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投誠，養花，中庸之道

投誠，養花，中庸之道

“對，剝下來的羊皮只有用鹽才能保存，經過沖洗和鞣制才能獲得松軟的羊皮材料。”

酥油和奶制品已經分散到堆區各家，只有羊皮不好處理。沒有專門處理的場合和機器，腌制羊皮的鹽分佃戶想弄出來。冬季這些物資極為重要，不能浪費。

“先分到各家，能做什麽做什麽。”李暮裏沒學過這部分，觸及知識盲區只能相信群衆智慧。

“等等，給我留幾張賣相好的。”

楊玉環和威登夫人應該懂鞣制羊皮，李暮裏打算送兩張過去，看他們能玩出什麽花。

“海拉爾，L區版圖拓展，需要更多的禦寒物資。如果你們還有多餘的物資，盡管開價。”

中年男人欲言又止，他開辟出一條繞過S區的路，幫助自己所屬的小族群躲開大族的盤剝，逃過關卡稅，争取更高的利潤。

這些利潤是他們生存下來的最後希望。

海拉爾沒想過能遇到出手大方的李暮裏，有那50萬他們的小族群已經能平安度過這個冬天。

海拉爾不想下一個冬天再靠運氣，人不可能總是好運。

李暮裏如今已經與教院建立聯系，又被S區接納，這兩方勢力在地面上是無敵的。

如果拓荒成功，新區成立，P區必然派遣新區負責人。不出意外，拓荒者與負責人交接，雙方利好。

這位貴人将在三方勢力中如日中天。

與其守着這麽一條遮遮掩掩，一旦暴露就會被大族群報複的路，不如用這條路換更有希望的生活。

海拉爾從袖子裏抽出一張舊羊皮，羊皮包裹着一把小巧彎刀，他“噗通”一聲跪下把羊皮舉過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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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花，把臉背過去，捂住耳朵。”

小桃花背過身把耳朵堵起來

“老板，海拉爾代表樂風部落向您投誠！”

海拉爾将地圖放在地上展開，拿起小彎刀在手心劃出血滴在G區版圖。他雙手将彎刀奉上，“海拉爾獻上荒原無主安全路徑一條，以及樂風部落族民永久相助的誠信，求老板給予庇護！”

李暮裏得到這條路比預期更快，并不令人意外，畢竟有教院的背景加持。

歃血為盟是G區族群歸順的儀式，結盟雙方将血滴在草原上，在長生天的見證下成為同一片天地生養的兄弟姐妹，血脈相連，生死相交。

海拉爾用G區地圖代替草原完成這個儀式。

“我能給你什麽呢？”李暮裏不着急接過彎刀。

“求老板在新區給我族牧民一席之地，願族中婦女生産能進醫院，幼兒不因饑餓夭折，老者不必在菜人市場挂牌，”他說到這句眼淚和鼻涕在那張崎岖不平的土褐色面皮上一起流下來，給李暮裏磕頭時手能舉着那把小刀，“不必跪求他人買賣，不必求人食之！”

草原上小族群之間的菜人市場蔚然成風，被系統抛棄又沒有勞動力的老者将自己标價挂牌求他人買走吃掉，只為給族中新生代去除累贅，換取生機。

海拉爾想為族人争一條生路！

哪怕一絲希望，海拉爾也想改變現狀。荒原小路他賭對了，更遠大的前程在眼前，海拉爾沒有理由逃避。他身後站着樂風部落的婦孺老幼，他跪的是草原小族群的生存希望！

“我不保證新區有你們的位置”，李暮裏拿起刀。

海拉爾想過不能如願，只求能改變一絲一毫現狀也好。

“我可以保證的是，你現在的族群在為我所用時，所有成員可以享受醫保。”

“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樂風部落族民為您效忠至生命最後一刻！”

李暮裏劃破手掌，看着血痕爬出掌心白色的表皮，“嘀嗒”一聲落在G區版圖。

海拉爾将地圖卷起，雙手奉送。

李暮裏把他拉起來，收了地圖，将天堂鳳蝶提絲手絹掏出來給海拉爾包上手掌：“不是我恩賜你，是他們覺得你們值得救。”

“誰？”誰還會顧忌他們這些無關緊要人的性命？

李暮裏指天，“祝你萬事順意，願你被愛眷顧。”

明棠在乎，柴霄在乎，他們為你們戰至最後一刻。

跨越紀元，凍結生命，砥砺往生，傳來問候。

海拉爾在胸前畫十字，十指交叉合握抵在額頭：“諸神至上，多謝您庇佑虔誠的信徒。”

李暮裏牽着小桃花回家，林秋深和幾位承包商陷入了僵局。

小桃花的母親程海花，一位身材高大的農區人，L區土地承包商之一，想把女兒送給李暮裏。

林秋深不能替李暮裏答應。

“程姨，您認真嗎？”

程海花在自己女兒身上從不吝啬，小桃花身上永遠是幹淨衣物，好東西先給小桃花安排，在所有孩子中一眼就能看出小桃花的不同。最樸素無華的，最細膩緊實的愛滋養出乖巧的小棉襖。

誠然，程海花一輩子養着小桃花也養得起，但她能看出來小桃花讨李暮裏喜歡。若能進S區，前途一定比在L區有更多可能。

父母愛孩子則為之計深遠，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李暮裏真的喜愛她也好，把她當人質也罷，只要帶小桃花進S區，程海花保證後半輩子的心都偏向李暮裏。

“小桃花，這是你自己的事，母親的願望不是你的願望，你怎麽想？”

小桃花看看母親，看看房間裏坐着的這些人，朝李暮裏點點頭。

他們怕李暮裏徹底倒向S區，放一個小桃花在他身邊，是人質亦是提醒。

程海花淚流，半張手捂住嘴臉，只露出母親不舍的雙眼。

李暮裏蹲下，為小桃花抹去淚珠：“太懂事了會後悔的。”

小桃花憋着哭泣搖搖頭。

“上一個這麽懂事的已經死了。”

小桃花一張嘴哭腔便帶出來：“不怕。”

李暮裏扶着她的肩膀單手捂住眼，笑在嘴邊裂開，逐漸放肆：你們啊，都把別人看得比自己重要。

痛苦無奈癫狂，最後也只能這樣。

“好，哥哥帶你走。”

帶你離開是非，帶你脫離責任，為你掙一席安穩之地，給你找世界上最甜的東西抵消過往苦難，讓你名副其實開成一朵花。

李暮裏低頭那一刻，忘記自己是個沒畢業的大學生。仿佛回到舊日戰場，又看見那朵棠花盛放。

林秋深知道他想把一朵花重新養一遍。

但是，他會養嗎？

……

到達S區已經是淩晨，掃把星提前安排好客房只等他們到了就能休息。

一樓是廚房、客廳、書房和娛樂場所，二樓李暮裏和室友的卧室，三樓有四間客房。姜今看上了閣樓，掃把星臨時給他綁了一個吊床。

李暮裏吞了一把藥倒頭睡過去，無夢，第二天中午才醒，睜開眼聽見樓下吵鬧。

“吵什麽？”

客廳一片亂糟糟，小桃花躲在刀姐身後。

魚破冰和姜今發生沖突，蘑菇蛋和菌哥做的黑暗料理還擺在餐桌，林秋深不見蹤影，掃把星早就出門去給小桃花辦戶口。

“他根本不懂藝術！不懂靈感會枯竭！”姜今躲在桌子下指控。

魚破冰手伸進桌底掏，“說的好聽，借錢的時候怎麽沒聽你說沒靈感！”

李暮裏頭又疼了，忍着疼好聲好氣說話：“別鬧了，各自回房間收拾幹淨，下午要出門。”

姜今鑽出桌子：“等着，我會出名，我會發大財，到時候我要你跪着向我道歉！”

魚破冰擡腳，姜今泥鳅般竄回閣樓。

“老幺你看他！”

“老大，別着急，下午你帶他去見樊昊（畫家）。”

魚破冰領會他的心思，彎腰收拾起客廳。

“刀姐和小桃花跟我去楊玉環別墅，等林秋深醒了讓他和999教院派來的人打個招呼，”李暮裏帶上羊皮去楊玉環別墅蹭飯。

楊玉環穿着那身色彩明豔的戲服咿呀開嗓。天人妩媚之姿，粉墨美人面，碩大的頭冠亮晶晶，小孩子看了天生有好感。

“咦！這裏哪裏來滴小紅娘？”

楊玉環見了小桃花，用李暮裏聽不出派系的腔調逗弄她。

“哥哥，他是仙女嗎？”小桃花擡頭問李暮裏。

“對，仙女。”

楊玉環展開檀香扇遮住半張臉，含羞帶笑退下場，換了常服出來待客。

“又有禮物？”楊玉環上手撫摸羊皮料子。

“冬天了，肯定用得上。”

楊玉環滿意，交代女仆總找匠人做成披肩。

“這位小姐是？”

“刀姐，999教院臨時工，我的保镖。”

楊玉環勾唇：“夾帶私貨，你不放心教院的人？”

四人坐上飯桌，女仆總給楊玉環布菜，刀姐毫無顧忌地扒飯。

“教院的能力我不懷疑，只怕一不小心加入了誰的陣營，又動了誰的蛋糕。平白又多禍事。”

“各教院地面事物與P區，A區對接，他們打的旗號一直是協調治理，如果地面穩定，最大程度讓渡權限給這兩區，恢複人類統治人類的局面。據說是主神留下的旨意。

這也是系統諸方勢力完全不敢惹他們的原因。”

林秋深說過主神明離不關心未來人類，把權限讓渡回官方手中就等于把挑起的攤子徹底扔回去。

“您的意思是，有必要交好？”

李暮裏對地面派系一竅不通，必須向楊玉環取經。有備才能無患。

“我的意思是，各方都別得罪。”

中庸之道，好比射箭，箭時刻拉在弦上而不出，在分寸之間把握一種剛剛好的狀态。在“過”與“不及”之間修煉，無限趨近那個合适點。

弩箭離弦，一擊必中。

李暮裏希望自己能悟，中庸聽起來玄妙，又做又不做，做了等于沒做，什麽都沒做又什麽都做了。

奶奶的形象浮現在心間，李暮裏瞬間悟到冰山一角——顯而不顯，藏于不藏，誠在不誠。

“我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