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55章

一小時後,陳遠澤上臺宣布了比賽結果。

周書聞遺憾止步海選。

其實作為神外的獨苗苗,評委了評分時也考慮了很久。

大家一致認為周書聞的外形拿出去會是全院無上的驕傲,更別提作為一個神經外科醫生他的技術之高超,硬實力少有人及。

何況他還勤于鍛煉,修身養性,年年在本院的書法比賽中勇奪第二。

“人無完人,”藥劑科老主任最終說道:“各方面能力都是佼佼者,唯獨在歌喉上有所欠缺,也是可以理解的。”

由此結束了周書聞此次的歌唱比賽之旅。

秋恬始終不相信自己對周書聞有濾鏡。

他一向自诩客觀公正。

但周書聞止步海選已成事實,他似乎也沒有資格去找評委們申訴什麽。

周書聞把下午的門診坐完了才下的班,幾個人在風華橋附近的露天餐吧吃的晚餐,又去對面的小酒館裏吹了會兒牛。

晚上十一點多,正是夜生活漸入佳境的時候,街上熱鬧喧嘩人流如織,秋恬陪董清雨他們打車都等了十幾分鐘。

丁樓蹲在馬路牙子邊,嘴裏叼一根棒棒糖,笑着轉頭問他們:“你們說咱們現在像不像以前那種非主流,大半夜壓馬路,在路燈底下追憶疼痛青春?”

“得了吧,我可沒非過,”董清雨打了個酒嗝,大半個身子都靠在秋恬身上:“我們那年代早就不流行這個了,你說是吧小秋?”

秋恬可從沒經歷過什麽非主流,如果說對那個時代有些許認知的話,那全部印象都是來自于周書聞的早年珍貴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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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影像該怎麽說呢……要說周書聞那幾年不帥吧,他也确實還是帥的,可你真要說有多帥,他的造型和發型确實又是慘不忍睹。

“我覺得吧……”秋恬思考半晌,點點頭:“我覺得你說得對。”

大家都有些醉了,董清雨挽着他的胳膊吐泡泡,秋恬很想拖住她,但他自己也是暈的,眼前一花,趔趄兩步又倒在了周書聞身上。

周書聞從背後托着秋恬的咯吱窩,把他整個人架在懷裏,董清雨扒拉着秋恬的胳膊,遠遠看上去就像一只吊着的小尾巴。

“你們是不知道那個年代的好,”丁樓沒看見身後的畫面,四十五度仰起頭下颌憶往昔:“那時候多自由啊,這點師兄最有發言權,他當年也是在時尚前沿攪弄過風雲的男人。”

“年輕的時候幹什麽不自由,”周書聞低笑着說:“但你別找我,我非主流的時候也沒壓過馬路。”

“啊?”丁樓不信,随即又想起什麽,拍了下大腿:“我好像聽旗哥說過,你們高中那會兒出去玩,你媽回回都派司機來接你,還每次都換一輛豪車,可拉風了!”

“她那是以為我談戀愛去了,”周書聞漫不經心說着,一邊輕輕捏秋恬的臉:“以為我那麽年輕就知道給她找兒媳婦高興壞了,鞍前馬後幫我充面子呢。”

這一段是丁樓沒聽過的,他來了興致:“然後呢?”

“然後啊……”周書聞說到這裏沒再出聲,丁樓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心癢難耐地扭過頭,卻只看到周書聞對着秋恬的臉笑個不停。

他一手橫在秋恬的胸口,将他架在自己身前,另一只手捏着秋恬的兩邊臉蛋,稍一用力秋恬的嘴就被捏得撅起來,放松時臉頰肉又跟着平坦下去。

周書聞就這麽反反複複地捏,樂此不疲,甚至還在某一瞬間笑出了聲。

丁樓:“……”

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還能在周書聞臉色看到這種表情——

這種癡漢一樣傻缺的表情。

“……你是真的喝傻了嗎師兄?”

如果董清雨還清醒着,她大概會兩眼一翻,緊跟着給丁樓一個大逼鬥,把這位天然而純粹的蠢貨塞進馬路縫裏。

然而她醉得已經快沉入夢鄉,連周書聞對秋恬做了什麽都不知道,自然沒能聽見丁樓以直男的自尊心為底線發出的拷問。

于是這道靈魂拷問在熱鬧的街頭,順着空中燒烤的香氣飄進周書聞的耳朵。

周書聞擡起頭,像是從某種溫柔鄉裏掙紮出來,花了一兩秒眼神才變得清明,手仍然戀戀不舍地放在秋恬臉上。

“啊?你說什麽?”他仿佛突然聾了瞎了失憶了:“我剛說到哪裏了?”

丁樓:“…………”

丁樓深吸一口氣:“你說然後呢。”

“哦,然後啊,”周書聞找回了丢失的記憶,坦然地給出一句讓丁樓差點吐血回複:“沒有然後了,你一天天的哪來那麽多好奇心。”

丁樓:“???”

不是你要說的嗎大哥?

周書聞又底下了頭,看不見丁樓精彩紛呈的表情,在玩秋恬臉頰肉的這件事上,他做得比誰都用心。

直到捏爽了——其實是被秋恬不舒服地擋開了,他才終于又大發慈悲地擡眸看了丁樓一眼。

“後來啊,我愣是一個女朋友都沒有帶回去,”周書聞抱着秋恬說:“我媽覺得我沒出息,不像是她的種,就再也不忙着張羅了。”

“哇……”丁樓幹巴巴笑兩聲:“真是好有趣的一個故事啊。”

街邊車來車往,時而堵成一條長龍,丁樓打的車終于在十幾分鐘後緩慢抵達,他二話不說,拉着董清雨就上了車。

周書聞沒有上車,他家離這裏本來就不遠,按目前的交通狀況,他們用兩條腿走到家了,打的車可能都還堵在路上。

夜晚涼風徐徐,周書聞帶着秋恬在河邊走了走。

橋頭風大,秋恬扒拉着周書聞的胳膊走了一會兒,再由秋夜的冷風一吹,思緒驀地清醒不少,只是腦仁還是疼,處于一種既清醒又混沌的狀态。

靠近橋眼的地方有一段高高的石階,石階底下的欄杆後面就是汩汩河水,河面波光粼粼,對面酒吧燈紅酒綠的光映下來,像披上一層五彩的紗衣。

河邊有歌手在賣唱,石階上坐滿了人。

這個地方秋恬之前也來過,不過是在街邊吃燒烤的時候遠遠的見過,隔着熙攘的人群和寬闊的街道,視線其實很窄,只是聽着歌聲一刻不停地在風中悠揚回蕩。

他和周書聞在石階上找了個空位坐下來,是比較偏的位置,沒有正對着歌手,也不太引人注意。

但坐在這裏的感受,和從燒烤店裏遠遠望一眼,确實存在很大不同。

秋恬想了想,覺得就像是劇中人和旁觀者的區別……也有可能是因為今天坐在他身邊的人是周書聞。

周書聞又買了一罐啤酒,拉開拉環慢悠悠喝着。

他平時其實很少喝酒,對于他這種随時随地有可能上手術臺的醫生,周書聞在飲酒方面一直很克制。

但他酒量又很好,似乎怎麽喝都不會醉。

秋恬陪他坐了一會兒,第二首情歌結束的時候,周書聞将那罐啤酒喝掉了大半。

他随手把易拉罐放在身側,拉拉秋恬的衣領,問他:“冷不冷,冷我們就回去了。”

秋恬搖搖頭,這時空中響起第三首曲子,是一首外文歌,曲調很輕很慢,像河水一樣悠揚。

秋恬沒聽過,一時半刻也弄不明白歌詞的意思。

“這是什麽歌啊?”他下意識就問了周書聞,沒考慮過周書聞也會沒聽過的這種可能性。

但或許是湊巧,周書聞還真就知道,對秋恬說:“是一首很老的法語歌。”

“老歌嗎?”

“嗯,比我年紀還大。”

“那你怎麽會聽過?”

周書聞頓了頓,表情在那瞬間變得有些奇怪,緩慢道:“其實,這是我為院裏歌唱比賽準備決賽曲。”

“……”秋恬不由自主張了張嘴:“你都在想決賽的事了?”

“未雨綢缪嘛,”周書聞說:“怎麽,不好聽嗎?”

“那倒不是,就是……”秋恬為難地:“這調子你唱是不是有點高啊?”

“……?”周書聞額角狠狠一抽,旋即大笑起來:“看不起誰呢?不然我現在給你唱一遍?”

明明之前喝那麽多都沒醉,現在半罐啤酒下肚卻仿佛不清醒了似的,周書聞有點異常興奮。

秋恬笑着點點頭,說:“好呀。”

周書聞竟然就真的拿出手機點開歌詞,轉身面對着秋恬,長腿曲起,手肘搭在膝蓋上,跟着橋邊賣唱歌手的調子開始唱了。

一整天下來他的領帶松了一些,在晚上大家都穿着長袖在橋邊吹風時,他襯衣的袖口都是卷起來的,手腕到手指那一塊的骨骼線條尤其好看。

周書聞一直盯着歌詞,身上帶着淡淡的酒的味道唱得很專心,他其實一直都是一個做事情很專注的人。

憑心而論,周書聞在唱歌這方面确實天資有限,但此刻氛圍太好了,以至于秋恬竟然覺得還不錯。

……而且周書聞今天是真的很帥。

他有點醉了,整個人都很放松。而他一旦放松下來渾身都會彌漫起一種獨特的、獨特又溫暖的氣息。

秋恬被他的歌聲逗得直樂,有時候甚至會引得周書聞一起笑起來,歌聲裏就會帶上幾分笑音。

周書聞捏住秋恬的嘴不讓他笑,唇角高揚着,繼續盯着歌詞專心地唱下去。

一直到歌曲盡頭,伴奏聲遠揚了他才停下來。

秋恬給他鼓掌,很捧場地歡呼着:“他們沒聽到這首,是他們沒福氣!”

“我覺得你說得對。”

周書聞拿起啤酒罐下意識想跟秋恬碰杯,卻發現秋恬手邊沒酒。

他略一停頓,拿瓶身在秋恬發紅的臉蛋上挨了一下,仰頭喝了。

河畔的風吹得秋恬暈暈的,消失的酒勁又襲了上來,他覺得自己臉很燙,所以當冰涼的啤酒罐挨上來時,那種感覺很舒服。

秋恬傾身向周書聞靠攏,盯着他手裏的啤酒罐:“我也想喝一口。”

周書聞垂下眼睛看他,覺得秋恬現在就像一個洋娃娃,臉頰紅紅的,腦袋圓圓的,眼睛大大的,眉眼是精致到令人心驚的漂亮。

“好啊。”

周書聞喉結動了動,拿罐口貼了貼秋恬的嘴唇,在秋恬張嘴去含時又移開。

秋恬不是第一次被他賤兮兮地逗弄了,不滿地抿唇,卻在周書聞眼底看見了濃得化不開的笑,那笑混雜着幾分醉意,明亮得驚人。

而啤酒罐上仿佛有一道纏綿的引線,總在快要被捉住時移開,像一場幼稚的拉鋸戰。

周書聞引誘着秋恬一次次追上去。

某一次秋恬仰起下颌,就快要撲進周書聞懷裏了,啤酒罐卻突然被移得好遠。

周書聞低下頭,迎上了秋恬的嘴唇。

時間在這一刻停住了。

秋恬也怔了怔,他眼裏是朦胧的醉意。

但僅僅只是半秒後,快到周書聞還沒來得及為這一刻的靜止而緊張,就感到秋恬的氣息向自己靠攏。

秋恬垂下眼簾,回禮一般在周書聞的下唇輕盈地碰了一下。

剎那間,風變急了,樹葉沙沙作響,河面倒影被吹亂,紅的橙的燈影蕩開一片,火花似的燒紅了整條河流。

周書聞拉過秋恬,深深地吻了下去。

是無數次心動周而複始凝結成的,這個炙熱的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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