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作品評分中，請作者耐心等待。】

像是沉睡中的大海輕輕掀開了夜色的帷幔。漸漸地，藍灰中滲透出了些許柔和的橙黃，在寂靜中悄然綻放。

夜晚與白晝就此交替。

沈南儀醒了，這不是他的房間。

“什麽作品評分？”他問道，試圖找出聲音的來源。

【作品初衷是作者本人為了反抗現實滿足自身幻想所創作的，沈南儀是作者本人——刺啦——刺啦，數據分析過載，無法解析。沈一不是沈南儀，沈南儀是沈一，沈南儀是沈南儀——刺啦——】

腦海裏響徹刺耳的電子音，讓沈南儀皺眉搖頭，試圖驅散。

【暫停數據解析——作者大大完成的這部作品，由于主角間依舊存在矛盾和未說開解釋，未能達到最佳完本要求。經評估，完本獎勵三十萬RMB——刺啦——經檢測，該作品作者并未确認完本——刺啦——未完本無法參與評估——刺啦——請作者繼續努力——刺啦——】

很快，那聲音像是罷工般，不再說話。房間靜的可怕，一切都是原來的模樣，給沈南儀熟悉的感覺。

什麽作品？什麽作者？什麽完本？30W他壓根看不上。

這是哪裏？

他幾乎輕車熟路下床，走到了書桌前。

身處陌生的環境卻覺得似曾相識，可能是海馬效應。沈南儀想着。

他拉開了抽屜，那裏靜靜躺着一本牛皮本。他拉開椅子坐下，拿出了那本本子，翻開。

那字跡就像是自己寫的。那內容越看越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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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儀看着看着就笑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後來笑容也斂了，只剩下晶瑩而無聲的淚。

他往後仰，靠在了椅背上，哽咽得說不出話，和曾經的沈一喝醉了般，念着自己的名字。

“沈南儀……呵呵……沈南儀……”

“沈南儀？”而此刻，沈一起身喚着。他還在沈南儀的房間裏，只是鐐铐不見了，好像沈南儀也不見了，無影無蹤。

這什麽情況？他自由了？

“小助手？不是申請完本了嗎？我怎麽還沒回去？”

沒有人回應他。

沈南儀的痕跡徹底消失了。

身份證上是沈一，銀行卡信息上是沈一，消費憑證還是沈一，都是沈一。

沈一把家裏翻了個遍，好像突然明白了。

他永遠留在了夢裏，夢去到了本該屬于他的現實。

沈一癱在床上，笑了，念叨着：“沈南儀啊……沈南儀……”

他出門了，有些東西好像自動填充進了他的腦袋。他知道“黑夜騎士”是“他”常去的酒吧，知道“他”認識一些吃喝玩樂的貴公子……

“沈哥哥，好久不見，最後還是分手了？”景茉兒不認識他般依偎着他，似乎把他當一棵樹，輕聲細語。

沈一是沈南儀了！

家財萬貫美女如雲無限風光！沈一笑着，在一開始的拘謹僞裝裏漸漸如魚得水，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做一個浪蕩敗家子，不高興就撒錢，高興也撒錢。

這不是夢了！或者說他既然變成夢了，那這對于他而言，就是真的！

沈一全身的細胞都沸騰着叫嚣着，感覺世界都盡收眼底。

他左擁右抱，滿世界飛，毫無顧忌。真搞不懂當初沈南儀為什麽非要死活拽住他，這好好的富家公子哥不當，非要犯罪。

沈一想着，他得找個漂亮女人結婚生孩子，好繼承他完全揮霍不完的家産，也好給他養老送終。

他沒什麽別的愛好了，開了家蛋糕店，閑得發慌就去随心所欲地營業，或者去追求刺激得飙車。

窗外的風是呼嘯的，像排山倒海般的自由。

可是他忘不了沈南儀。

“沈一忘不了沈南儀，因為沈南儀是他親自締造的夢。哪怕現在……沈一已經變成了夢。”

男人好看的手握着筆，寫下了這句話。

“他忘不了沈南儀的卑躬屈膝，忘不了沈南儀的唯命是從，忘不了沈南儀的愛……忘不了他的溫度，呼吸，心跳，律動……從來沒有人能讓他這樣動情。”

“我們兩敗俱傷，不是嗎？”沈南儀喃喃自語。

夢失去了夢擁有的美好的一切，來到了茍延殘喘的現實。現實擁有了夢的一切，似乎樂不思蜀。可現在，夢支配着他，就像曾經，他支配着夢一樣。

“不……不是，我就是沈南儀，我就是沈南儀……這一切都是我的……”沈一常常被夢魇醒，沈南儀的噩夢，他縮在角落裏，在空蕩蕩的房間裏自言自語。

“沈一曾經一清二楚，夢依靠着現實而活，現在也是。當生活變好，不再需要夢，夢就會被丢棄。沈南儀曾經說過，永遠不會厭倦沈一，可沈一沒有回答，現在呢？”

沈南儀寫着，微笑着。

“沈南儀！沈南儀是你對不對！是你！”沈一又夢到沈南儀了，一個追問的噩夢，他叫着，對着虛空崩潰得叫着，“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你不準厭倦我！”

“你呢？現在呢？你呢？現在呢？”似乎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沈一腦海裏重複，一直一直。

沈一開始不敢睡覺了，可人總是會疲倦的。

“沈一，我了解你的過往了，也了解我自己了。謝謝你創造我，謝謝你沒有打碎我……我會等你的，等你想清楚。我已經想清楚了。”

“我愛你。還有，晚安，好夢。”

噩夢消失殆盡。

可沈一仍然惴惴不安。

沈南儀說他愛他，那就應該讓這場夢繼續下去！讓他繼續快活下去！他不想回去，回到那SHI一樣的現實！

“你不會讓我回去的，對吧？你愛我啊。”他瘋子般自言自語，“夢碎掉，我回去，你不就消失了嗎？你不會那樣做的，你更愛你自己啊。不是嗎沈南儀？呵呵，沈南儀啊……”

本子還在翻頁，沈南儀笑着，不再落筆。

寫下這些，沈一是開心的吧，哪怕虛假。他就是因此而存在的啊。

他想象着疲憊又憤懑的男人在本子上落筆，接着露出滿意的笑容的神情，忍不住笑了。沈一……好可愛啊……雖然很舍不得，但這才是對的吧。

可是，得沈一心甘情願才行，不然他怕他小心翼翼呵護的燭光熄滅。

沈南儀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現實裏的時間似乎因為作品而靜止。

牛皮本的文字自己浮現。

沈一買下來一座山，山林山野山溪山月，春花夏蟬秋草冬雪……荒無人煙。

“墳墓很貴，到那時我應該留不了全屍，只剩下一把灰。”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送你些什麽。就讓這座山當你的墳墓，沈南儀。你記好了，你是一場僅我踏足的夢，陪了我近十個春夏秋冬，将長眠于此。”

“我親手埋葬你。我愛你。然後将繼續生活，真實的，快樂的，你期望的。”

“我愛你，所以夢該醒了，沈南儀。”畫下最後一個句號，沈南儀笑了，沈一也笑了。

“申請完本。”

【已完本！作品評分中，請作者耐心等待！】

沈一睜眼，回到了自己的書桌前，面前就是合上的牛皮本。

他笑不出來，哭不出來，直到看到了一張便利貼。

“沈南儀永遠不會厭倦沈一，沈一呢？”

一滴晶瑩的水珠悄然滑落，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動，沿着臉頰而下，像是承載着無盡的委屈與哀傷。

“永遠不會。”

【夢境雖美，但終究虛幻，使人迷失，只有堅定信念，腳踏實地，勇敢面對現實，才能活出自我，實現價值！每一個用力生活的人都很棒！已達成最佳完本，獎勵已發放！請作者及時查收！】

“銀行卡到賬？vocal！這幾個零啊？”

沈一的眼睛瞪圓了。一百萬啊，市中心一套房啊！值了！生活又有盼頭了！早知道不那麽死去活來的了。

不愉快似乎一掃而空，沈一美滋滋洗完澡上床睡覺。

夜半，似乎有敲門的聲音。

不，這聲音比敲門聲更清脆，比敲門聲更近在咫尺。

沈一快分不清他是在做夢還是已經醒了。

他在被窩裏睜開眼睛，咽了咽口水。無他，這個敲擊聲對他而言十分熟悉，熟悉到令他毛骨悚然的境地。

沈一縮被子裏裝死，裝着裝着就又睡着了。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