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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S城的天空灰蒙蒙的,陽光完全被烏雲遮擋住了,透不進一點光,陰沉得很。

就跟謝非然今天的心情一樣,十分糟糕。

端正坐在車裏的他默默地看着車窗外,雖然沒有把不好的情緒表露出來,但一路上掠過的景色并沒有落進他那蘊藏着複雜情緒的眼底。

“這麽不情願的話,你可以拒絕。”

旁邊的中年女人畫着精致的妝容,穿着奢侈品牌的衣物,一副雍容華貴的形象,一開口卻是充滿了盛氣淩人的态度。

她叫徐倩華,是謝非然的繼母,因為從小到大都把他當作累贅,在沒有外人的情況下,自然不會給什麽好臉色。

而他也早就習慣了她這副嘴臉。

“我沒有不情願。”謝非然收回視線,轉而看向她回話,語氣倒是很平靜。

他外婆的醫療費還指望着自己的父親能出一部分,而想要從他父親口袋裏摳出錢來,就得把徐倩華給哄好了。

“那你喪着一張臉給誰看?”徐倩華的聲音提高了些,“郁家是要招入贅女婿沖喜,而不是觸黴頭的。”

謝非然頓了下,只能配合地回應,“我知道了。”

徐倩華看着這個從小就不順眼的繼子,覺得他越發像他那個早死的媽。

尤其是左邊眼角下方的那顆淚痣,簡直跟他媽一模一樣,而且那雙眼睛看人時總是波光流轉似的,像帶着鈎子那般,會給人一種楚楚可憐似的感覺,好像有多委屈一樣,看了就讓她心煩。

不過這張臉倒是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她有信心,郁家那位體弱多病的二小姐會看上他。

因為她這個繼子,天生就長着一張會勾引人的臉。

“知道就好,一會到了郁家放聰明點,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自己掂量好了,相親要是成功了,你外婆的醫藥費我們家會承擔下來,沒成功的話,你爸的公司拉不到郁家的贊助合作,就沒錢給你外婆治療。”

徐倩華防止他拎不清情況,專門又一次說清楚。

謝非然知道自己成為了謝家利益的犧牲品,但他別無選擇,光靠他一邊讀書一邊兼職打工賺的錢,根本承擔不起他外婆的巨額醫療費。

郁家是S城當地有名的豪門家族,本家的豪宅庭院坐落于S城外島的唯一一座山上。

應該說整座島嶼幾乎都是郁家投資建造的地盤,雖然山上的豪宅不允許外人進出,但也成為了當地旅游産業的一道特殊風景線。

外島四面環海,有跨海大橋和輪船擺渡作為普通交通方式,旅游業發達,有不少游客到外島上游玩,都會專門到通往郁家大門的那條專屬道路上的标識牌下拍照打卡。

謝非然從來沒去過郁家的豪宅庭院,但在高中時代,學校組織來外島游玩過,他自然也聽說過外島的山上是游客禁區。

此時他乘坐的汽車已經成功駛進游客禁區,也就是郁家大門。

随即進入了建造裝飾得非常精致好看的環山公路,面對車窗外明顯有人專門護理保養的山林間景色,他不禁在心裏暗嘆,真不愧是S城最有錢的家族,遍地都充斥着金錢的味道。

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徐倩華到底是怎麽跟郁家扯上關系,撮合這樁相親的。

雖然謝家以前做生意也算是發家了,還搞成了家族産業,但說到底跟郁家完全不是一個階層的,更別說二十多年前因為遭遇金融危機,加上投資失敗差點一蹶不振。

好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然家道中落,但公司還在經營着,尤其徐倩華娘家也挺有錢的,他父親跟她結婚以後,徐倩華就跟她娘家要了不少資助,所以她才能在謝家頤指氣使,嚣張跋扈。

帶着這樣的疑惑,汽車沒多久就行駛到了山頂位置的豪華別墅門前的停車場,那裏有身着西裝戴着白手套的男傭等待着他們,還畢恭畢敬的為他們打開車門。

謝非然下車時,不忘對那位男傭說了聲“謝謝”,對方立刻回以客氣的職業笑容,“先生不用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對方的笑容多少緩和了些謝非然的緊張感,他下意識整理了一下領帶和衣領,生怕第一印象會有什麽差池。

沒想到在另一個男傭帶領下,他跟着徐倩華一起進入豪宅的大廳後,立即迎來了郁家二小姐的母親和奶奶的當場審視,卻唯獨不見那位二小姐本人。

這是一場徹徹底底不公平的交易,謝非然腰身筆直的站在她們面前,就像是個商品一樣,被她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而一旁的徐倩華早就沒了剛才在車上那種高高在上的态度,而是陪着笑臉,替他美言了幾句。

“這孩子從小懂事聽話,也沒有什麽不良嗜好,不抽煙不喝酒,是個模範優等生,當然也可以随時辦理休學,入住進來陪伴照顧二小姐。”

謝非然事前沒聽說過還要辦理休學,當場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而這點自然沒能逃離郁家兩位女主人的視線。

“他看起來好像并不是什麽問題都沒有。”

郁母言辭冷靜,沒把徐倩華說的話當回事。

謝非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反應出了問題,當下也顧不上一旁的徐倩華,連忙不卑不亢地回道,“我什麽問題都沒有,一切都能聽從安排。”

她們顯然就是想要聽話的,可以任憑揉圓搓扁的人,聽到他這樣的表态,臉上略有不滿的表情才稍微緩和了點。

不過郁家老夫人顯然還是對這個孫女婿的人選感到不太滿意,“年紀小也就算了,這看起來比照片上還要文靜瘦弱的樣子,真能照顧好我們的琳琳?”

徐倩華立馬讨好地笑道,“您還請放心,這孩子很會照顧人,而且還是個在讀的醫學生。”

老夫人拿起謝非然的個人檔案資料看了看,進一步确認了他的情況,“還是S大醫學院的學生。”

“對,他計劃考研專攻心髒外科。”

因為傳聞中郁家二小姐有先天性心髒病,所以她才會着重申明這點,想要以此拉好感。

可結果是她聰明反被聰明誤,郁母對此并不買賬,冷哼了一聲,“我們是選入贅女婿,而不是選醫生。”

徐倩華頓時啞然,知道自己說了多餘的話,立馬不敢再輕舉妄動。

一時的安靜,瞬間拉滿了空氣中的壓力。

此時客廳的落地窗外傳來了淅淅瀝瀝的雨點聲,而且還隐隐約約伴随着打雷聲,明明已是冬季,雨水卻來勢洶洶,像極了夏天那種突如其來的雷雨。

應該又要降溫了。

謝非然在心裏想了下。

下一秒,他又想到,這次攀高枝的相親八成是黃了。

從小所處的環境讓他很會看人臉色生活,眼前的郁家兩位女主人,完全就是對他看不上眼的态度,可能只是礙于教養之類的,才沒有直接拒絕趕他們走。

明知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的無力感,讓手腳發冷的謝非然體會到了自己的渺小。

同時他也在心裏快速想着該怎麽籌備他外婆下一個階段治療的醫療費,畢竟醫院那邊前幾天就已經在提醒他交錢。

在忽然一聲巨響的雷聲劃破陰沉的天空後,郁家老夫人抿了口熱茶,主動打破了沉默的氛圍,“真是天公不作美,今天麻煩你們還專程過來一趟,這人我們也确實親眼見到了。”

這話聽着就像是逐客令,徐倩華有點急了,又說,“既然是相親的話,二小姐是不是也該親自見見這孩子?”

她明顯還沒死心。

“我們琳琳這兩天身體不适,不方便。”

也不知道是真的不适,還是婉拒的說辭,反正徐倩華這下子也明白,人是見不到了。

管家領着他們走出這棟豪宅的時候,徐倩華還向他打探,“二小姐是不是有其他中意的對象了?”

畢竟想要入贅郁家當女婿的人有很多,都想攀上關系,從而獲得利益。

謝家不過是其中之一。

管家并沒有回應她的問題,只是盡責的領他們到停車場那邊。

外面還在下着雨,管家見他們沒帶雨傘,就叫人去拿雨傘過來,正等着雨傘,就看到一輛豪車駛了進來。

謝非然以為是下一個來相親的人選到了,沒想到從車上走下來的人竟是郁家長子郁延。

這是一個外貌氣質都不亞于頂流明星的男人,即便謝非然不關注豪門八卦,也不關注財經金融,同樣能夠經常在短視頻平臺上刷到他出席一些商業活動時的視頻。

謝非然曾經不小心點進一個視頻看過,當時就覺得這男人寬肩窄腰又有大長腿,身材完全是頂級一流的,如今親眼見到,着實覺得視頻中的不及現實中的更加來得有沖擊力。

明明兩人都是一樣的西裝革履,對比着實有點慘烈,他穿得像是在裝成熟,而眼前的男人卻穿出了一種像是在T臺走秀的矜貴優雅。

更別說搭配着傘下那張冷淡沉着的帥氣臉龐,完全就是行走的荷爾蒙。

也難怪網絡上會有一群為他顏值氣質而瘋狂癡迷的人。

好看的東西總歸會讓人不由自主多看幾眼,謝非然亦是如此,直到對方的視線朝他瞥過來,他才趕緊收回自己的目光。

徐倩華立即客氣地打招呼,“郁總你好。”

謝非然這才跟着禮貌地出聲,“郁總,您好。”

走過來的郁延并沒有直接出聲回應,而是不動聲色地盯着謝非然上下打量着。

謝非然完全可以從他審視自己的視線裏感到一種壓迫感,那是不同于郁家兩位女主人的那種明顯的傲慢,而是充滿了威嚴和深沉,仿佛連空氣都變得肅冷起來。

徐倩華已經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個的狀态,渾身好似僵住了一樣,臉色也微微變了。

謝非然也像是被定住了腳步,本能已經感覺到了這男人的可怕。

但他并沒有露出任何怯懦,而是依舊腰身筆直的站着。

一旁的管家先是畢恭畢敬伸手接過郁延手裏的傘收好,見郁延的視線在謝非然身上停留了幾秒,便主動說了句。

“郁總,這位是今天過來跟二小姐相親的謝非然先生。”

聽到這話,郁延整個氣勢瞬間凜冽了幾分,仿佛連帶看着他們的視線都很快變得陰鸷起來。

甚至,謝非然還明顯感覺到了對方有所克制的愠怒。

不一會,郁延才微啓薄唇。

“這相親真随便。”

淡淡的嗓音裏莫名有着令人膽寒的威懾力。

別說是謝非然他們倆,就連管家也是露出一副小心謹慎的态度,“他們是夫人邀請過來的。”

郁延面無表情,再次淡漠地瞥了謝非然一眼,便徑自走進豪宅內,不再跟他們浪費時間。

看着他身形優越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視線裏,謝非然和徐倩華兩人都尴尬的愣在當場,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才好。

幸好沒多久,一位男傭拿着傘過來了,謝非然回過神來率先說了聲“謝謝”,主動雙手接過一把傘。

意識到自己剛才被郁延徹底無視了,徐倩華整個臉色忽而變得十分難看,也沒有伸手去接另一把傘,直接就踩着高跟鞋往外走。

謝非然見狀,匆忙打開傘跟上她的腳步,把傘遮擋在她頭上。

即便這個繼母不把他當回事,他也跟她一樣,不想在外人面前落人口實。

管家看着謝非然為了給她撐傘而肩膀淋濕的背影,倒也沒說什麽,只是有些遺憾地輕輕嘆了口氣。

這個年輕人明明長相氣質都很不錯,也很有禮貌,又懂事,可惜他們家的大少爺看不上眼,看來也沒多大機會能跟二小姐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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