猶豫地湊近。
沒有溫熱的觸感,而是另一種幹燥的溫暖,帶着鈴蘭的香味。
尖叫聲很大,幾乎要掀翻屋頂,而快門聲也格外清晰,夾雜着幾聲怒吼,讓徐礦起來,別擋着了。
因為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徐礦的背影,他把郁書青結結實實地圈在懷裏,沒讓外人看見分毫。
像在低頭吻他。
但只有兩位主角才知道,徐礦一手捧着郁書青的臉,另只手則轉而捂住了對方的嘴,然後把這個被起哄的、被期待的吻,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郁書青的身體微微後仰,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在徐礦的肩上,保持彼此平衡,所有人都以為他們在接吻,吻得難舍難分,口哨聲很大,朋友們繼續罵說讓徐礦起開,太礙事,都拍不到啵嘴的畫面了,幾名西裝革履的工作人員站在臺前,維持着秩序,不讓試圖找角度的朋友沖上來。
郁書青的喉結滾動了下。
剛才在休息室裏,徐礦說他很gay,兩人就拌起了嘴,吵到最後還有點上頭,郁書青說你別得意,明天就去離。
徐礦說笑死,這就是個訂婚又不是結婚,離都離不了。
“成,辦完儀式咱就各走各的,”郁書青氣得瞪他,“你也不許碰我一下!”
徐礦毫不猶豫:“你讓我不碰我就不碰了,想得美!”
“你別有用心!你詭計多端,你從一開始就是故意的!”
“拜托,那也是你先把我睡了的,現在這算什麽?”
郁書青閉了閉眼:“……算我倒黴。”
徐礦已經去開休息室的門了:“真拿你沒辦法,等會我去甜品臺給你取小蛋糕吃,別撅嘴了。”
郁書青:“?”
誰撅嘴了!
他緊趕慢趕地跟上:“我警告你,我們就是塑料的合作關系,趕緊給這破流程走完,各忙各的事去。”
徐礦:“呵,正合我意。”
都要進到會場了,郁書青又跟了句:“你可別忍不住。”
徐礦冷冷一笑:“我看是你先忍不住。”
“是你喜歡我。”
“拜托,是你先對我見色起意。”
賭氣持續到了分蛋糕的時候,以至于兩人都憋着較勁,誰也不肯做出多親熱的行為,在這種情況下啵嘴的話,天哪,郁書青想都不敢想。
還好,算徐礦有點腦子,知道靠親自己手背搪塞過去。
但是時間有點太久了吧?
郁書青也不敢亂動,只能努力地配合對方,作出一副萬分陶醉的投入模樣。
怎麽還沒結束。
……沒完沒了了是吧?
再這樣下去都該拉絲了!
郁書青實在忍不住,輕輕地推了徐礦一下,而對方終于放開了他,擡眸的瞬間,徐礦得意地眨了一下眼睛,嘴唇格外紅潤——
郁書青震驚地看了眼他的手背,都已經出現明顯的印記了。
好家夥,是真的啃啊。
似乎有點腦子,但不多。
有驚無險的訂婚宴結束,郁書青馬不停蹄地就想走,可他做不到,心靈早已經飛回家裏,迫不及待地想洗個澡,沖掉這一身的別扭,但身體被迫留了下來,被迫站在門口,被迫和徐礦并肩而立,與離開的賓客揮手道別。
敬酒的時候,逃不過要喝兩杯,郁書青不知道今天的紅酒誰準備的,後勁兒有點大,他這會兒腦子犯暈,身體也有些熱,午後的陽光撞碎一地碎金,在梧桐樹下灑落斑斑點點的光暈,這個顏色,很像甜品臺上的小蛋糕。
進去的時候,郁書青就看到了。
擠了滿滿的奶油,上面綴着芒果和草莓丁,郁書青不挑食,對于精致的馬卡龍或者蒙布朗沒什麽感覺,他就喜歡普通的杯子蛋糕,下面是松軟的戚風,上面是綿密的奶油,放點水果,或者什麽都不放,吃起來就很開心。
可是,郁書青沒有吃到小蛋糕。
這還是他自己的訂婚宴呢。
太忙了,他是主角,要走流程,那個很大的蛋糕基本就是裝飾性質,郁書青沒有碰,他要和親朋交流,要被那個神經病拉進休息室吵架,這會兒還得站在外面,目送賓客離開。
紅酒是沒有問題的,純粹郁書青這段日子以來,很少碰酒,再加上還是有些小小的緊張,所以就奇妙的,犯起暈乎森*晚*整*理。
“小咪啊,”郁雪玲也喝了酒,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們回哪兒?”
郁書青給人攙扶到車上:“都行,奶奶您先回去吧。”
車門沒關,郁雪玲坐在車上看他:“讓小礦開車吧,你倆也別耗着了,誰都別理,開開心心的回家,家多好啊……”
她說着,眼眶裏就蓄滿了淚:“奶奶就想你能平平安安的。”
郁書青喉頭有些緊:“嗯,我知道的。”
徐礦剛才幫着給郁為民送上車,這會跟在郁書青旁邊,柔聲道:“奶奶放心,我沒喝酒,我開車帶着小咪,一塊回家。”
最後這四個字似乎給了郁雪玲莫大的安慰,她伸出手,徐礦立刻雙手握住。
“剛才人多,這會兒咱說幾句知心話,”郁雪玲仰着臉,“小咪他性子太倔,有時候脾氣也不好,但他嘴硬心軟,你知道嗎小礦,我們家小咪,心底特別善良,特別軟的。”
徐礦認真回答:“我知道,我知道他很好。”
郁雪玲說:“你對他好的話,他也一定會對你好,哪怕委屈自己……”
她情緒有些上來,看着就要開始長篇大論,郁書青聽得臉熱,上前插話道:“那個,奶奶您先回去休息吧,這些話之後可以慢慢說。”
郁雪玲笑笑:“好,你們也回去休息。”
徐礦替她關好車門,車窗還沒升起的時候,認真地看着郁雪玲的眼睛,又說了遍:“奶奶,您放心。”
等到那輛車消失在視線中,郁書青才松了一口氣,轉而看向徐礦。
徐礦也扭頭看他。
安靜兩秒。
兩人同時別過頭去。
不遠處停着兩輛車,各自的司機都在等着,郁書青毫不猶豫地車裏走去,而後面的人,則猶猶豫豫地叫住他。
“……喂!”
郁書青沒搭理。
反而越走越快。
車門“砰”的一聲關上,低調的純黑色商務車揚長而去,消失在視線中時,徐礦才面無表情地轉身:“出來。”
話音落下,酒店門口的柱子後,花壇裏,以及擺放的花籃後面,接二連三地探出腦袋,全是他的那幫子朋友。
伴随爆笑和怪叫,紛紛沖出來,圍着徐礦,使勁兒拍他的肩。
“牛逼啊兄弟,這樣就結婚了!”
“刮目相看啊哥們,真是我輩楷模!”
聽說徐礦要結婚,幾個人還以為是開什麽國際玩笑,等到徐礦親自打來電話的時候,才将信将疑地來到酒店,一看名帖,傻眼了,再看一眼,真的是和一個男人結婚,衆人面面相觑,萬語千言都憋在心裏說不出來,最終彙成一句話:“兄弟,牛逼!”
這種贊美,很直男。
徐礦閉了閉眼睛。
這才是他所熟悉的世界,慣見的場面,哪兒像郁書青那樣,能拿絲巾當腰帶系着,小東西還挺別致,暗戳戳地過來勾引他,但是徐礦自認為鐵骨铮铮,哪怕身體上負距離接觸,但他心理上還沒怎麽彎,所以就呈現一種很矛盾的狀态。
表現在神情中,在外人看來,就是他輕輕擰着眉梢,似乎不怎麽爽。
“當然了,你沒見他老婆扭頭走了嗎?”
徐礦瞪過去:“嗯?”
“喂,”有個熟悉的朋友撞了下他,“你搞真的啊,啥時候彎的不跟兄弟們說一聲,不夠意思啊。”
徐礦憋了口氣:“我沒……”
說不上來,他有點郁悶。
有人插話:“不過你眼光是真的好啊,我看郁總長得那麽漂亮,雖然是男的,但這麽好看的男人,誰見了不心動?”
“怪不得哥們被迷惑,英年早婚!”
“對啊,這是咱兄弟的錯嗎,誰頂得住啊!”
都喝了酒,又太興奮,嘻嘻哈哈地沒個正行,說話也有點跑偏。
“我沒有。”
徐礦把勾住自己脖子的人扒拉下來,表情很嚴肅:“我沒有被他迷惑,我有自己的打算,你們不要胡亂猜測——”
“我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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