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沈一在哭，眼淚止不住得往下淌，推搡着他，念叨着：“假的……都是假的……”

“什麽是假的？”沈南儀問他，問一個醉鬼。

“你是……假的，都是假的……”

聽起來很荒謬，沈南儀看着那開合的嘴，卻覺得真實。從遇見沈一的那一刻起，他都這麽覺得。好像只有沈一是真的，也只有沈一是對的。他說什麽都是對的。

就像現在網上問的一個問題，你沒有去南極看過，甚至很多人都沒有出過省，你怎麽知道課本上的地理知識不是在騙你的？不是編造的？

我們一直以來被教導應該那樣應該這樣，當思維已經定式，很少有人會去反駁，這往往細思極恐。

眼淚挂在沈一的下巴，被沈南儀輕輕抹去，這個“楚門的世界”，裂縫已經出現。

沈一醒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了，只覺得太陽當空，上班肯定遲到，全勤沒了。他本該懊惱，可是卻提不起任何情緒。

他起身，感受到束縛，睜圓了眼睛。這裏不是他家，是沈南儀家！

什麽情況啊這是？

“小助手，小助手？”沈一在心裏呼喚着。

【……你的手機被安裝了定位，你當時那件牛仔褲的扣子也是。】

“什麽時候？”

【我……怎麽……知道？！】它第一次被劇情人物騙！沈南儀還裝模作樣得到處找沈一，搞半天早就監視着沈一的一舉一動了！

還好它當初沒把沈一傳送太遠，這個距離起碼能自圓其說，不然世界真得要出BU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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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個你不能解開嗎？”沈一晃了晃鐵鏈。

小助手死氣沉沉說到：【作品應宣傳真善美，以下部分全會被屏蔽謝謝，我無法幹涉。】

沈一：我哔——哔哔——哔——

“醒了？”

沈南儀進來了。

“解開！”

沈南儀沒有說話，只是走過去，靜靜伏在了沈一床邊。

“我發現我留不住你。”

“你這是非法拘禁！”沈一怒氣沖沖道。

可沈南儀沒有聽他說話，反而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

“我要什麽沒有呢？我為什麽留不住你？沈一。你寧可去過那樣的生活，也不願意和我生活在一起，為什麽？我們相處得不是很愉快嗎？”

“哔——老子喜歡女人！”沈一絞盡腦汁反駁。

“是嗎？”沈南儀一笑，顯然不相信。

“告訴我吧，告訴我原因，告訴我你的過往，告訴我你不願意對我吐露的一切，那樣我就放了你。”

“我哔——哔——不告訴你是對你好！”

當人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夢不就醒了嗎？當夢意識到自己是夢，會不會崩潰，然後碎掉。

“對我好？所以你是關心我的？是……愛我的？”

“我不知道！你給我把這個解開！我要回去上班！”

“嗯？已經把你裁了。”沈南儀笑着看着沈一。

“什麽？”沈一難以置信看着他。

“我收購了你那家公司，然後把你裁了。”

“你哔——哔的——有病啊！神經病啊！”鐵鏈因沈一氣憤得大幅度動作而嘩啦作響，可沈南儀依舊用那不溫不火的柔和眼神看着他，像是一位慈祥的母親包容得看着調皮鬧騰的孩子。

沈一的胸膛起伏着，他漸漸冷靜下來。

“我不能告訴你，就是不能告訴你。”

“那好吧。”沈南儀遺憾得聳了聳肩。

但沈一知道，他不會善罷甘休。就像自己，有時候一不做二不休往牛角尖裏死命鑽。

“我喜歡你。”

“我愛你。”

就像沈南儀的設定，不開心的時候大把的錢不要命得撒一般，這些話天天往外一骨碌對着沈一倒。

沈一常常不搭理他。

他看着圈住他的男人，日複一日，好像突然懂了些什麽。

沈南儀不愛他，沈南儀更愛自己。無論是出于潛意識還是什麽，他想留住沈一。

把現實留在夢裏，困在夢裏，現實才不會醒，夢才不會碎。

他們如出一轍的，自私，狡黠，卑鄙。只不過因為這裏是沈南儀的主場，沈一才落入他的網。

他累了。

如果這是夢想要的，他可以奉陪到底。他早應該奉陪到底，而不是光顧着自己，猶豫糾結。

“我們結婚，沈南儀，我們結婚吧，你想怎樣都好。”聲音很輕，似乎帶了祈求，卻更像是岸上脫水幹癟的魚。

“不，等你愛我，等我完全了解你，我們再結婚。”沈南儀用沈一之前回答的話，回答了他。

這是一個無解的結局。

“我愛你，所以無法讓你完全了解我，我說了很多遍了。”

“是這樣嗎？”沈南儀垂睫看着他。

沈一怔愣住了。

不，他不愛沈南儀，他更愛自己。他不希望這個夢知道真相後碎掉，如果茍延殘喘的現實沒有夢的安慰，那他連殘喘都做不到了。

他或許可以另外提筆，再洩憤般寫下“自己”光鮮亮麗燦爛輝煌的幻想，可他也做不到了。他經歷過，看到過了，他清醒了，那是假的。

請作者分清作品與生活，呵，所以小助手對他是殘忍的。

晚霞通紅，像嫁衣，籠罩在城市上方，渲染了一層血色。

他們坐在搖椅上，帶着鐐铐，聽着同一首歌。

他們同樣掙紮，亦同樣沉淪。

新播放的這首歌不在沈一的歌單裏，他看向了沈南儀，沈南儀似乎一直在看着他。他們就此對視。

“這首歌叫什麽？”

“Decoy World VIP。”

“什麽意思？”不看歌詞，光聽，沈一聽不出來什麽。但這不是他常聽的旋律，也一定不是沈南儀愛聽的。為什麽在歌單裏？

沈南儀沒有回答他，沈一暴躁地搶了沈南儀的手機。

譯名：虛假世界。

歌詞……

因此我試圖為你創造一個虛假世界，然後任其在我腦海中灰飛煙滅……當我開始新生活的時候，你可以留下來，并相信你已使我粉身碎骨……

沈一再次扭頭看向沈南儀，把手機遞過去，笑了。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這個笑的含義。

“沈南儀，烏托邦是怎麽毀掉的？”他聽見自己問。

“烏托邦不會被毀掉。”他聽見沈南儀回答。

“烏托邦本就不存在，它是一個理想化的完美的地方。”

“你不覺得烏托邦就像一場夢嗎？夢呢？夢是怎麽醒的？”沈一又問。

“往往都是被鬧鐘叫醒的吧。手機鈴聲或者生物鐘？”沈南儀聳了聳肩。

“對，”沈一再次笑了，“你說得對。”

晚霞已經漸漸遠去，月亮爬上了夜空。沈南儀起身去做飯，沈一還坐在搖椅上，戴着鐐铐，聽着那首歌，想着沈南儀的回答，若有所思。

沈南儀粘着沈一，他幾乎不出門。他不開心的時候也不會到處亂花錢了，只會盯着沈一看，好似那樣就會舒服一些。

他約了線上的心理醫生，做了一些咨詢。

沈一是對的。太過了解和太過不了解，同樣妨礙彼此接近。

他不會問了，可他也不會放沈一離開。

喜歡是很複雜的東西。可是沈南儀知道，就像秦仙婉說的那樣，喜歡是無關緊要的，重要的是生活是現實是未來。何況沈一也不是對他毫無感覺。

“你打算這樣一輩子？”天邊翻出魚肚皮，沈一縮在沈南儀懷裏，打了個哈欠。

舌舐過沈一脖頸上紅色的吻痕，一點點一寸寸，不願離開。沈南儀發出悶悶的“嗯”聲，摟緊了沈一。

沈一不可能告訴他真相，小助手或者世界意識會強制阻止他。沈南儀不可能放開他。

無解。

無解嗎？

“小助手，我申請完本。”沈一在心裏輕輕道。

【此時申請完本可能無法獲得最佳完本獎勵哦，小助手并不推薦。請作者三思。】

“嗯，我确認申請完本。”

【滴——正在申請中——申請已通過。】

【該作品已完結。】

沈一緩緩合上了眼睛。好了，結束了。早上睜眼，他就能回到自己熟悉的出租屋，開始自己熟悉的生活，做自己熟悉的工作，一切又是那麽稀松平常得過且過。

這一身紅色印記，昨晚赤果的淋漓，作響的鐐铐，抱着他圈着他的自私男人，所有都會消失殆盡。

就像一場夢，就是一場夢而已，睡醒了，生活還在繼續。

他也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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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節奏會不會有些快？不管了就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