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見證

第105章 見證

華陽太後到底沒有看開，心病難醫，加上年紀大，一個月後辭世，這對楚系是個巨大打擊，昌平君短時間內蒼老許多。

嬴政對華陽太後的感情複雜，一方面感激她認阿父為子，令阿父坐上王位，另一方面不滿她以前和楚系想讓成蟜立為太子，讓楚系在外散播自己是呂不韋兒子的謠言，令當時年幼的自己極度難堪和無力。

那種難堪無力的感覺歷歷在目，所幸有阿父和呂不韋堅持，自己才能坐上王位，這也是自己發覺呂不韋和阿母有關系沒有發作的原因，呂不韋後來也識趣，跟阿母斷了關系，沒有鬧出什麽事。

華陽太後治喪時間是一個多月。

華陽太後喪期過後已是春末，這天快中午，唐啓陽和徐蘭從小莊上騎馬回城，進城經過最繁華的大街，迎面遠遠氣勢洶洶跑來七八匹馬，馬蹄敲在混凝土路發出很大的響聲，行人和車輛迅速避讓。

鹹陽城有規定，除了緊急情況，在城裏不能騎快馬。

誰在城裏騎快馬？

唐啓陽和徐蘭皺着眉連忙控制坐下的馬避讓到街邊，七八匹馬從他們身邊快速急馳而過，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大飯館前停下，馬上的人下馬跨大步進飯館。

夫妻倆轉頭看清這群人所有人身份，發現五人是宗室子弟，一人是呂不韋的孫子，一人是王绾的兒子。

徐蘭夫妻倆轉頭繼續騎馬慢行，徐蘭開口：“鹹陽風氣變明顯了。”

前些年他們剛來鹹陽的時候上下肅穆，沒有浮誇之風，秦軍滅韓齊魏後秦宗室和貴族們稍變嚣張，滅趙燕後更驕傲自滿。

現在剛全滅六國，膨脹心更甚，打勝仗的大軍還沒有還朝呢。

唐啓陽低聲說：“上行下效，上層驕傲膨脹了，下面會跟随，估計以後會刮起奢侈風。”政兒也膨脹了，只是他還能保持清醒。

徐蘭點頭，還有腐敗會漸增。

夫妻倆沒有再說，回家用午飯後一起去青溪書院各給學生們上一節課，上完課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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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倆到家剛泡上茶嬴政便來，他心情很好，坐下喝兩杯茶後和他們說：“這段時間我想許多，我的功勞自古以來未嘗有，五帝所不及，我想用別的稱號。”

唐啓陽和徐蘭臉上正常，唐啓陽給他斟茶邊問：“什麽稱號？”

嬴政說：“大臣們說三皇中泰皇最尊貴，用泰皇。”

唐啓陽問他：“你不滿意？”他們當然知道他後來用皇帝稱號。

嬴政：“是，不甚滿意。”

徐蘭微笑說：“不滿意繼續想。”

嬴政微點頭。

唐啓陽說：“雖然我們讀了不少書，這事我們不懂。”

嬴政并沒有讓他們幫忙想，而是說：“我讓大臣們繼續議，大軍還有幾個月方能回到關中，到時候再大祭祀，換稱號。”

唐啓陽明白，秦軍攻下壽春還要繼續拿下其他城池，換人管理，後續的問題很多。

嬴政沒有和阿叔蘭從母說朝堂上關于郡縣制和分封制的争論，唐啓陽和徐蘭也沒有和他提鹹陽上層人心膨脹，下面人也跟着膨脹的事，三人談起新城規劃。

唐啓陽跟嬴政建議：“在距離王宮和衙門近的位置規劃兩個坊，建起規整的宅子，這些宅子屬于國家，不屬于任何個人，分給在職的官員住，官員離職或老了退下後告老回鄉，或搬去自己的住宅，空出的宅子分給新官員入住。”

嬴政說：“有人退下後不一定想回鄉。”

徐蘭：“那就搬到郊外和周邊的城池落戶，要不然距離王宮和衙門近的宅子是私宅，便世代屬于私人，新進官員的住房便很有問題，若是住在郊外，去上朝和上衙路上用的時間會很長。”

嬴政覺得他們說的話有道理，說：“從長遠推斷，确實是如此，這事要好好規劃。”新城整體亦要好好規劃。

唐啓陽：“規劃一座城不容易，什麽事都要考慮進去。”

嬴政：“是。”

随後三人轉閑聊美食，嬴政用晚飯後回宮。

朝堂上關于郡縣制和分封制的争論唐啓陽和徐蘭也聽說了，有人碰見唐啓陽問他的意見，唐啓陽皆明确回答：郡縣制。

于是，滿朝大臣很快都知道了，唐君認可郡縣制，不過并不影響部分人繼續提倡分封制。

這日午後，嬴政讓人叫來劉邦，等劉邦見禮後和他說：“你做事這幾年，寡人看在眼裏，你腦子靈活，做事圓滑，寡人欲将西邊月氏納入大秦，打探的消息不夠明确，寡人欲派你帶一個商隊去月氏行商邊打探情況，如何？”

劉邦聽王上說留意自己先是吓一跳，然後高興，高興回：“臣必全力以赴！”

嬴政微點頭：“好，你準備準備，十天後起程，那邊變冷即轉回，若碰見新奇的種子，也帶回來。”滅楚國他都能等三年，月氏更不用急。

劉邦應聲：“唯！”

嬴政在處理政事之餘，日思夜想，想出皇帝這個稱號，越想越覺得這個稱號好，先去問阿叔和蘭從母，唐啓陽和徐蘭皆稱贊這個稱號好。

嬴政便在朝堂和大臣們提起“皇帝”稱號，大臣們略一想，一致覺得很好，于是皇帝的稱號便定下來。

随後贏政命令大秦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玉刻傳國玉玺，刻上“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字。

八月，王翦和李牧蒙武三個大将軍率軍回關中，整個鹹陽城陷入興奮之中，随後是封賞授田。

九月九，嬴政率宗室和滿朝大臣，還有民衆在郊外舉行祭天儀式。

辰時中，嬴政一步一步穩穩地走到高臺上，按耐住激動，掃過向所有臣民，向天昭告自己的功績，改稱號為皇帝，自稱始皇帝。

唐啓陽和徐蘭親眼親證了歷史，這一刻他們仿佛看到一條黑龍圍繞着他，心情澎湃，和所有人一起跪下：“吾皇永壽！”

嬴政祭祀完成後便擺駕回宮，散去的人們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嬴政回宮後澎湃的心也久久不能平靜，他叫趙高送來一壇葡萄酒，揮手讓他退出去，自己打開酒壇倒酒，慢慢品嘗葡萄酒。

下午，宮裏設宴，嬴政和家人大臣們共慶帝國誕生。

在這個絕大多人歡慶的日子，少數人心情複雜和難受。

信陵君單獨在一個房間裏，拿着酒杯，慢慢地喝酒，回想自己這一生，年少被立太子的時候意氣風發，被哥哥誣陷被廢太子時低落，小心謹慎過日子，竊符救趙後聞名天下，主率六國大軍攻秦取得成果後又被魏王猜忌，那時的自己心灰意冷，醉酒度日。

是唐君趕去拉起自己，才有後來輕松惬意的生活，活到現在見證新時代新秩序到來。

青溪書院放假，張良也在家裏獨酌，來鹹陽做書院院長這兩年，他跟韓非借了很多書讀，跟游歷到鹹陽的黃老派結交辯論，令他更了解人性，對世間有更深的感悟。

他在這個時候獨酌不是懷念韓國，是致敬唐君蘭娘子，敬自己。

六國貴族們各在家裏喝悶酒，在心裏罵罵咧咧。

嬴政稱帝，稱號皇帝的告令很快下傳全大秦。

半個多月過去，興奮的氣氛慢慢平息。

這天下午，李牧來找唐啓陽單獨喝酒談話，李牧和唐啓陽說：“我打算回邯鄲去上谷一趟。”

他的家人已搬到鹹陽安家，唐啓陽念頭一轉說：“自從在鹹陽再見到你，我就發現你有心事。”

李牧苦笑：“我以為隐藏很好，還是被你看出來了。”

唐啓陽和他說：“你可以信任我。”

李牧看着唐啓陽，拿起酒杯一口氣喝完酒放下酒杯，垂下眼幽幽說：“當年我在上谷收攏前方不願降秦的趙軍潰兵，王翦将軍派兵攻城，我派這些士兵在最前方，讓他們為所擁護的趙王室赴死。”

唐啓陽給他倒酒邊說：“換我是你，我也會這麽做，他們願為趙王趙國赴死，這一點值得尊敬。”那些士兵忠于趙王室，仇恨秦國，投降活下來也會很難受，還可能餘生颠沛流離，一生為反秦奔波，早死早投胎也挺好。

李牧等唐啓倒完酒，拿起酒杯和他碰一下喝兩口酒，看着他說：“我們認識快三十年，雖然不常見面但常有書信來往，有時候我覺得自己了解你，有時候又覺得完全不了解你。”

唐啓陽：“你是覺得我很重感情，在某些事上又很淡漠吧。”

李牧：“是。”

唐啓陽喝一口酒：“因為我尊重別人的命運，我們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做事問心無愧就好，不會太較真。”

李牧提起一件事：“我降秦後來鹹陽路上，經過邯鄲的時候拜訪廉頗老将軍，老将軍和我說一件事，當年趙偃新任趙王，趙王聽郭開饞言讓樂乘去前方戰場接替他，老将軍說要不是你去勸他，他很可能反了，率趙軍打趙軍。”

唐啓陽：“這都多久的事了，趙軍是趙軍，趙軍也不是趙軍。”

李牧：“你在繞口令。”

唐啓陽：“別說你聽不懂。”

“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