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錦繡可是有師尊撐腰!
第22章 錦繡可是有師尊撐腰!
此話一出, 在場衆人都愣了愣,就連要抱着小少爺下去哄的侍女,也鬼使神差地駐足了。
“師尊!可不能被這小子花言巧語給騙了!”燕雨真臉色沉沉, 剜了一眼李錦繡,聲音愈低,“這小子慣會紅口白牙說胡話!他哪有那個本事, 懂什麽巫蠱鬼祟之術?那可都是修真界的禁術!”
這已經在提醒李錦繡了,讓他不要再說了。不管是不是玄門正道弟子,哪怕就是個不知來歷的鄉野少年,偷習了禁術, 也不是什麽好事!
可偏偏李錦繡就是懂!
他不僅懂, 死去活來一回, 還意外通了讀心術呢。
因此,他此刻也聽見了燕雨真的心聲。
十句心聲有九句半都在罵他蠢, 而且是咆哮着罵他。李錦繡真慶幸, 此刻是在人前,更慶幸有師尊在場,燕師兄自持身份, 否則光是這魔音穿耳的酷刑,就能讓他再死一回了。
李錦繡揉了揉耳朵,沖着燕雨真寬慰似的笑了笑。
可燕師兄鐵骨铮铮的, 根本不吃他這一套, 語氣冷肅得很:“少跟我嬉皮笑臉!”
李錦繡斂眸,有點難為情地低頭摸了摸鼻子。
燕師兄到底還是在意他的,生怕他因偷習了禁術, 被外人非議指摘,受師尊懲戒。
但不要緊的, 他重生一遭,不為別的,就是想為生前最親近,最在意的衆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他又不傻。
不管他是李錦繡,還是李小山,一旦被人發現他竟精通邪魔外道術士之流才會的禁術,非把他抓起來關進鐵籠子裏,用火活活燒死。
可是他此刻管不了這麽多了——外甥的命要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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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能熬一熬,挺一挺,可讓才兩歲半的小孩子,怎麽熬,怎麽挺?
“我可以為我說的話負責!”李錦繡放下手,再擡起頭時,神情非常認真。
可燕雨真擺擺手,讓他少來這套。自己還不了解小師弟嗎?每次在外惹是生非,第一個跑的就是他,又向來牙尖嘴利,巧舌如簧,沒理都能辯出三分理來。真要是闖了大禍,還是得師尊師兄們替他擦屁股。
“沒睡醒就滾回去繼續睡!”燕雨真再度抓他手腕,已經失去了耐心。
可李錦繡早有防備,滑得跟泥鳅似的,直接歪倒在了江寒溯身後,兩手緊緊抓住雪浪似的袍子,冰冰涼涼滑膩如水,他費了很大的勁,才勉強拽住。
一開口就跟小孩兒似的,委委屈屈:“江宗主,您快瞧啊,燕師兄好兇啊!”
燕雨真脖頸上的一根青筋跳得特別厲害,壓着火低聲道:“我數三聲……”
“數一百聲也不行!”李錦繡仰頭,扯了扯師尊的袍子,等師尊轉過臉瞧他時,才小聲道,“江宗主信我!”
江寒溯忍俊不禁,竟真的點了點頭。
有了江寒溯的信任,無異于是給一墩才從淤泥裏挖出來的泥菩薩鍍了金身,李錦繡言辭的可信度瞬間就拔高了幾百倍。
趙家主面露遲疑,略一思忖,終究還是示意衆人移步大殿,還派人去請長公子,還有夫人來。
待衆人齊聚大殿時,李錦繡才真正陷入了是非漩渦,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望了過來。
說實話,李錦繡心裏也有點發怵,幸好有師尊在,幸好師尊相信他。
“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你是怎麽把自己往死裏作的!”燕雨真面色沉得跟水一樣,僅用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我是不會替你收屍的!”
李錦繡沒理,目光大致掃了一圈,不僅趙元慎和大師姐來了,就連趙家二公子,以及尋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趙家小叔也出現在此。
烏泱泱一群人,将大殿擠滿了。
看來趙家真的很重視大外甥啊。
氣氛凝重,李錦繡就算喘口氣,都覺得需要莫大的勇氣。
“你是何人?竟敢說我兒中了什麽鬼術?”
開口的是趙元慎,這厮還跟從前一樣,穿着瀛洲趙家鎏金色的家族袍,手裏握着一把折扇,長相俊美,打扮得真是人模狗樣。
只不過一雙丹鳳眼看起來有些犀利尖銳,薄唇一抿,顯出兩分頤指氣使的高貴來,讓人瞧着很不爽。
李錦繡可煩他了,根本不理他,反而偷偷把目光落在了一旁同樣穿着鎏金色衣裙,清麗動人的美婦人身上。
此人就是他的大師姐,從前待他可好了,大師姐廚藝好,經常給他做好吃的,拿手菜就是松鼠桂魚,不僅外觀漂亮,色澤金黃,還葷香四溢,吃嘴裏酸甜滋味直接爆開。李錦繡小時候沒見過世面,第一次吃這道菜時,就跟兔子一樣,非常誇張地原地又蹦又跳。
大師姐會抿嘴笑,露出嬌靥處兩朵淺淺的梨窩,還會在李錦繡吃得滿臉醬汁時,彎腰溫柔地為他擦拭唇角,笑着讓他吃慢一些。
被囚|禁的三年裏,李錦繡一直很想念大師姐親手做的松鼠桂魚。
大師姐不僅廚藝好,更是心靈手巧。
李錦繡小時候淘氣,總喜歡上樹下河,逗貓遛狗的,一點不消停。身上的弟子服經常這一道口子,那一道口子的,不管爛成什麽樣,大師姐都能縫補得特別漂亮,還會別出心裁在上面繡出竹子,牡丹之類的花樣。
當往事再度浮現時,李錦繡眼眶漸濕,趕緊把臉轉了過去,才不至于當場出醜。
“這位小兄弟,你說我兒中了異鬼術,可當真?”
裘雲音面露擔憂,說起話來溫溫柔柔的,一點都不像趙元慎那樣看不起人。
李錦繡很快就調整好了情緒,聞言回轉過頭,鄭重其事地道:“确有其事!”
“那可有破解之法?”裘雲音再問,神情更加擔憂。
可比起她的擔憂,身為夫君也是父親的趙元慎反而有點滿不在乎的樣子,甚至還在這個節骨眼上,懷疑起了李錦繡的身份。
“若真是如此,連我們這等修真界有名的修士,都未曾看出來,你又是如何知曉的?”
這個問題李錦繡已經想好應對之策了,當即便信口胡謅:“實不相瞞,我曾被禦屍宗的人擄走過,還險些死在他們手裏,幸得江宗主所救。與那些人打交道時,曾偷聽到他們談起,說的正是這異鬼術!”
反正王家那批人死光了,死無對證嘛。
現在也不可能立馬就去抓幾個禦屍宗的人問,退一步說,就算抓來了,又能怎樣?
又不是每個禦屍宗的人,都懂什麽異鬼術。
趙元慎眸色一冷:“誰知道此話是真是假?縱然你所言非虛,可我兒自出生起,就沒踏出過仙島半步,日常接觸到的人,也都是祖輩就侍奉趙家的奴仆後代。敢對小少爺動手,有幾條命夠賠?你莫不是禦屍宗安插的奸細,想趁亂謀害我兒?”
話到此處,趙元慎眼裏明顯流露出了殺意。
“趙公子可不要血口噴人!”
燕雨真本來就厭惡趙元慎,從前也跟李錦繡一道兒跟他打過架,見他此刻話裏話外都意有所指,還如此咄咄逼人,實在聽不下去了,直言不諱地道,“他是我師尊親手所救,也是我師尊帶來仙島的,趙公子此話是何意?莫不是在說我靈劍宗與禦屍宗勾結?故意謀害你趙家?!”
這話可就嚴重了,雖然趙元慎就是這個意思,但燕雨真說得也太直白了。
裘雲音生怕因此,惹得趙家和靈劍宗生了嫌隙,連忙起身行禮,恭聲道:“江師伯,元慎方才所言,絕沒有懷疑靈劍宗之意!”
然後又回身沖着趙元慎搖了搖頭,秀眉微蹙,示意他不要說了。
殊不知此舉反而令趙元慎不悅。
身為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不僅不站在自己這邊,反而當衆讓他“住口”,豈不是給他難堪?
更令他氣憤的是,裘雲音身為靈劍宗的大師姐,又是趙家的少主夫人,在師弟和夫君之間,居然選擇維護師弟!
趙元慎臉色一黑,啪的一聲收起折扇,往掌心一敲,冷笑道:“怎麽,我說的有哪裏不對?昔日貴宗出了個逆徒李錦繡,據說他與禦屍宗來往密切,更是與禦屍宗的少主之間糾纏不清。坊間傳聞,李錦繡為了讓他師兄容成宣後悔,就自甘堕落,淪為禦屍宗少主的專用屍奴,因此偷習了不少鬼術呢。”
頓了頓,他的目光再度沉沉打在了李錦繡身上,試圖穿破幻顏丹形成的假面,直接看穿靈魂深處,冷聲道,“如此遮遮掩掩,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莫不是……李錦繡?”
此話一出,場上的氣氛就有些僵了。
李錦繡神情怔愣,也就是說,自己生前已經和小舟弟弟相認了?
什麽專用屍奴?
屍奴不就是以供邪修發洩|欲|望的傀儡,必要時還能當人形兵器使?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小舟弟弟就算再怨恨他,也不可能跟他搞什麽龍陽之好!
一劍把他戳死還差不多。
李錦繡才不相信呢。
裘雲音幾乎瞬間就紅了眼眶,極悲憤地道:“夠了!小師弟已然身死道消,縱然從前犯了再大的錯,也以死贖罪了,你又何必再舊事重提?”
趙元慎眉宇間怒火亂跳:“到底是我舊事重提,還是你對他舊情難忘?”
戰火一瞬間就燒到了李錦繡身上。
李錦繡敏銳察覺到,趙元慎這厮似乎還在誤會他和大師姐之間不清白,嘴唇蠕動幾下,到底如今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開口辯白了。
望着大師姐淚光閃閃的眼眸,李錦繡又想起之前從趙家下人口中聽到的,當即狠狠咬牙,拳頭都攥得咯噔響。
理智告訴他,不能沖動,沖動是魔鬼!
可問題是,事關大師姐的清白,李錦繡根本就沒有理智!
就在他上前,準備揮拳揍人時,忽覺右手腕冷不丁被一股靈力鎖住了,他先是一愣,驚詫回眸,恰好同一雙翡翠般清透的眼眸對視。
只一眼,李錦繡就猶如炎炎夏日,被人迎面潑了桶冰水,躁動不安的心,瞬間就被刺骨寒意撫平了。
“夠了!”趙家主猛然一拍桌面,厲聲道,“貴客在此,豈容你們饒舌多事?!”
江寒溯靜靜喝茶,等大殿終于安靜下來之後,才擡眸遙遙注視着趙元慎,淡淡道:“趙公子到底是對我昔日座下愛徒頗有微詞,還是對我有何不滿之處?”
“江宗主,犬子并無此意!”
趙家主可萬萬不想因晚輩們之間的口舌之争,而影響了與靈劍宗之間的交情,抛開宗門不提,江寒溯可是劍道魁首,不出手倒罷,一旦出手了,頃刻之間摧毀整座瀛洲仙島,也并非什麽難如登天之事,當即就命趙元慎起身賠禮。
趙元慎确實對李錦繡頗有微詞,但在江寒溯面前萬萬不敢放肆。縱然心有不滿,也只能隐忍着,起身拱手致歉。
江寒溯卻搖了搖頭,語氣依舊淡漠如水:“李錦繡是我的徒兒,我從前沒有教好他,才讓他誤入歧途,惹出許多事端,此事無論何時,我都認。只不過——”
話鋒一轉,聲音驟沉兩分,“李小山可不是李錦繡,他心地善良,不忍心見無辜稚子受苦受難,才冒着被趙家誤解驅逐的危險,挺身而出,誰曾想不僅未得趙家任何人的感謝,反而對他言辭逼迫羞辱,這是何等道理?”
李錦繡抿了抿唇,仰頭呆呆望了過去。這種有大人為自己撐腰的感覺,好久沒有過了。
趙元慎心有不服,冷笑:“看來江宗主非常信任此人!”
江寒溯微微一笑,未否認。
“那好,我倒是很好奇,此人到底是誰,竟那般天資過人,僅憑偷聽,就能認定我兒中了鬼術,還能得江宗主這般偏信!”趙元慎依舊把矛頭對準李錦繡,“若你行事坦蕩,又何必遮遮掩掩?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李錦繡愣住,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臉。
餘光瞥見燕雨真時,又一次聽見了他的心聲。
【這個蠢貨!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在他的飯菜裏下了幻顏丹的事!】
李錦繡的頭皮瞬間就麻了:“……”
雖然不明白燕師兄為何這樣,但解幻顏丹的方法,他恰好會——誰讓他生前冰雪聰明呢,任何術法只要跟他演示一遍,立馬一點就透。
當即就要解開幻顏丹,哪知又聽見了讓他手抖的驚天大瓜。
【趙元慎也是蠢貨!若是知曉現在站他面前的人,就是他養在外頭當眼珠子寵的男妾,可就有好戲看了!】
李錦繡嘴角抽搐,萬分震驚地望了過去。
燕雨真臉一板:“你望着我做什麽?”
“沒,沒什麽!”
李錦繡擡手抹了把額頭沁出的冷汗,終于明白燕師兄為何給他下幻顏丹了,竟是在保護他。
也明白為啥燕師兄挖苦他是許公子了!
不行,幻顏丹不能解,要不然他豈不是成了和大師姐搶男人,還不知廉恥闖上門讨名分的男妾了?
“我,我生得貌若無鹽,不不,是奇醜無比,面目可憎,不以真面目示人,只是不想吓着諸位!”李錦繡胡扯八道起來。
但這種話根本無法令人信服,趙元慎步步緊逼:“好,那你倒是證明給我們看,你所說的異鬼術!”
那自然是要證明的,但李錦繡也不願再讓外甥吃苦受罪,當舅舅的會心疼。
最好的證明方式,就是找個公信力特別強的人,由李錦繡在其身上下異鬼術,讓對方也體驗一下外甥的視角,再如實說出就好了。
只不過啊,李錦繡的腦子裏,只有施術,卻無破解之法。
而且,若是偷聽就能學會,很難不惹人懷疑,可眼下趙元慎逼得緊,李錦繡也管不了這許多了。
索性就從善如流,公報私仇,光明正大坑趙元慎一把。
李錦繡清了清嗓子:“本來我不想說的,可既然趙公子都這麽說了,再隐瞞下去也不好。”
趙元慎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冷笑:“少故弄玄虛,有話快說!”
“實則,我當日不僅偷聽了禦屍宗的人談話,還被他們威逼利誘,讓我加入禦屍宗!”李錦繡滿臉正氣淩然,義憤填膺,說此話時還恰到好處流露出了幾分後怕,“我剛開始怎麽都不肯,奈何他們心狠手辣,我也是逼不得已,才跟着學了勞什子的鬼術!”
“等等!”這回開口質疑的是趙元慎的弟弟,名叫趙元吉,今年不過十四、五歲,李錦繡死時,這家夥還是個愣頭小子,沒想到一眨眼就長這麽大了,個子也跟雨後春竹似的,嗖嗖長得飛快。不過長相上俊朗不足,可愛有餘,忽閃着清澈的烏黑眼眸,有點不屑地道,“他們逼你,你就學啊?男子漢大丈夫,怎生如此貪生怕死?”
李錦繡下意識回眸望了眼師尊,見師尊神情如常,穩坐高位,目光相接時,師尊還沖他微不可尋地點點頭。
就仿佛在說“盡管說,盡管做,出了任何事,都有師尊替你撐腰”,李錦繡的自信一下子漲起來了。
聞聽此言一點不氣,反而假模假樣問對方是誰。
在得到了趙元吉的回答後,李錦繡立馬拱手,谄媚一笑:“原來是趙二公子!我早就聽聞過二公子的大名,今日總算得以一見了!”
燕雨真眉頭緊鎖,看着李錦繡的谄媚樣,暗暗嘆了口氣,明白有人要倒黴了。
“少跟我來這套!”趙元吉年紀不大,但世家公子的做派倒是一套又一套,“我可不屑于與你這般貪生怕死之徒為伍!”
李錦繡依舊笑容谄媚,還笑着恭維:“二公子真如傳聞所言一般無二,真是玉樹臨風,器宇軒昂啊!”
一邊說,還一邊目光癡迷地往前湊。
他這副神情和做派,完全像是被年輕俊美的公子迷住了。
趙元吉到底年紀小,在家族中各方面都不出挑,雖然恭維他的人也多,但他不知為何,竟被面前這個姿色平平的年輕人誇得有些難為情。
見他湊了過來,下意識抿唇偏過臉。
就在此刻,李錦繡一拳揮了過去,趙元吉大驚,忙側身飛出座位躲閃,才一避開就厲聲道:“你這是做什麽?!”
“趙二公子別誤會,我就是做個小實驗而已。”李錦繡笑眯眯地舉起雙手,一副我認輸,你們不要打我的姿态,“趙公子方才口口聲聲說我貪生怕死,你倒是不貪生怕死,那你方才躲什麽?”
“你偷襲我,我為何不躲?”趙元吉怒道。
“別人打你,你要躲,本在情理之中。同理,別人要殺我,我當然也得想盡辦法保全性命啊。”李錦繡收起笑臉,“我可不認為,我的命就比在場任何人輕賤!”
少年聲音不大,但字字如珠玉碰撞,清脆至極。不卑不亢的氣度,加之臉上流露出的幾分狐貍般的狡黠,讓原本平平無奇的一張假臉,瞬間就鮮活起來。
在場衆人不得不重新打量起這個年輕人了。
趙家主道:“言歸正傳,你到底有什麽法子,可以證明你說的話?”
“回家主,說出來或許大家不會信,我天生資質過人,有過目不忘的好本事,任何術法,只要在我面前展示一遍,我不敢說一定能學會,但學個皮毛對我而言,不是難事。”言下之意,他也會異鬼術,正因為會,所以才一眼就看出來了。
趙元吉嗤笑:“吹牛都不打腹稿!”
李錦繡:“趙二公子資質平庸,可莫以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樣。”
不等對方發飙,他趕緊步入了正題,矛頭直指趙元慎,“既然趙公子對我方才所言,百般不信,那不如我将此術施以趙公子身上,一試便知真假。”
燕雨真不禁對天翻了個白眼——他就知道會這樣!小師弟打小就心氣高,還記仇。
趙元慎尚未開口,趙元吉就急了,“這怎麽能行?”
“怎麽不行?”李錦繡不等他扯什麽他哥身份貴重啊,之類亂七八糟的搪塞話,趕緊道,“我聽聞趙公子最是正氣淩然,乃世家公子中的佼佼者,我說的話或許不足為信,但趙公子所言,只怕就是金科玉律,誰敢不信?”
先捧,将人吹捧到一個高度,戴頂大高帽,然後再坑他。
這套路李錦繡熟得很,生怕趙元慎不答應,他還出言激将,故作驚詫:“怎麽,趙公子不會是害怕了罷?”
“你再如何激将也是無用!”趙二道,“若正如我哥所言,你是禦屍宗混進來的奸細,害了我家侄兒不算,還想害我哥,好大的膽子!”
李錦繡“啧”了一聲,斜眼瞅趙二,想當初趙二還跟在自己身後,一口一聲李兄李兄的叫,憨厚還可愛。怎麽三年之後,就變得跟他大哥一樣讨人厭了?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想救兒子,又不肯親自上陣,焉有為人父的樣子?”
燕雨真也是聽見了風言風語的,說話又直接,與其說是替大師姐打抱不平,不如說他是在推波助瀾。
話都說這個份上了,就差指着趙元慎的臉,罵他不是個男人。
趙元慎面色鐵青,抓着折扇站起身來。
趙家主心疼長子,本不肯答應,連趙家小叔也覺得不可,還想代替趙元慎親自上陣。
不過趙元慎認為面前這個姿色平平的少年,不過是信口開河,心底是不信的,遂問:“若事實證明,你在嘩衆取寵,該當如何?”
李錦繡笑了笑,毫不猶豫地說:“那就聽憑趙家處置!”
趙二輕蔑地笑了笑,目光往江寒溯身上掃了掃,好似在說,你是江宗主的人,你答應江宗主都不能答應。
江寒溯終于表态了:“如他所願。”
話已至此,衆人都注目望來。
李錦繡回憶着異鬼術的施術步驟,須得取點東西,分別是烏木鬼珠,黑命丸,招魂鈴,骨灰罐,以及屍油。
實話實說,除了骨灰罐都不甚好找,畢竟陰氣很重,尤其烏木鬼珠和黑命丸。
烏木鬼珠本是深埋亂葬崗中的烏木,常年浸濕土而不腐,集聚陰氣。
而黑命丸就更難找了,須得是生前十|惡|不赦,窮兇極惡的狂徒,死後将其屍體焚燒殆盡,用秘法将骨灰凝聚成核桃大小。
或許這些東西對于禦屍宗那種邪道大宗來說,稀疏平常,但對于名門正派來說,确實有點為難人。
不過李錦繡相信,這點事難不倒修真界四大家族之一的瀛洲趙家。
果不其然,趙家主吩咐一旁的門生下去尋。
約莫半盞茶的時間,門生就回來了,除了屍油之外,其餘東西都尋來了。
李錦繡有點驚訝,琢磨着連黑命丸都能找到,居然能找不出一具死屍?
當然了,死屍最起碼得死個幾年才行。否則異鬼術施展不出應有的效果。
燕雨真倒是不信了,偌大一個家族,哪怕是名門正派,府中也必定會設立地牢監獄,一年到頭殺幾個人,還不是很正常的事?
裝什麽裝?
李錦繡聽見了燕師兄的心聲,對此也有同感。
“就非得是屍油?別的不行?”趙元慎問。
李錦繡點點頭,目光環顧一圈,最終又一次落到了師尊臉上。
他抿了抿唇,在看見師尊沖他點了點頭,最後一點顧及也沒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獻醜了。”李錦繡當即捏指,阖眸低念了什麽,很快就睜開了眼睛,松了口氣,“好了。”
“好……什麽了?”趙二摸了摸頭,一頭霧水。
“屍體,死了兩,三年吧。”李錦繡露出一口白牙,“趕時間,我讓它直接用跑的。”
趙元吉:“???”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陣吵鬧,李錦繡趕緊道:“快快快!出去攔一攔,千萬別把屍體弄碎了!”
衆人:“……”
真當李錦繡施法尋來的屍體現身,衆人臉上的神色各異,面對大家探究的目光,李錦繡撓了撓頭,故作腼腆地道:“這也是我被迫跟禦屍宗的人所學。”
“嘁。”趙二很不屑的樣子。
李錦繡是一點都不讓他:“你嘁什麽嘁?也就我天賦異禀,換做是你,就是把你打死,你也未必學得會!”
知道趙二肯定要說,旁門左道他還不願意學呢,李錦繡飛快堵住了他的嘴,“幸好我被迫學了點,要不然今日豈不是眼睜睜看着小少爺遭難?”
其餘人的目光大多被兩人拌嘴所吸引,趙元慎懶得跟油嘴滑舌的人打交道,反而在看了幾眼死屍後,神情瞬間就變了。
這具屍體高度腐爛,不管是容貌還是衣服,都髒污不堪,旁人或許認不出,可趙元慎倒是認了出來——正是跟在他身邊伺候多年的侍女蘭香!
約莫兩年半以前,蘭香突然不知去向,房裏的金銀細軟也不見了,下人回禀,說是蘭香私逃出府,趙元慎并非那等無情無義之人,顧念蘭香伺候自己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索性就吩咐下去,放她走便是了。
想不到好好的人,竟然死了!
只怕還死在仙島之上,否則就算用跑的,未免也出現得太快!
趙元慎神情變了變,見無人察覺,他也隐忍不發。只是目光在掃向一旁的裘雲音時,難免帶了幾分探究——難不成,是夫人私底下命人殺了蘭香?!
一切準備就緒,李錦繡本想央着師尊設個結界擋一擋,但見師尊正襟危坐,也不喝茶了,目光定定望來,似乎有點興趣。
李錦繡生前就愛裝,死去活來也沒改正缺點,尋思着,就是讓他們看了又如何?
天底下有幾個人能如自己這般資質過人,一點就透?
在他的施術下,趙元慎原本白如陶瓷的面容,逐漸變得鐵青,到了最後,竟如發了高燒一般,俊臉緋紅,唇瓣卻無一絲血色。
李錦繡從桌上拿了個桃子,往他面前遞,趙元慎如臨大敵,臉上流露出了驚懼和嫌惡的神情。李錦繡想為大師姐出氣,不管不顧一下把桃子怼到了他的嘴邊,可想而知,在異鬼術的控制下,無異于是把血淋淋的,又腥臭無比,甚至還爬滿了白蛆的爛肉,一下怼進了趙元慎嘴裏。
趙長公子長這麽大,頭一回這般狼狽地當衆掩唇,不停幹嘔。
燕雨真冷笑,嘴是很毒的:“這是怎麽了?害喜了?”
李錦繡拿着桃子,直接啃了一大口,這一幕落在趙元慎的眼裏,就是李錦繡抓着一顆蠅蟲萦繞,血肉模糊的爛腦袋大口啃,惡心得趙元慎趕緊偏過了頭,可濃郁的血腥氣,還是将他僅剩的理智沖刷得一點不剩。
哪裏還有什麽世家子弟的派頭?
倉惶奪路而逃,生怕會當衆吐出來。
李錦繡哪裏能讓他走,還想讓他說說心得體會呢,立馬抓着他的肩膀,又一口桃子啃下去,問:“怎麽樣?滋味不好受吧?你的兒子之前所受的苦,只會比你現在更加煎熬!”
趙元慎強忍惡心,都不敢去看李錦繡了,生怕吐他臉上。忍了又忍,才折身回去,沖着父親拱手:“此人所言非虛!”
趙家主臉色很難看,道:“既如此,可有破解之法?”
李錦繡搖了搖頭,話還沒來得及說,趙二就急了:“你既沒有破解之法,何苦讓我大哥也受此磋磨?”
“若不讓他親身體驗一番,他又怎知李……咳,小山所言,句句屬實?”燕雨真一向是那種幫親不幫理,打虎親兄弟的人,和小師弟怎麽打怎麽鬧,那是關起門來的家事,在外可不得好好護着?
不管怎麽說,事已至此了,大家都對面前這個少年,有了全新的認識。
最起碼不再把他當成紅口白牙,嘩衆取寵的小醜了。
趙二甚至覺得這張平平無奇的皮囊之下,藏着不尋常的靈魂,還捏着下巴,仔細端詳李錦繡。
破解肯定是破解不了,李錦繡到底不是旁門左道的術士之流,但他倒是有一技。
李錦繡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以“兩相術”,将大外甥所中的鬼術,轉移到血親身上,這樣大外甥就得救了。
但凡事都有利弊。
這個弊端嘛,就是轉移的承受方,會因此遭受到一定程度的反噬。
此術法在修真界不算什麽獨門秘術,但難度系數高,一般人不僅學不會,更學不了——須得自身蘊含五行中木,或者水屬性,最好兩者皆有。
巧了不是?
江寒溯就兩者同時兼備,正因如此,師尊的靈力其實帶有一定的“淨化”作用,很适合用來療傷。可偏偏師尊劍術高超,與人過招時,劍氣極其淩厲強悍,明明殺人無形,卻又會在被殺的同時,受到一股猶如清泉般直達靈魂深處的淨化之力。
往往死在師尊劍下的人,都一臉的欣愉或釋然,仿佛能死在江宗主劍下,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不乏一些對人世間毫無眷戀,一心求死之徒,千裏迢迢趕至靈劍宗,跪在江宗主腳下,只為求個解脫。
李錦繡生前都不知道揮劍趕走了多少。
修真界的好事之徒們,還由此暗戳戳給江寒溯起了個诨號,玉面羅剎。
李錦繡見自己的主意沒被反駁,還裝模作樣撓撓頭:“可我聽說此術法很難學,到哪兒去找精通此術的高人啊?能學得此術的人,莫不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聰明蓋世,法力無邊的神仙托生的能人吧?”
江寒溯不禁莞爾,無奈地輕輕嘆了口氣。
燕雨真嗤笑一聲,都懶得拆穿他的小把戲。
裘雲音自然知道江師伯定會此法,可問題是,到底由誰來承受此術反噬?
身為母親,裘雲音當即義無反顧,說自己願意。
李錦繡心說,大師姐你老實坐着。聞聽此言,并未理會,目光直接投向趙元慎身上。
燕雨真也很适時地火上澆油,冷笑:“怎麽,這種事居然需要大師姐一介瓊華柔婉女流挺身而出?”
李錦繡暗暗點頭,随即又有點委屈,燕師兄形容大師姐就是瓊華柔婉,形容他就是不知廉恥,品德敗壞。差距不是一點點啊。
“阿隐是我的兒子,我自會救他。”趙元慎也不是那種沒有骨氣之人。
李錦繡耳朵動了動,敏銳聽見了關鍵詞,但不知道具體是哪個字,他也好回頭送禮物時,親手寫下孩子的名字。
“腹隐珠玑,心懷錦繡。”燕雨真僅用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意有所指地說,“大師姐對某個逆徒還真是念念不忘,某人到底對得起誰?”
李錦繡:“……”
接下來,他只需要配合師尊,将阿隐身上的咒術,轉移到趙元慎身上就行了。
基本上都是師尊出力,李錦繡只負責控制異鬼術不要在轉移的過程中反噬到阿隐就行了。
至于反不反噬趙元慎……嗨,管他呢,男子漢大丈夫的,皮糙肉厚,受點傷吐點血,又死不了!
忙活了大半宿,大家都累了。
裘雲音紅着眼眶,行禮道:“多謝江師伯。”
而後就走出裏間,竟當衆對着李錦繡盈盈施禮,語氣真誠:“多謝這位公子。”
此舉不僅讓趙家諸人驚愕,也讓李錦繡跟兔子一樣,直接往旁邊跳開了,他視大師姐如姐如母,怎麽可能受她此禮?
可巧的是,他這麽猛然一跳,竟一腳踩在了趙二的鞋面上,趙二惱了,伸手就推:“滾開!”
可憐李錦繡冷不丁被推搡了一把,險些摔地上,幸好燕雨真一直盯着他,及時伸手攬住了他的腰。
李錦繡摔疼過很多次,真的摔怕了,出于本能,他伸出手跟拽救命稻草一樣,扯住了燕雨真的衣袍,還往他懷裏靠。而燕雨真也幾乎出于本能,一手攬他的腰,一手捧他的後腦勺,将他往懷裏一護,開口就是一句訓斥:“你推他做什麽?!”
這裏的動靜一大,自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寒溯和趙家主并肩行至外間,就恰好看見這一幕,眸色瞬間一沉,神情依舊沉靜,只不過藏在寬袖下的手指,狠狠摩挲着指環。
燕雨真終于反應過來,在對上師尊平靜如水的淡漠目光時,宛如闖下了什麽滔天大禍,心虛驚慌之下,一把将李錦繡推了出去。
而這一回,沒人任何人接住他了。
但李錦繡也沒有踉跄着摔倒,反而被一股熟悉的靈力環繞全身,将他穩穩立住。
師尊!
他下意識擡眸望去,委屈和酸澀在胸膛裏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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