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16章
雌蟲的精神海非常空茫。
土地是焦黑色的,寸草不生,看上去異常堅硬,就像是被鐵水澆築過一般。
四周都是濃濃的雲霧,漆黑望不見前路。
那間房子呢?那只雌蟲呢?
“霍爾斯,你在哪?”蘭登忍不住睜開眼,雌蟲正跪在他的腳下。
他的眼睫顫了顫,随即睜開眼睛。
他似乎也沒有弄明白,為什麽蘭登會這樣迅速地抽身而出。
一道溫暖的光線從天際進入,然後又飛速離開。
精神海重新歸于冷寂。
從來沒有被光照耀過的地方就不會覺得寒冷,可一旦曾經嘗到過溫暖的滋味,怎樣才能獨自熬過漫漫長夜呢?
在這一刻,霍爾斯終于理解,為什麽自己的夥伴們會為了得到一個精神力梳理名額而拼命積攢軍功了。
“您看到我的精神海了嗎?”霍爾斯抿了抿唇,他解釋道:“精神海是我的意識世界,連通着我的現實感受。但您在那裏是不會見到我的,精神海的屏障會把我們隔絕開。”
那我之前見到的那個又是誰?
蘭登忍不住想問,但是話到了嘴邊就吞下去了。
他看了看放在茶幾上那本精神力梳理手冊,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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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偷偷瞧見的應當是雌蟲的潛意識,這一部分似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書上說,要順應雌蟲的想法,也是因為,一旦潛意識中的平衡被打破,他意識回歸之後,蘭登就會被強制下線,擠出精神海。
那剛剛自己看見的就是他精神海的表層世界?
這也挺有意思。
蘭登順手搭在雌蟲的肩膀,将意識再一次融入了進去。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袖,上面沾滿了霧氣。
連他的睫毛上,都是融化的水珠。
他忍不住抱了抱自己,望着這一望無際的濃濃雲霧,幾乎都有點想要放棄。
好在手心傳來的溫度很熾烈,像是一個小小的暖手爐。
蘭登幹脆将手環在了他的肩頭,盤腿在他對面坐下。
乍一眼望上去,好像是虛虛環抱着雌蟲一般。
霍爾斯抿了抿唇。
他極力控制住自己,才讓他不要太過于貪婪地伸出雙手環抱上去。
雄蟲小小的一只,在他的精神海中踽踽獨行。
他穿着白色的法袍,胸口的星星吊墜仿佛閃爍着光芒。
霧氣停留在他的鼻尖,然後化作一顆晶瑩剔透的小小水珠。
霍爾斯藏在這顆小水珠裏,然後悄悄融入到雄蟲柔滑細膩的肌膚中去。
他覺得自己的舌尖湧動着些微的甜,這些甜是通過貪婪地汲取雄蟲的信息素所收獲的。
但可惜的是,他被袖子粗魯地擦去,又離開了他的身體。
“霍爾斯,你的精神海好冷。”蘭登忍不住抱怨。
“嗯。”霍爾斯的嗓音顫了顫,帶着些微的喑啞。
這是因為,他在汲取雄蟲的溫度。
他的精神力很美味,像是雲朵棉花糖,他嘗一口,覺得不夠,還想要再嘗一口。
但是這樣的想法太卑鄙,于是在霍爾斯譴責自己時,那些霧氣散開,露出天幕,在他放棄自控時,那些霧氣又迫不及待地奔湧而上,貪婪地舔舐着雄蟲身上的溫暖。
但是蘭登對此一無所知。
他踏了踏堅實的地面,這裏寸草不生,滿是精神海的陳疴。
他想了想,指尖一動,手裏多了一把鐵鍬。
蘭登也是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在雌蟲的精神海裏種地。
是的,他決定,改造環境的第一步,就是改良土壤。
“霍爾斯,如果你不介意地話,我想在你的精神海裏種一點花。”蘭登将鐵鍬在手裏轉了一圈,然後重重插到了泥土裏。
霍爾斯心頭一顫。
精神海就是他的另一個世界,其中的任何細微改變都連通着他的身體感受。
就像是蘭登,他的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他的心尖上,僅僅是細微的腳步,都讓他震顫,更別說他這麽用力的一鏟了。
霍爾斯一下繃緊了身體,他的呼吸瞬間變得沉重,不僅在喉間溢出一道難耐的音節,甚至連瞳孔都開始緊縮。
而蘭登自然也能感受到手心下身體的顫動,急忙退出來。
“剛剛很難受嗎?是不是我插得太深了?”蘭登有點懊惱。
他扶住霍爾斯的肩膀,甚至能夠感受到他因此而溢出的冷汗。
那片土地太硬了,他很難撬動,于是自然而然地用了點力。
不僅如此,在發現自己想要什麽都能得到之後,他更是直接變幻出了一把工兵鏟,希望自己能鏟到更深的地方去。
等他發現不對勁的時候,手心已然一片黏膩。
“不,”雌蟲的嗓音有些喑啞,他的目光飄忽,卻眼神堅定:“我能承受得住。”
那一下确實很重,但是霍爾斯并不感覺到痛苦,反而交織着一種異樣的歡愉。
他甚至還希望,雄蟲閣下可以再用力一點,給他帶來更多精神海的震顫。
他已經很久沒有理會過那片黑黑的土地了。
從幼時開始,他便常常有意識地進行精神力鍛煉,但很多時候,因為應用不夠精準,他都會傷到自己,讓那片精神海的地面被一次次沖擊波傷害蕩平,然後出現了初始的焦黑的沉積塊。
他前進的速度必須要夠快,才能夠保護自己的親蟲,所以他根本不會花費時間在購買精神力梳理的儀器上。
雖然在精神裏暴動發作時會很痛苦,這些沉寂已久的頑疴會像是地震般裂開、如同火山一般湧出岩漿,讓他變得灼燙,像是在烈火中炙烤,但平常時候,它們就靜靜呆在那,沒有任何存在感。
但今天顯然不是。
蘭登所立之處,精神力像是一道暖暖的光暈,就這樣柔和輕緩地蕩漾開來,然後和飄散的霧氣融為一體,化作一陣暖暖的春風,吹到精神圖景的每一個角落。
霍爾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但是精神海的敲擊讓他感到鼓脹。
他的心跳開始加快,血液加速流動,像是裝了一個水泵,而雄蟲閣下正在永不停歇地用力按壓。
蘭登與他靠得很近,他幾乎能夠聞到,從他後頸緩慢逸散出來的信息素味道。
他喉結動了動,想要咽下一點兒什麽東西。
或許是雄蟲鼻尖上溢出的水滴,或許是從他額頭滾落的細汗,或許是……他肉粉色的,微微鼓起的唇珠。
雄蟲閣下的唇形很美,上唇很薄,而下唇卻并不是這樣。
它微微嘟起,呈現出一點點飽滿的肉感。
在他微笑或者抿唇的時候,那唇瓣被牽扯開來,像是花朵的倏然綻放。
偶爾還會露出一線雪白,那是他整齊如編貝般的牙齒。
霍爾斯難耐地閉上眼,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将那奇異的渴求從心底壓下去。
不,不能想了。
雄蟲在自己的精神海,他會看到的。
……
而蘭登吭哧吭哧挖了很久的土,他覺得熱死了。
精神梳理是這樣累的一件事嗎?
他情緒有點糟糕,按照這個梳理方式,梳理精神海殘破的雌蟲尚且這樣費力,更何況精神堤壩完好的S級軍雌呢?
但很快,他找到了竅門。
蘭登眯起眼。
他看到有一片霧氣特別活躍,時而分散,時而聚攏,就像是在跳舞,吸引着他的注意。
這些家夥怎麽和在現實世界中看到的霍爾斯精神震動頻率那麽相像?
蘭登将鏟子豎起來,盯着那片霧氣看了很久。
他剛剛已經用力挖了很久了,還一直沒有挖到底。
如果按照這個清理速度,就算是這一年過完,也別想看到雌蟲精神海的底色。
要不要走個捷徑?
他偷偷分出一縷精神力,融入到了那濃濃的霧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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