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入住

第09章 入住

第二天下午一點半,荊平野午覺醒來。

以往他都是兩點半才會醒,荊平野把這回醒得早的原因歸結于外面的電視聲音。荊玥坐在沙發上,腳輕輕踩着黑豆的背,電視放着《千與千尋》,荊平野打開門,說:“作業完成了嗎?”

“你的作業呢?”荊玥也問。

“……”荊平野說,“我是大人!”

“來看動畫片吧,”荊玥拍拍沙發,“我們同病相憐。”

最後荊平野和荊玥達成協商一致,最遲下午三點,必須去做作業。荊平野坐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看了十分鐘的電視後,起身。

“哥哥,你去哪裏?”荊玥好奇地問。

“我去學車。”荊平野含混道。

但半分鐘之後,荊平野出現在402的門口,飛快敲了兩下門,應逐星打開了門,荊平野問:“你收拾好了嗎?”

“現在應該還沒到三點。”應逐星遲疑道。

“我提前視察一下。”荊平野自然而然地走了進去。比起上回,家裏變得更加幹淨,他走到卧室裏,第一眼看到地面上攤開的兩個行李箱,一個排放着衣服、洗漱用品,另一個則全是棕褐色的書。

應逐星的房間并不大,沒有什麽裝飾品,顯得很單調。

“我還沒有收拾完,”應逐星也走了進來,盲杖撥開了地面的雜物,說,“你先坐一會兒,不會等太久,我很快就好。”

荊平野“哦”了聲,坐在了床邊,看着應逐星收拾行李箱。他收拾東西很利落,并沒有想象中的不斷摸索,應該是因為對房間格局已經很熟悉的原因。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荊平野覺得應逐星不大自在,動作有點僵硬。

他拿起行李箱裏的書,翻開之後,發現裏面都是盲文,什麽都看不懂,只好又悻悻地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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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很快塞滿了,最後合扣的時候,牙杯不小心掉了出來,發出清脆的聲響,所幸是塑料的,沒有摔壞。荊平野給塞了回去,幫忙扣緊了。

“謝謝。”應逐星說。

“少來。”荊平野很讨厭聽這兩個字。

應逐星聞言頓了一下,他站在那裏,忽然問:“你吃糖嗎?”

荊平野望過去,看見應逐星攤開的手心裏放着一枚糖,透明的玻璃紙,檸檬口味的黃色糖粒。荊平野迷茫道:“啊?”

“這個酸一點,”應逐星問,“應該是你喜歡的口味。”

送上門的糖,沒有不吃的道理。荊平野搶過了他手裏的糖,拆開包裝,扔進了嘴裏:“走吧,我媽讓我幫你搬行李。”

他的性格向來如此,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一共兩個22寸的行李箱,荊平野試着拎了一下,險些整個人墜了下去,一時震驚道:“你裝水泥啊!”

“我來提就行。”應逐星把盲杖換到左手,想接過他手裏的箱子。

“不用。”荊平野推了下他,深吸一口氣,提起箱子飛快下樓梯,一口氣運到二樓。荊玥打開門後,憋着的勁終于得以放松,行李箱砰地落到地面上,荊玥吓了一跳,不敢接近行李箱,害怕裏面有易燃易爆物品。

荊平野大喘着氣,一張臉通紅,癱倒在沙發上,捏着胳膊,有氣無力地指揮荊玥說:“電視調到湖南衛視,再倒杯水給我。”

“裏面是什麽?”荊玥還蹲在地面,小心觀察行李箱,忽然她聽見啪嗒聲,仰起頭,看見了一張有點熟悉的面孔,荊玥恍然想起了:“你是那天和我哥哥一起睡覺的人嗎?”

“……”荊平野說,“他是給你貼貼畫的那個人。”

荊玥眼睛放光,主動牽了應逐星的手,很熱情地說:“你和我坐一起。”

黑豆站在荊玥的旁邊,很是戒備地望着應逐星,“汪”了兩聲。荊平野把黑豆叫了過來,揉揉腦袋:“不許叫。”

昨天晚上,夏蕾提前告知過荊玥應逐星眼睛的情況,再三強調不許她多問,免得應逐星傷心。因而荊平野并不擔心她和應逐星的相處,只是躺在一邊看電視,餘光裏掃見應逐星坐在沙發上,而荊玥站在他面前,小手在應逐星眼前晃,露出點驚奇的神色。

荊平野覺得好笑,剛準備起身接杯水,忽然聽見荊玥問。

“你叫什麽名字?”

“我——”

“哎!”

荊平野突然捂住了應逐星的嘴,對荊玥道:“你管他叫什麽,叫‘哥哥’就行。”

應逐星明顯沒有反應過來,如同古代話本裏遭到劫持的書生,很是僵硬地坐在那裏,但沒有反抗,直到荊平野松開了手,他才陡然松懈下來,什麽都沒有問。

荊玥對此很不滿,但當荊平野拿出前兩天買的新貼畫本後,她選擇失憶,興高采烈地捧了起來,跑到卧室裏準備玩:“哥哥真好!”

黑豆也跟着跑了進去,短暫的預警解除,荊平野松了口氣,忽然聽見一旁的應逐星問:“為什麽不能說我的名字?”

“就是不能,”荊平野含糊道,“她還小嘛……”

這個理由完全經不起推敲,但說多錯多,荊平野選擇點到為止。

其實,之所以不讓應逐星說自己的名字,真正的原因是四年前,應逐星一家搬家後,荊平野非常生氣,正巧那時剛撿到黑豆沒有多久,正在起名的階段,他在背後自作主張給黑豆起名叫應逐星,其他人并不知情。

白天沒有人的時候,荊平野就使勁揉着小狗,說這“應逐星,你跑太快了”,“應逐星,不許叫”,“應逐星,你醜死了”,有時候還會哭,以此宣洩自己想念與憤怒相交織的心情。

十二歲時,荊平野還沒有上初中,這是他能想到最壞的、欺負應逐星的手段。

盡管半年之後,荊平野重新為它起了名字,但黑豆非常聰明,它仍然記得自己最初的名字,一旦提起,會有很明顯的反應。

“小野。”

荊平野回過神來:“嗯?”

“你胳膊疼嗎?”應逐星問。

“搞笑,才兩個箱子,”荊平野全然忘記自己進門時的狼狽,“十個箱子我也沒問題,一點也不疼。”

應逐星笑了起來:“這麽厲害。”

說完之後,他們之間沉默下來。荊平野不知不覺睡着了,什麽夢都沒有做,不知道過了多久,隐約聽見了座機鈴聲,荊平野困頓地接了起來,電話那頭是夏蕾:“應逐星行李收拾好了嗎?”

“嗯,”荊平野半睜着眼,“都搬過來了……”

“我和你爸在店裏忙,晚上你做點飯,米飯記得蒸多一點,幫着逐星整理一下行李,好好看着妹妹……”

荊平野又閉上了眼,時不時“嗯”了一聲,電話挂斷後,他又趴了一會兒,這才醒了盹,客廳沒有開燈,只有荊玥的房間亮着燈,窗外天色烏沉,高懸着一輪細細彎彎的朦胧月亮。

“應逐星。”荊平野喊了聲。

黑豆從荊玥房間探頭,汪了聲,荊平野猛然反應過來,小聲嘀咕了句,起身,聽見卧室裏傳來應逐星的聲音:“我在收拾行李。”

然而卧室裏也是息着燈的,荊平野開了燈,看見室內攤開的行李箱。應逐星将自己的盲文書都放到了角落裏,沒有占據太多地方,衣服疊放在床角,應逐星說:“我的其他衣服放在衣櫃最下層,可以嗎?”

“那是我放內褲的地方!”荊平野抓狂說。

“啊。”應逐星有點尴尬。

四年前,他們總是睡在對方家裏,連衣服放在什麽位置都一清二楚,熟絡得不分你我了,只是四年後,布局總是有所變化的。荊平野打開衣櫃,把下層的內褲收拾出來,将應逐星的衣服塞了進去:“放最下面了。”

為了防止應逐星分不清,荊平野拿過他的手,帶着掠過那片區域:“這個地方。”

應逐星手指很細微地動了下。荊平野的手很熱,或許是剛才的午覺,手心有一點濕意。只握了兩秒,荊平野松開了手,說:“今晚我做飯,你想吃什麽?”

“你會做飯了。”應逐星有點驚訝。

“我很有天賦的,”荊平野忍不住洋洋得意,莫名有種衣錦還鄉的炫耀心情,“我第一次做番茄炒蛋的時候,我爸媽都沒幫忙,但做出來特別好吃。”

“是嗎?”應逐星笑起來,“的确很有天賦。”

荊平野雀躍起來,決意要好好表現自己,假裝不經意道:“你今晚嘗嘗就知道了。除了辣椒、香菜、蔥花、絲瓜,其他都可以吃吧?”

應逐星的笑意逐漸收斂了,低聲:“你還記得啊。”

“我認識這麽多人,就你最挑食,”荊平野沒好氣道,“能不記得嗎?”

“小野。”

“我去做飯了。”

兩人同時出聲,應逐星點點頭,只說:“好。”

應逐星應該是想說什麽的,然而短暫的沉默裏,最恰當的時機已經錯過,荊平野沒有等到他的下一句話,也說不清自己在期待什麽,索性離開了卧室,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查看裏面有什麽食材。

荊玥聽見動靜,登登跑了過來,荊平野預判了她的話,說:“不能點菜。”

“……想吃炒肉渣,”荊玥可憐道,“哥哥,寫完語文作業了。”

“說兩句好聽的話。”

荊玥立馬道:“哥哥帥,哥哥好,哥哥是我的驕傲!”

荊平野心滿意足,決定做一盤炒肉渣。身後傳來盲杖的聲音,應逐星問:“需要我打下手嗎?”

聽到應逐星的聲音時,荊平野忽然為方才的中二感到尴尬,他将荊玥趕走,假裝若無其事,說:“你能幫什麽忙?”

“都可以。”應逐星說。

“那你唱首歌吧。”荊平野說。

應逐星明顯愣住,他很糾結地站在哪裏,似乎真的在思考。荊平野沒有指望他會表演節目,剛打開水龍頭沖洗西紅柿的時候,他聽見應逐星問:“你想聽什麽?”

“……”荊平野笑出了聲。他笑的時候會露出右側的小虎牙,眼睛彎着,很讨人喜歡的可愛面相,荊平野低頭将西紅柿改刀切塊,“誰要聽你唱歌,你坐在邊上老老實實的,別搗亂就行了。”

【作者有話說】

求求海星和評論,阿裏嘎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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