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夢裏花【修】

夢裏花【修】

《日落之前奔向你》

文/歲渝

2024.01.17

同事陳阮早上進辦公室的時候，蘇知栀正趴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補覺。

電視臺新聞部的事情本來就多，眼瞅着又快到了年底，辦公室裏每個人更是忙的不可開交。

蘇知栀已經連着好幾天白天出去跑新聞，晚上回家繼續熬大夜寫稿子，昨晚寫新聞稿又到了淩晨。

早上一起床，蘇知栀就感覺自己腦袋有些發暈，渾身也沒什麽力氣，走路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樣，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她蹲在床邊，在床頭櫃的抽屜裏翻了半天，找出體溫計量了量體溫。

體溫顯示正常沒有發燒。

她揉了揉太陽穴，随手将體溫計扔回抽屜中，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陳阮走過來輕輕拍了下蘇知栀的肩膀：“知栀，你這樣睡容易着涼。”

蘇知栀今年研究生一畢業就憑着自己過硬的專業能力考進了宜淮市電視臺做記者。

小姑娘雖然年紀不大，對工作卻十分認真，是一個能吃苦不怕累的人。

蘇知栀揉了揉眼睛一臉困倦地擡起頭：“沒事，我就眯一小會兒。”

話音剛落，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就傳來一連串的消息提示音。

蘇知栀坐直身體，拍了拍自己臉頰想要清醒一些，伸手拿過手機，點開微信，閨蜜林語茉一連發了好幾條消息。

【茉茉：你看到今天的娛樂新聞了嗎，程言澈竟然上熱搜了！】

這條消息下面是她發來的一條微博轉發鏈接。

程言澈上熱搜對蘇知栀來說并不是什麽新鮮事，她甚至都沒有仔細去看林語茉發來的那條鏈接，打了個哈欠回複道：

【他上熱搜有什麽稀奇的。】

【茉茉：不是？你仔細看了嗎？還是說你現在對于他公開戀情都已經無所謂了？】

看到林語茉說程言澈公開戀情的消息，蘇知栀一下子困意全無。

她直接點開了林語茉發來的那條鏈接，下一秒就自動跳轉到了微博頁面，映入眼簾的詞條讓她心裏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鼎坤集團接班人疑似戀情曝光#

有圖有真相，幾個大V營銷號說的有鼻子有眼，詞條的熱度也居高不下。

程言澈，鼎坤集團現任總裁，蘇知栀名義上的哥哥。

程言澈雖然年紀不大但卻能力了得，進入公司後不僅用了最短的時間就在公司那一群老狐貍面前站穩了腳，而且這幾年更是帶領着鼎坤集團上了一個新高度。

蘇知栀的手不自覺有些發抖，她不敢置信地點開那些被拍的照片，在手機上一張張劃過。

偷拍的照片每一張都恰到好處，可以清晰的看到程言澈的正臉，但所謂的女朋友卻都只有一個背影。

照片中，女生親昵地挽着程言澈，而且程言澈表現的也極盡紳士風度，貼心幫忙開車門，還在上車時伸手護住對方的頭，再配上營銷號肆意描述，不論任誰看倆人都是一副情侶模樣。

爆料更是點明兩人是在酒店共度一夜良宵後，程言澈親自開車帶人離開。

商場上不乏逢場作戲，蘇知栀心裏都明白。

可是這些年能夠讓媒體拍到還大肆張揚發出來的，這是第一次。

她寧願相信這次是程言澈不小心，也不願意接受八卦新聞說的是真的。

【茉茉：程言澈不會真的想要聯姻吧，之前不是都傳說他要跟宋家的小姐聯姻。】

手機上方突然彈出來的消息讓蘇知栀回過神來。

關于程家生意上的事情，蘇知栀從來都沒有過問過，但聯姻的事情她确實有聽外界傳過，卻沒有真的放在心上。

因為她不相信程言澈這樣的人會選擇聯姻。

他不需要，更不屑。

【蘇知栀：我不知道，最近臺裏比較忙，我也好久沒回去了。】

退出跟林語茉的聊天界面，蘇知栀呆呆地看着自己手機上置頂的聯系人。

她跟程言澈的對話還停留在昨天晚上，程言澈叮囑她天涼了記得多穿件衣服。

蘇知栀到現在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女朋友這件事她沒有聽他提過一個字。

現在看着程言澈昨晚的消息，蘇知栀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不知道他昨晚在發這條消息的時候是不是像八卦新聞裏說的那樣正跟對方在酒店裏纏綿缱绻。

“知栀，你不舒服嗎？”辦公桌對面的陳阮問道，“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蘇知栀下意識快速按滅手機屏幕，有些僵硬的面部硬是扯出一個微笑：“我沒事，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

“拼命工作是好事，不過也要多注意身體，活兒是幹不完的。”

陳阮話音剛落，就被身旁一聲沉悶的巨響吓了一跳。

汪蕊将一大堆文件重重扔在陳阮桌子上，陰陽怪氣道：“你有閑功夫聊天，活兒當然幹不完，這些稿子下班前都要校對完，主任要的。”

汪蕊離開前還掃了一眼對面的蘇知栀，冷哼了一聲。

“就知道壓榨我們新人。”看着汪蕊走遠，陳阮小聲跟蘇知栀嘟囔着，“我聽說新聞部副主任定的人選不是她，怪不得大早上跟吃了炸藥一樣。”

自從上個月副主任離職後，汪蕊就開始在辦公室裏暗戳戳地表明副主任的位子會是她的。

現在沒當上，自然覺得打臉。

汪蕊進電視臺也已經好幾年了，業務能力雖然一般，但是巴結恭維人的能力倒是練的爐火純青。

不過新聞部的主任嚴耀明是個非常看重能力的人，根本不吃汪蕊這一套。碰了幾次釘子之後，她才在嚴耀明那裏收斂了一些。

部門一直有傳言汪蕊跟上面的某位領導有關系，甚至就算是嚴耀明，對她有時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更讓底下的人覺得她有背景，大家就算被她欺壓也通常選擇默默忍了。

這批進新聞部的新人裏，就數蘇知栀最突出，不僅撰稿能力強，就連出現場也表現出極高的記者專業素養。

加上又長了一張人畜無害小白花的臉，待人也溫和有禮，很招大家喜歡。

但唯獨汪蕊看她不順眼，可又挑不出她任何工作上的毛病，也只能把不滿表露在态度上。

“我幫你一起吧。”

蘇知栀直接拿過來一多半稿件，其實她也是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好轉移注意力。

陳阮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隔空給了蘇知栀一個飛吻過去：“知栀你真好，仙女都沒你好。”

兩個人校對了一天，終于下班前處理完了這堆稿件。

蘇知栀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了幾下，這時候才注意到程言澈很早之前就給她發了消息。

【Cheng：今晚回家吃飯嗎？】

蘇知栀看到信息愣了兩秒，随後直接按滅屏幕将手機扔在一旁，想要裝作沒有看見。

被拍到的新聞鬧得這麽大，程言澈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卻什麽也沒解釋，依舊往常一樣的語氣，像是這件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蘇知栀內心掙紮一番還是很不争氣地拿回手機，但硬生生的只回複了一個“不一定”。

果然。

程言澈沒有再發任何消息過來。

她以為程言澈會跟她解釋些什麽。

但什麽都沒有。

*

蘇知栀本來今天還打算加個班，但因為程言澈的那條消息，還是按時下了班，鬼使神差地開車回了程家。

研究生畢業之後，蘇知栀就搬出了程家。

這小半年她回程家的次數并不多，一方面确實是電視臺工作忙，但更多的是因為程言澈。

蘇知栀站在程家大門的門口，卻遲遲沒有進去。

剛才停車的時候看到了程言澈的車，她知道他今天也在家。

蘇知栀深呼吸了一下，擡手輸入密碼。

開門的一瞬間，她整個人直接定在了原地。

正對門的玄關處坐着一個人。

程言澈一聲不響的坐在那裏，墨黑色西裝外套着件深灰色羊毛呢大衣，一雙骨節分明的手自然搭在腿上，玄關處暖色調的燈光襯得他更加清冷矜貴。

蘇知栀看着他，目光卻停留在他袖口微微露出的左手腕處，他戴的那塊價值不菲的手表旁搭配着一串格格不入的佛珠。

那串佛珠是蘇知栀很多年前從寺廟求來送給他的。

當初仗着年紀小，纏着他允諾自己，戴上後就不許再摘下，沒想到這些年他就真的一直戴着，從未摘下。

可曾經暗戳戳的小心思現在再看上去，原來竟是這麽的不般配。

程言澈聽見門口傳來聲響才緩緩擡眼看過去，兩人視線交彙在一起，可誰都沒有說話。

蘇知栀看着那雙看不透的雙眸，最終還是躲閃開來，她轉身輕輕将門關上，走到玄關處坐下，還特意跟一旁的程言澈保持了一些距離，低着頭小聲喊了一句。

“哥哥。”

程言澈聽到後一愣，隔了幾秒才開口。

“不是說不回來吃飯嗎？”

“我是說不一定，也沒說不回來，而且我也好久沒回家了。”

“是嗎？”

蘇知栀彎腰換着鞋，只是輕聲“嗯”了一下。

她并不會撒謊，所以也不敢去看程言澈。

程言澈沒有再問什麽，只是無言地坐在旁邊，沒有任何要起身進屋的動作。

蘇知栀也沒起身，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她知道程言澈的脾氣，他沒有解釋就說明了一切。

但她還是不甘心，有些事情總要有個清楚明白的答案。

“哥哥，你真的有女朋友了嗎？”

程言澈怔了怔，突然垂眸啞笑了一下，擡手扯了扯襯衣上的領帶，然後視線又緩緩回到蘇知栀身上。

他低沉的聲音傳過來：“你總是這樣。”

蘇知栀側頭看向他，有些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程言澈唇角邊帶着一絲無可奈何的淺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你只有在每次生我氣的時候，才會叫我哥哥。”

蘇知栀心髒猛然一墜，頓時大腦一片空白。

從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歡上程言澈的那一刻開始，她每次對着程言澈叫出的那一聲聲哥哥，仿佛是在一次次地告訴自己，他們之間不可能。

就像她不喜歡回到程家一樣，因為這裏的一切都時時刻刻提醒着她，他只能是她哥哥。

雖然他們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但她享受着程家二小姐名頭帶來的一切優渥生活，同時這些也像枷鎖一樣禁锢着她。

好像只有直接叫程言澈名字的時候，蘇知栀才會短暫做一做那不可能實現的夢。

但現在，她這拙劣的伎倆還是沒能逃過程言澈的雙眼，被他直接攤開擺到了明面上。

“所以是真的嗎？”蘇知栀執拗地想要一個答案。

程言澈收回視線，盯着自己手腕上那串佛珠，語氣依舊不冷不淡。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

一句話問的蘇知栀啞口無言。

是與不是，都與她無關。

她只是他妹妹，僅此而已。

這些年其實蘇知栀早就明白，他們之間根本沒有可能，程言澈只是把她當做妹妹。

可每當看到依舊單身的程言澈，她又會抱有一絲幻想自欺欺人。

哪怕以妹妹的名義能一直陪在他身邊也是好的。

可現在。

夢終歸是夢，總有醒來的那一天。

蘇知栀沒再繼續說什麽，直接起身進了屋裏。

*

程言澈和蘇知栀一起回家吃飯對蘇岚來說自然是件開心事。

飯桌上蘇岚不停地給蘇知栀夾着她愛吃的菜。

“栀栀，你都好久沒回家裏了，那電視臺就這麽忙嗎？”

“新聞部的事情是多了些。”

蘇岚看着似乎變瘦不少的蘇知栀有些心疼。

“你要是不喜歡這麽忙，我去給你們臺長打電話，給你調一個不忙的崗位。”

“媽，我挺喜歡的。”蘇知栀趕緊打斷蘇岚，“我以後盡量多回家吃飯就是了。”

當初知道蘇知栀想去考電視臺的時候，蘇岚就打算提前去給臺裏打個招呼，是蘇知栀不想靠着程家的關系走後門，才攔下了蘇岚。

一旁的程懷楚對着蘇岚說：“孩子喜歡就由着她吧，年輕人忙點也不是什麽壞事。”

蘇知栀雖然是程家收養的，但程懷楚和蘇岚一直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程言澈有的，她也不會少，甚至更多。

正因為他們真心實意地對自己好，蘇知栀更是不敢表露出一絲對程言澈越界的喜歡。

程懷楚放下筷子，突然話鋒一轉：“栀栀，你哥哥準備要訂婚了。”

“我也是今早看了新聞，還以為是他在外胡來被媒體拍到，我打電話過去都準備好好教育他了，結果他直接跟我說準備要訂婚了。”

……

程懷楚後面的話蘇知栀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從聽到程言澈要訂婚開始，她呼吸一滞，眼眶止不住的發酸。

蘇知栀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程言澈，可他依舊不緊不慢地吃着飯，什麽也沒說，甚至臉上的神情都沒有任何波瀾，就好像他們讨論的訂婚主角不是他。

“那真是恭喜哥哥了。”蘇知栀擠出笑容，“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這麽有福氣，能讓哥哥心動。”

蘇知栀一口一個哥哥地喊着，聽得程言澈不禁微微蹙眉。

蘇岚：“是宋家的女兒，去年你爸爸生日宴的時候還來過咱們家。”

“那确實跟哥哥挺般配的。”

蘇知栀低下頭猛地扒了幾口飯，硬生生将眼淚又憋了回去，生怕蘇岚他們看出自己的情緒。

“栀栀，你哥哥的終身大事也算是定下了，媽媽有些朋友的兒子都挺不錯的，你要是願意……”

“媽。”一旁一直沉默的程言澈突然開口，“栀栀現在還小。”

蘇知栀看了程言澈一眼，好像就想要跟他作對一樣：“我也不小了，而且我覺得媽媽說的對，如果有合适的人那當然好了。”

“好，那我來安排。”蘇岚連連應聲，亦是止不住的開心。

後面整頓飯下來，程言澈都冷着一張臉沒有再說一個字，吃完飯早早就離開了程家。

陪着程家父母聊了會兒天後，蘇知栀也找了借口離開。

初冬夜晚的寒意漸漸襲來，蘇知栀一出門就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她趕緊把手插進兜裏，快步朝停車的地方走去。

剛走了幾步就看到有個人影靠在自己車旁，隐隐綽綽，幾乎要與這黑夜融為一體。

蘇知栀還是提高了些警惕，但走近才看清是程言澈，他修長指間的那抹猩紅在黑夜中忽明忽暗。

程言澈看見蘇知栀過來，立刻掐滅手中的煙，朝她走過來。

蘇知栀想要裝作沒看見從他身旁走過，卻被程言澈一把拉住拽了回來。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蘇知栀甩開了程言澈的手：“不用了。”

“你是在跟我置氣嗎？”

蘇知栀也不看他：“沒有。”

“我沒有提前跟你說是因為……”程言澈話還沒有說完就直接被打斷。

“你不用跟我解釋，我也沒有生氣的資格。”

程言澈看着蘇知栀那雙微微泛紅的眼睛，莫名有些不知所措。

蘇知栀見程言澈不說話，便小心翼翼拉住了他的衣袖，委屈的像只小貓。

“你能不娶她嗎？”

“栀栀，別鬧小孩子脾氣了。”

程言澈擡手想要摸一摸蘇知栀的頭。

他覺得小姑娘只是鬧脾氣，像之前一樣哄一哄就會好。

蘇知栀卻突然後退一步躲開他，聲音中都帶了一絲哭腔：“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程言澈看着蘇知栀，眸中有一種讓人看不透的深沉。

他一直都是這樣，寡言少語，可現在他的沉默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生生地攪動着她的心好痛。

“我知道了。”

蘇知栀在程言澈面前一直忍着，可眼淚還是在轉身的瞬間不争氣的一滴一滴砸下來。

對程言澈八年的喜歡，她知道在今天該結束了。

蘇知栀和程言澈兩人在樓下說話，誰都沒有注意到對面停着的那輛車裏的人。

男人坐在後駕駛座位上，一動不動地盯着外面發生的一切。

雖然聽不太清他們的對話，但是他卻能清楚地看到蘇知栀臉上的表情。

看着蘇知栀離開，男人皺着的眉頭卻沒有一絲舒展。

看着車窗發了許久的呆，随後像是想起了什麽，拿起手機在備注姚導演的人的對話框裏飛快地回了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