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挪用彈藥就為了這一口

挪用彈藥就為了這一口

L集裝箱堆區附近林區。

治安警克拉克和發小同事正用警槍瞄準一只妊娠期母鹿。

“克拉克，我覺得我們還是回去吧。”

一滴汗垂在克拉克的上眼皮，開槍的一剎那，汗珠掉進瞳孔，短暫的模糊讓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克拉克的心頭。

母鹿大着肚子，敏捷力有所下降，被槍聲驚吓後憑着求生本能拼命地蹦跶逃命。

克拉克打偏了，母鹿很快消失在林區更深處。

“吵什麽，我們多久沒吃過肉了你還記得嗎，一年半！一年半一點葷腥沒沾過，工作餐油少，鹽少，嘴快淡出鳥了！”

克拉克洩氣地把槍收回腰間，朝來時相反的方向踏出一條小徑退出林區。

“可是我們用的是警槍，少一顆子彈的後果多嚴重你知道的。”發小還在擔心那顆打歪的子彈。

“除了S區的治安警跟偷吃燈油的肥老鼠一樣，哪個區的治安警沒有挪用過彈藥？

如果是在F（漁）區或者G（牧）區，起碼還能撿點魚幹或者整點牛羊肉。偏偏我們在L（農）區，雞都是用來下蛋的，等到老死了才能吃。肉質不好不說，三四年才能等到一回。我們能有幾個三四年？”

兩人身材魁梧的治安警，又高又壯，小麥色皮膚，是L區的流行。廢土上難得有這樣健康強壯的身體，視覺上就可以認定有惹人喜愛的強大基因。

日日在毒辣的新陽下吃風喝土，他們專門續了胡須，看起來年歲大了一些。

警用摩托路過L區的「綠洲堡壘」，龐大的堡壘安放着數以千萬的人類身體，他們的身體浸泡在休眠艙，頸椎上釘進去一排插口接入「夢弧系統」，意識傳導進夢弧系統。

他們不再需要肉身，意識浸泡在幸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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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1教院」的無人機每天密切監視着堡壘中的休眠艙，氧氣供應和醫療需求上報都由它們來完成。

末世前夕全球有上萬的這樣的堡壘，人類以這種方式躲過了末世危機。人類可以依靠的這一套安放肉身和意識的避難系統被稱為「夢弧·綠洲」。

克拉克今年26，快30歲了，還沒有進入系統。焦慮每天晚上都會光顧他的床頭，鑽進他的夢鄉。

摩托的轟鳴聲穿過集裝箱堆區，這些堆在一起的集裝箱是尚且居住在陸地上的人類群居的場所。

一個又一個集裝箱組成了堆區，到處可見「系統是唯一出路」、「少吃多種，早日進入系統享福」之類的橫幅标語挂在集裝箱外。

“地面上需要補充的物種太多，921教院最近在投放動物實驗體，那些實驗體是不能吃的，被發現我們就得吃槍子兒。

F區G區已經成了死刑重災區，剛剛那頭在妊娠期的母鹿難保不是921 投放的實驗體……”

克拉克罵了一聲“操淡”，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來一塊布，打開布拿出半根皺巴巴的煙點染狠狠抽了一口，給發小也抽了一口，半支煙變成了小半支。

“921的那幫混蛋，非要在人家生活的地方放實驗體，直接說想整死那些地區剩餘的人類得了！”

“聽說他們又和「蟲子」正面對上了，這次「蟲子」的規模不小，他們一邊要管系統內，一邊又要管系統外，也是碰到硬骨頭硬啃，腹背受敵。”

克拉克把煙掐滅重新包回布裏塞進上衣口袋：“子彈的事你別想了，我去「紅皇後」那裏想想辦法，你先假裝沒這回事。”

“又要找你那個賭徒朋友嗎？克拉克，我還是要警告你，那人不靠譜，那裏也不是樂園。”

克拉克搓了搓額頭，幾小時被含沙土的風吹臉，稍微動動手就能從臉上搓下來一點灰：“朋友，你還記得我原來的名字嗎？”

發小一愣，克拉克只是系統ID，人類使用系統的頻繁程度已經讓人們忘卻了自己和身邊人的真名，人們習慣于用系統ID稱呼彼此。

“你我都是為系統而生的，人人都說那裏不是樂園，可它就是我們的歸宿。”

……

夢弧系統內部——紅皇後游輪底層。

“你小子敢在紅皇後的地盤出老千，給我卸了他的□□腿！”

穿黑西裝的狼人安保頭子「紮奇」嘶吼一聲，指揮手下一擁而上。出老千的那只金蟾被咬掉了一條後腿，随即那條後腿爆出了無數金幣散落一地。

金幣被狼人撿起來收納進「背包」面板，咬斷金蟾後腿的那個狼人在衆人沒有反應之時“嘭”地一聲倒地，渾身抽搐不止。

“就你們也想抓住我老蟾，嘗嘗我的毒吧！”

金蟾趁機鼓起皮膚上麻麻賴賴的膿包，噴射出濃稠的毒液，沾上毒液的狼人皮毛被腐蝕，傷口冒出滋滋的響聲。

狼人們最受不了挑釁，蓄勢新一輪抓捕。

眼見金蟾已經退出游輪副本，紮奇制止了想繼續追的手下，“游輪之外不是紅皇後的權限區，他用了「蟲子」，上報給921教院，交給執行者們。”

這樣的鬧劇在副本「紅皇後的游輪」每天都在上演。

作為整個「夢弧系統」中幾個未曾有人通關的大型副本之一，系統用戶來這裏已經不是為了打通關，而是賺點外快。

畢竟這個副本裏有全系統裏最全的博弈玩法和最公平的Dm——紅皇後。

「紅皇後警示：這裏不是樂園，時間和籌碼在天平一端，未知在另一端，請勿迷失。重複……請勿迷失。」

紅皇後手持金色天平的的影像投射在牌桌上，十位玩家确認進入新一輪博弈。

“5k，跟嗎？”

黑鬼（ID）一根手指卷着自己的一縷金色長發玩，臉上的撲克牌面具變換出黑joker表情。

牌桌上的人紛紛選擇了跟，克拉克今天跟着黑鬼賺了小1w，沒理由不跟。

自從第一次和黑鬼硬碰硬差點丢了營養液預算，克拉克打定以後跟着黑鬼混，早點把棺材本攢齊。

他今年二十六歲，存款卻還只有30w，他可不想被系統抛棄，那跟被全世界抛棄沒什麽區別。

“開牌！”

黑鬼把牌翻過來往桌面上一摔，手裏的黑花A、K兩張牌和桌上的黑花10、J、Q組成了同花順，賺了大發。

牌桌上一片叫好。遇到黑鬼不是什麽稀罕事，這家夥在公休日幾乎整天泡在紅皇後游輪最底層。但遇到他運氣好，等同于看到奇跡。

克拉克太高興了，組成腰部的彈簧晃晃悠悠的左右搖晃，他今天在牌桌上拿到半年的工資。

發牌的狐耳美女荷官笑得有些不自然，原以為今天碰上黑鬼會是她升職的機會，沒想到這家夥今天手氣出奇的好。

要知道，紅皇後游輪最底層最赫赫有名的人物之一“臭手黑鬼”，大多數時候手氣都臭的路人看不下去，偏偏關鍵時刻運氣爆棚。

今天可能是黑鬼的好日子，卻是荷官的災難日。

這下別說升職加薪，起碼有一個星期她要被老板送去教堂做淨化，這是傳統，去去黑鬼帶來的黴運。

一個月沒有提成，給弟弟的存款又少了，她會被父母逼瘋的。

“姐姐，怎麽還不發牌？”

黑鬼臉上的撲克牌面具變換出國王的微笑，他在系統裏的昵稱是「黑鬼騎士」，聽起來有些中二，實際上是因為這人喜歡撲克牌游戲。加之他身上某些邪門的運氣，大家更樂意叫他「黑鬼」，除此之外，黑鬼還有個名號——賭徒。

荷官得知今天的「負一層」值班經理已經在氣頭上，如果黑鬼再贏下去，她有可能失去這份工作。

到時候她真的無路可走了。

怎麽辦？

常用的控場手段她都用上了，沒日沒夜的練習發牌，但在黑鬼出其不意的運氣面前所有技巧都失效了。

荷官的手已經伸向了牌堆，指尖炫麗的玫瑰花美甲花了600塊，還是因為和美甲店老板關系好給賒的賬……給弟弟的存款、父母的诘問、經理的暴怒、好友體諒擔憂的神情還有眼前神氣的國王表情像是cut短片一幕幕切換。

荷官的額頭滲出冷汗。

雖然這冷汗是系統數據，但是有「絕對體感」，這是設備對她身體反應的無差模拟。

“你看起來身體不太舒服，我來吧”

一只娃娃手輕拍荷官的肩膀，手指纖長卻不失肉感，手腕上戴着一串玉佛珠。

來人一身淡綠色旗袍，烏黑長發被翠玉簪子挽在一側只留一縷停靠在胸前。

柳眉鳳眼，眉心偏左有顆美人痣，唇色鮮紅，臉型流暢帶着點豐腴。荷官眼前恍惚，仿佛看到了舊世界的菩薩像。

狐耳荷官不記得場子裏有這號人。

系統用戶裏可以自定義「意識體虛拟樣貌」。虛拟皮膚來源于古早游戲中的捏臉，系統用戶可以自己制作，然後提交審核備案，只要申請通過，哪怕你長成畢加索的畫都沒人在意。

可能是同事換新皮膚了吧，荷官給自己安慰。

眼前之人給荷官莫名的親切感和安全感，狐耳荷官把位置讓出來淡出人們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女人的ID，只有一個「枝」字，隐藏了「名號」。

枝（ID)在牌桌前坐下，有條不紊地洗牌，一舉一動自帶風情。

也許是穿旗袍的原因，也許是她的虛拟皮膚和正常人類一般無二，在花裏胡哨的虛拟皮膚之間反倒吸引了視線。

枝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