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秋楓葉【修】

秋楓葉【修】

程言澈的舉動明顯吓到了蘇知栀，這麽多年，她從來沒有見過程言澈像今天這個樣子，之前即使他再生氣，也都是極力克制，更不會在人前失态。

程言澈手上的力氣很大，蘇知栀的下巴被他捏的生疼，她想要掰開程言澈的手，但基本上無濟于事。

“程言澈，你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程言澈沒有任何想要松開她的意思。

程言澈就這樣看着不斷掙紮想要擺脫他束縛的蘇知栀，略帶着些侵略性的目光漸漸從她的眼睛移向她的唇。

程言澈現在完全沒有任何理智可言，蘇知栀越掙紮，他心裏滋生的那份妒意越濃。

下一秒，程言澈的手掌撫上蘇知栀的後腦，直接朝她俯身過去。

“啪”的一聲。

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在寂靜的車內顯得尤為突兀。

蘇知栀自己都沒有料到會下意識地去打他，停在半空中的手都還在不自覺微微抖着。

程言澈的頭偏向一旁，像是定在了那裏，半天都沒有動。

“現在清醒了嗎？”

蘇知栀的聲音夾雜了些哭腔，她用手狠狠甩開程言澈的手，然後朝着車門那裏縮了縮，刻意地想要跟程言澈保持距離。

程言澈回過神來，整個人癱靠在座椅上，久久沒有說話，蘇知栀剛才的那一巴掌确實打醒了他。

差一點，他就......

如果不是剛才那一巴掌，可能很多事情現在就已經無法挽回了。

程言澈突然整個人開始發慌，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自己剛才的舉動一定吓壞了蘇知栀。

他動了動唇，聲音啞的厲害：“對不起。”

“開門，我要下車。”蘇知栀并不想聽他的道歉。

剛才那一瞬間，蘇知栀才發現自己竟然本能的去抗拒他。

或許她從來都沒有看懂過程言澈，以前是，現在也是。

如果程言澈喜歡自己，可為什麽他又要去娶別人。

可如果不喜歡，那剛才他又是在做什麽。

程言澈像是沒有聽到蘇知栀說的話，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他忽然沉聲問道：“你跟簡敘白......是真的嗎？”

剛才是情感占據了上風，才會讓程言澈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但現在冷靜下來之後，他才反應過來，覺得事情不會是那麽簡單。

這麽多年簡敘白都在國外，回國也才沒有多久，更何況他出國後跟蘇知栀也沒有再聯系過，怎麽可能這麽短的時間兩人就在一起。

蘇知栀撇過頭看向窗外，她怕自己會被程言澈看出來在說謊：“剛才我不都說了嗎？難道你需要我再重複一遍嗎？”

最後還不忘補上一句：“我跟誰談戀愛，跟誰在一起，都跟你沒有關系。”

程言澈冷笑了一聲，他扭頭看向蘇知栀：“但我這個做哥哥的，總有權利關心自己的妹妹吧。”

“那以後我們約會，我是不是還要提前跟你這個哥哥報備呢？”

往往最親近的人說話才最傷人，他們兩人都知道說什麽最能戳到對方的痛處。

“系好安全帶，我送你回酒店。”程言澈并不打算放蘇知栀下車，“你自己跑回來的事情，我沒有跟爸媽講，等這邊事情結束，你跟我一起回宜淮。”

蘇知栀也沒理他，依舊看着外面，也沒有去系安全帶，她在無聲地抗議程言澈。

程言澈看蘇知栀沒有任何回應，他直接俯身過去。

蘇知栀下意識回頭，鼻尖短暫觸碰又輕輕滑過，兩人都愣住停了幾秒。

蘇知栀這次沒有躲，她想看看程言澈到底想幹嘛，可程言澈最先躲開她的視線，探過身拉過安全帶替她系好。

回酒店的路上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蘇知栀覺得車裏寂靜的可怕，她随手打開了車上的廣播。

廣播聲從斷斷續續到清楚，兩個電臺主持人在介紹着聽衆的點歌，背景音樂放的是《楓》。

主持人說的話蘇知栀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但歌詞似有似無地進了心裏。

緩緩飄落的楓葉像思念

為何挽回要趕在冬天來之前

愛你穿越時間

兩行來自秋末的眼淚

讓愛滲透了地面

我要的只是你在我身邊

……

車停在了酒店門口，程言澈解鎖車門的一瞬間，蘇知栀逃一般地開了門下了車。

随後門被重重關上，程言澈覺得像是有什麽東西也狠狠砸在了自己心上，一抽一抽地疼。

*

蘇知栀回到酒店第一時間就給簡敘白發了消息，說起來今天總歸是自己害他挨了打。

【蘇知栀：對不起，害你挨了你外公一棍子，你還好吧？】

蘇知栀等了一會兒，看對方沒有回複，還是有些擔心，但估計簡敘白應該是有別的事情要忙，她也不敢直接打電話過去。

簡敘白在程言澈帶走蘇知栀後，本來還想追上去，卻被老爺子攔下。

老爺子皺着眉，一臉擔憂地看着簡敘白：“說吧，你跟程家那個小丫頭是怎麽回事？”

簡敘白撓撓頭，他現在有點擔心蘇知栀，怕程言澈會對她做什麽，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跟程言澈說實話。

“外公，你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他既不想讓外公知道自己故意騙他，又不想一意孤行做決定，怎麽說總要問過蘇知栀。

“外公，這件事能不能先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程言澈都已經知道了，你覺得程家會不知道嗎？”老爺子一臉不解，“難道我們還要等着人家先來跟我們提這個事情嗎？”

老爺子一輩子做事講究規矩，更何況程家也不是別人，自然也不能失了禮數。

簡敘白現在是有口難辯：“總之您給我一天時間，我總要先問一下栀栀吧？”

簡敘白直接搬出來了蘇知栀，老爺子自然也不再說什麽。

“剛才外公打你下手狠了點，我書房裏有藥，等你外婆回來給你上點藥吧。”

不管怎麽說，老人家還是心疼簡敘白的，不過他也不覺得那一棍子冤枉了他。

說到底他們是男方，不管怎麽樣吃虧的總是女孩子，倘若他要是有個外孫女，那肯定也寶貝的跟眼珠子似的。

“沒事外公，您也別跟外婆說了，省得您還得去哄。”

“你個臭小子，滾滾滾。”老爺子揮着拐杖，“趕緊走，別在我眼前礙眼。”

“好好好，我就不在家吃飯了。”

簡敘白前腳出了家門，後腳開着車就直奔酒店。

等回到自己房間的時候，簡敘白才看到蘇知栀之前發來的消息。

他趕緊回複道。

【敘白哥哥：我沒事，你哥沒怎麽樣你吧？】

蘇知栀一直蜷縮在沙發上等着簡敘白的消息，看到簡敘白回複自己後，她才稍稍放心。

【蘇知栀：沒有，但我沒有跟他說實話，他可能還以為我是你女朋友吧。】

簡敘白有些猶豫。

他當然可以哄騙蘇知栀，騙她繼續做這個名義上的女朋友，然後在當大家都信以為真的時候，說不定她還真的會将錯就錯。

但簡敘白不想騙她，更不想利用她的感情。

【敘白哥哥：栀栀，有些事你必須要知道。如果我們不說實話，那接下來要面對的可能就是我們兩家人。本來今天你哥不在的話，外公應該也不會認出你，但現在……】

【敘白哥哥：所以如果你不想之後去面對我們雙方各自的家長，那我現在就去跟外公講清楚，你哥那邊我去說。】

蘇知栀當然明白簡敘白說的意思，現在她在這邊還能瞞一瞞，可一旦回去，這層窗戶紙早晚要被捅破，那個時候他們倆才真的是騎虎難下。

【蘇知栀：敘白哥哥，你有喜歡的人嗎？】

如果簡敘白有喜歡的人，蘇知栀是絕對不會繼續假借他的名義去騙人。

簡敘白沒想到蘇知栀會問這個，說有又怕她誤會，說沒有好像又在騙她。

【敘白哥哥：怎麽突然這麽問？】

【蘇知栀：你要是有喜歡的人話，那我肯定不會假裝是你女朋友。】

【敘白哥哥：如果沒有呢？】

【蘇知栀：沒有的話，那可不可以也陪我演完這場戲呢？】

畢竟很快就是程言澈的訂婚宴了，蘇知栀作為妹妹不可能缺席這種場合，但她又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看着自己喜歡的人在大家的祝福聲中跟別人說着誓詞。

【敘白哥哥：好，那剩下的事情我來解決。】

*

第二天一早，簡敘白不僅跟外公說了這件事，還直接跟自己爸媽解釋了一下。

一時間，簡敘白跟蘇知栀談了戀愛的事情，瞬間在兩家人中炸開。

簡家自然是高興，兩家人是世交，蘇知栀又是他們從小看着長大的，說是半個女兒也不為過。

但很明顯蘇岚知道後，還有些失落。

她雖然表面上一直想要給蘇知栀介紹男朋友，可真當自己女兒談了戀愛，又覺得誰都無法配上她。

第一時間就給程言澈打了電話。

“媽，這麽早有事嗎？”程言澈昨晚失眠到後半夜，剛剛睡着就被蘇岚的電話吵醒。

“太陽都到房頂了，還早呢，我看你是一點也不上心你妹妹。”

聽見蘇岚提到蘇知栀，程言澈立刻坐了起來，瞬間清醒的同時頭也隐隐有些痛。

“栀栀怎麽了？”

蘇岚：“虧你還是做哥哥的，自己妹妹跟自己好兄弟談戀愛，你是一點都不知道啊。”

程言澈捏了捏自己眉心，他本來就覺得懷疑他倆不是真的，本想将這個事情壓下來，沒必要鬧到兩家長輩那裏，但不知道蘇岚怎麽會一大早就知道。

“您都聽誰說的？”

“我還能聽誰說？你程叔他們一早就來過了，說是來賠禮的，敘白那孩子瞞着家裏也沒說，說等他回來了還要上門來道歉。”

程言澈這下子頭更疼了。

又是簡敘白。

他不知道簡敘白到底想幹嘛。

“媽，我這邊還有事，等回去說吧。”

程言澈說完，也不等蘇岚話還說到一半，直接挂了電話。

他冷靜了半刻鐘，擡手翻出手機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接通的瞬間，程言澈帶着些冷意的語氣開門見山。

“見個面吧。”

*

程言澈出門的時候，天感覺像是被一層薄霧籠罩，已經進入12月了，天氣陰冷得厲害。

程言澈約了簡敘白在小時候經常去的體育館見面。

因為簡敘白外公在這裏的緣故，簡敘白每年假期都會回來住一段時間，偶爾有幾次程言澈跟他一起，那時候他們去的最多的地方除了海邊就是籃球場。

程言澈到的時候簡敘白已經在裏面了。

體育館裏的溫度設置的剛剛好，不像外面那般有些冷的刺骨。

簡敘白早早換好了運動衣，正在熟練地投着籃球熱身。

看到程言澈進來，他将手裏的球朝着籃筐投去，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線，只聽“哐”的一聲，球穩穩落進網內，然後砸向地面。

“看來這麽多年，球技還是沒有生疏啊。”

一旁程言澈勾了勾唇，鼓了幾下掌，朝着簡敘白走過去。

簡敘白将球撿回來，臉上卻挂着笑意：“怎麽約我來這，想跟我切磋切磋嗎？”

“不了，這麽多年沒打。”簡敘白清了清嗓子，直接切入主題，“是你跟家裏說你在跟栀栀談戀愛？”

話音剛落，簡敘白直接将球抱在手裏，停了兩秒才擡頭看着程言澈，依舊是笑着回應。

“畢竟昨天外公教訓的是，瞞着家裏确實是我做的不好。”

程言澈下一秒直接走上前一把拽住簡敘白的衣領，幾乎是咬着牙問道：“所以，你真的在跟栀栀談戀愛嗎？”

簡敘白手中的球掉落在地上，彈了幾下後便悄悄滾落到一旁，他沒有任何掙紮，任由程言澈扯着他的衣領。

“是。”簡敘白看着程言澈的眼睛，眼神異常的堅定，“昨天栀栀沒有告訴你嗎？”

“簡敘白，你真是好樣的。”伴随着程言澈的聲音，他的拳頭也狠狠打在了簡敘白的唇角邊。

簡敘白踉跄地摔倒在地上，舌頭尖從裏面頂了頂唇邊，他感覺到已經有了一絲絲的血腥味在自己口腔裏蔓延開來。

“程言澈，那你呢？”簡敘白的反問讓程言澈有些疑惑。

“你今天是以栀栀哥哥的身份來問我，還是以別的什麽身份。”簡敘白突然笑了一下，“哦對，你現在除了她哥哥也沒有別的身份了。”

“你什麽意思？”

簡敘白手撐地站起來，大拇指輕輕拭去嘴角的血痕，然後盯着程言澈：“你不會真以為我當初出國是為了學業吧？”

一句話帶來的信息量在程言澈的腦海中炸開。

當初簡敘白突然就說要去留學，連程言澈都感到不理解，明明之前沒有任何的預兆。

看着程言澈沒說話，簡敘白繼續說：“我現在只是找回本應該就屬于我的人罷了。”

“她不是你的人。”程言澈好像什麽都明白了。

簡敘白被他這句話說笑了，他挑了挑眉，甚至眼神都帶了些挑釁：“是嗎？但現在的你沒資格說這句話，你還是把心思多放在你的未婚妻身上吧，栀栀以後有我照顧。”

簡敘白側身繞過程言澈，肩膀擦肩而過的瞬間狠狠撞了一下程言澈，但身體上的疼痛遠不及剛才簡敘白那一句話來的痛。

在那一瞬間，程言澈甚至有些後悔。

他一向自信，不管是對人還是對事，總覺得一切都盡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可現在，一切就是按照自己的計劃在執行，可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局面。

蘇知栀會選擇別人是程言澈萬萬沒有想到的。

說到底還是他太過于自信，自信到覺得即使自己跟別人在一起，蘇知栀還會像一樣那個小跟屁蟲一樣跟在他身後，還會像小時候一樣三言兩語就會被哄好。

可是他忘了，人總是在攢夠失望後才會離開。

她也有心，也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