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後路

第05章 後路

晚上,荊玥在房間裏貼完了五張本子紙。小馬寶莉的粉色系,空白處用水彩筆畫上愛心。她心滿意足地欣賞過後,敲響了荊平野的卧室門。

“哥哥,”門一開,荊玥便呈上本子,“你看!”

荊平野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太牛了。趕緊睡覺,都幾點了?”

“九點了。”荊玥說。

她個頭矮,順着門與身體的縫隙,掃到了卧室裏的景象,敏銳地發覺有人。荊平野還沒有反應過來,荊玥就鑽了進去,好奇地打量應逐星,問:“你是誰?”

“不許亂跑,”荊平野一把扛起荊玥,不顧她掙紮,直接把人抱回了卧室裏,“現在去洗臉刷牙,再亂跑沒收你本子!”

爸媽不在家的情況下,荊平野對她有絕對領導權,荊玥只得“哦”了聲,不情不願地進衛生間洗漱。

回到卧室後,應逐星仍舊坐在床邊。二十分鐘前,他答應留在這裏,禮貌地說“麻煩你了”,之後去洗漱,他們都對彼此家裏的布局并不陌生,不需要指引也能找到衛生間的位置。

這種熟悉與前面生疏的客套形成一種割裂。

“睡覺吧,”荊平野說,“別傻坐着了。”

床頭燈關上後,卧室裏倏地昏暗下來。荊平野的卧室不大,原本家裏是兩室一廳,後來妹妹長大後,在兩個房間中間打了一堵牆,這才分隔成了如今的布局。

荊平野感受到應逐星也躺了下來,床是普通單人床尺寸,1.2乘2米,枕頭也只有一個,他們難免碰到彼此。

“那是玥玥嗎?”應逐星問。

玥玥是荊玥的小名。四年前,應逐星一家離開濱城的時候,荊玥只有三歲出頭,剛開始記憶整個世界,盡管之前應逐星時常陪她一起玩積木,但四年過去,荊玥并不會記得他。

“對,”荊平野說,“她都一年級了。”

Advertisement

應逐星“嗯”了一聲,沒有再問其他。

今晚仍有煙花爆竹的聲音,但荊平野實在困頓,打了兩聲哈欠,很快陷入睡眠,他夢見了樓道裏血腥與可怖的場面,睡得并不踏實。

第二天清晨,敲門聲響起。

荊平野迷糊地爬起床,開門。門外站着荊川,他沒有刮胡須,神情看起來很是疲憊,荊平野問:“我媽回來了嗎?”

“還在醫院裏,”荊川問:“應逐星醒了嗎?”

荊平野回頭看了一眼。明明已經是很小的一張床,應逐星卻貼着牆,睡在很邊側的位置,微微蜷着身體,只枕着一小片枕頭,露出一截後頸皮膚:“還沒醒。”

“再過五分鐘把他叫醒吧,”荊川說,“今天你得在家好好照顧妹妹,看着她完成作業,知道嗎?”

荊平野已經醒盹了,他點點頭,說好。

荊川轉身要去衛生間時,荊平野叫住了他,壓低聲音問:“徐阿姨的病很嚴重嗎?”

“胃癌晚期。”荊川說。

六點四十五分,冬日的天空未明。荊平野叫醒了應逐星,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應逐星身體激靈了下,明顯睡得很淺,眼裏布着紅血絲,眼下也有烏青,像是沒有休息太久的模樣。

“你昨晚沒有睡好嗎?”荊平野問,“我是不是擠到你了?”

應逐星坐起來,拿出手機,機械的女音播報時間,他搖搖頭,說:“沒有,謝謝你叫我。”

荊平野看着他,欲言又止。

早飯是豆漿油條,外加幾張火燒,是荊川在樓下早餐攤子買的。應逐星沒有吃兩口就說飽了,荊川飛快喝完飄着油星子的豆漿,起身說:“我們走吧。”

荊平野坐在餐桌旁,看着應逐星起身,不可避免地再次想起荊川的話。胃癌晚期,一個注定迎來死亡結局的疾病。他只在書本裏接觸死亡,卻也明白死亡象征着別離、痛苦與長久的遺憾。他和應逐星同歲,應逐星是怎樣習得這些內容,去獨身面對一切呢?

“應逐星!”

應逐星聞聲,下意識地停住,緊接着整個人被抱住,應逐星一時踉跄了下,感受到荊平野偏高的體溫,熱烈而莽撞,荊平野笨拙地拍了拍他的後背,他不如應逐星高,因而要擡頭,才能湊到應逐星的耳邊。

“都會好的,”荊平野小聲說,“你別害怕。”

那一瞬間,應逐星感受到眼眶的酸熱,低着頭,喉結滾動,應逐星忽然擡起手,慢慢也回抱住了荊平野,說:“……好。”

·

“叔叔,”應逐星道,“我上樓取個東西,麻煩您等我一下。”

荊川點點頭:“快一點,等會兒早高峰容易堵車。”

他上樓取了個米白色布袋,上頭印着銀行的标識,應該是贈品,然後跟着荊川下樓。

從小區到人民醫院是半小時的車程。昨天晚上情況緊急,荊川一路闖了好幾個紅燈,十來分鐘到的。

一路上應逐星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抱着那團物件,直到紅綠燈,車子停下,應逐星才開口說:“我媽媽情況是不是很差了。”

“是,”那張單薄的檢查單就在兜裏,荊川拿出,挑着撿着念,“胃癌腹腔轉移、腰椎轉移,右側骼血管旁腫大淋巴結,L3椎體及附件骨轉移……而且已經出現很嚴重的黃疸。”

嚴重黃疸的出現,基本就宣告了死期将至。

應逐星的指甲重複扣弄着盲杖,“嗯”了聲。比起昨晚樓道裏的崩潰,他表現了出乎意料的平靜。

“她現在身體應該很不舒服,”荊川有點于心不忍道,“你可以多陪陪她,不要留下遺憾。”

應逐星聲音發啞:“我會的。”

車子停在醫院的地下停車場,他們坐直梯上樓。徐瑤搶救之後安排在重症監護病房,還沒有蘇醒,應逐星換上隔離衣後進入病房,只聽得見儀器和氧氣罩的聲音,也無法看到她的樣子,只能握着她的手指。

從ICU出來時,夏蕾剛從醫院食堂回來。

“醫生說,你媽媽明天就能轉入普通病房,”她說,“別擔心。”

但胃癌已經到了晚期,後續治療也只是徒增痛苦,茍延殘喘而已。

應逐星輕聲說了“謝謝”,他打開一直抱着的布袋,裏面是幾捆鈔票,面額從一百元到一元都有,應逐星無法區分,于是将那袋子錢遞了過去:“昨天晚上應該花了很多錢,謝謝您和叔叔照顧我媽。”

“這是你媽媽的存款嗎?”夏蕾問。

“嗯。”應逐星點點頭。

荊川接過袋子,大致清點,裏面的錢也不過杯水車薪。他和夏蕾對視一眼,只假裝抽拿了裏面的錢,故意弄出聲響,又将布袋還了回去。

“有想好以後怎麽辦嗎?”夏蕾又問。

“之前醫生說過,我媽的生存期只有一兩個月,時間不多,”應逐星低聲,“我想找找方法……讓她多少過得舒服一點。其他的,走一步算一步。”

荊川問:“你聯系得上你爸爸嗎?”

應逐星說:“聯系不上,他換了號碼,跟我媽離婚以後沒有再聯系過我們。”

“他不知道你媽和你的情況嗎?”荊川怒道,“就這樣走了?”

“他走了之後,我媽才查出的胃癌。”應逐星很平靜,沒有提及自己。

夏蕾又問了應逐星家裏其他親戚的情況,徐瑤是家裏獨女,父母已經離世,之前為了治應逐星的眼睛到處借錢,和那邊親戚也關系很僵,大多也指望不上。

“那你這兩天怎麽辦?”夏蕾忍不住說,“要不先來我們家裏住着。”

應逐星拒絕了,笑了笑,只說:“我等我媽出院。”

病房裏銀白色的燈光,消毒水的氣味無孔不入地滲透,冬日的窗外只有枯枝雜杈,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生機。夏蕾這才發現應逐星很瘦,骨骼随着年齡抽長,好像要一夜之間讓他撐起所有。

應逐星是很知道分寸的人,不肯麻煩別人。夏蕾不好再要求什麽,卻也不能袖手旁觀,只能另想其他方法搭把手。

離開醫院時趕上了早高峰,他們堵在車水馬龍裏緩慢前進,交通電臺裏,兩個主持人還在互相打趣,播報着擁擠路段。

夏蕾:“這麽活着真挺苦的。”

“那總不能要死要活的,”荊川道,“日子還得過。”

車輛緩慢爬到路口處,荊川忽然道:“之前咱開那個包子鋪的時候,人家租金一年要5萬,咱5萬都掏不出來。找誰誰都不願意借,差點去‘坐地抽’,只有徐瑤他們家借了。”

“開了兩年店才還上,”夏蕾嘆了口氣,“人還沒要利息錢。”

荊川道:“好人沒好報,你說這憑什麽?”

面對很多困苦,旁人無法解開,只能多說兩句“憑什麽”,像是說得多了,公平的稱自然會回到平衡。

沉默了會兒,夏蕾忽然道:“回頭拿點錢給他,好歹別讓小孩這麽有負擔。”

“行。”荊川道。

晚上,荊川留店看包子鋪,夏蕾打包了粥和包子,特地送到了醫院去。應逐星卻不見身影,不知道去了哪裏。她開車快到小區時,在門口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熟悉身影,連忙停車,打開車窗叫了聲:“逐星!”

應逐星定住腳,回頭,他仍是穿着昨晚荊平野給他拿的那件加絨衛衣,應逐星循着聲音走近,盲杖碰到車輪的邊緣。

“我去醫院都沒找着你,”夏蕾說,“上車吧。”

她替應逐星打開了車門,應逐星道謝之後,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夏蕾把仍是熱乎的包子遞給他:“還沒吃飯吧?”

熱度隔着塑料袋燙着手心,有很濃的面香,應逐星低頭,說:“謝謝阿姨。”

“怎麽沒在醫院?”夏蕾重新開動車輛,“回家來拿東西嗎?”

應逐星遲疑了下,道:“不是。”

“那來做什麽?”夏蕾問。

“去找中介,”應逐星說,“我想把房子賣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