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錦繡曾經為愛偷盜法寶

第37章 錦繡曾經為愛偷盜法寶

“義父!”

宿文舟歡喜過後, 臉上逐漸流露出幾分憂色,低聲道,“義父, 您怎麽來了?”

“為父若是再不來,難不成等着來日親手為你收屍麽?”

青年輕掀眼皮,冷漠地看了宿文舟一眼, 只是往那一站,身上散發出的森然氣息讓人為之神情一凜,混沌有力的嗓音極具有穿透裏,宛如化作了實質一般, 在茫茫夜色中穿梭。

正鬼鬼祟祟打量對方的李錦繡驟覺耳膜生疼, 寒風似鋒利的劍刃呼嘯着往耳朵裏倒灌而來, 面色微微一變,剛要凝聚靈力抵禦, 很快方才那種逼人的氣勢就被無形的結界斬斷。

江寒溯垂眸掃了一眼, 剛好李錦繡福至心靈般仰頭望去,四目相對的一瞬,那雙翡翠般清透的眼眸, 此刻如同往常一般清透明淨,溫柔平靜。

深夜山林中寒風呼嘯,頭頂烏雲遮月, 四周黑沉沉的, 只有殘餘的靈力和劍氣彙聚成漫天華光,清晖般照在江寒溯的身上,更顯得身形清瘦如竹, 悲憫斯文,鑲金邊的雪色錦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李錦繡不由自主屏息凝氣起來, 生怕自己一口氣,就會打破師徒二人難得的親密。

在師尊溫柔的目光注視下,情不自禁湊了過去,怯生的孩童一般,躲藏在了師尊身後,還抓住了師尊的衣袖,抓得很緊很緊,滿臉的信賴和依戀。

旋即他就看見師尊笑了,一瞬間似冰雪消融,春花綻放,不過轉瞬即逝,很快就斂容,淡淡吐了句:“莫怕,有師尊在。”

“嗯嗯!”

李錦繡大力點頭,依舊仰頭眼巴巴瞅着師尊,渾然忘了眼前還有兩個人。

師尊的神情依舊淡然,哪怕面對着修真界惡名昭彰的大魔頭,也沒有任何一絲浮躁嫌惡之色,平淡到似乎根本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裏。

此刻眼眸中映着的,完完全全只有李錦繡。

難以用語言來描述的歡喜,跟突如其來的煙霧一般,慢慢在心底氤氲開了,師尊眼裏有他,就只有他,根本沒有看別人,哪怕一眼,可是很快,李錦繡又想起自己是徒,江寒溯是師,在人前這麽拉拉扯扯,實在不合禮數,趕緊把手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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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掩耳盜鈴一般,擡袖狠狠擦了擦嘴唇,直到唇瓣火辣辣的一片,疼痛席卷上了大腦,李錦繡才悻悻然地放下了手,嘴唇已經紅到幾乎快要往外滲血了。

江寒溯将他的一系列動作盡收眼底,眸色裏翻湧出幾分蕭索,怎麽,嫌師尊髒麽?

就這麽厭惡師尊的親吻,迫不及待地擦嘴,生怕師尊的氣息殘留在唇上?

可是晚了。

江寒溯慢慢移開目光,不僅是唇,小徒兒身上哪一個角落,他沒碰過?

現在才知道擦,未免太遲了些。

“江宗主,許久不見,你還是這般光彩照人,風姿綽約。”

青年大致在義子身上掃了幾眼,見沒什麽大礙,這才轉過頭來,遙遙注視着江寒溯,眼眸裏閃爍着詭異的血色,宛如嗜血的猛獸,正興趣盎然地打量着自己觊觎許久的獵物,話鋒一轉,又道,“不知江宗主為何對我兒痛下殺手?”

說此話時,冷冽目光已經落到了江寒溯身旁站着的少年身上,雖不知此人來歷,但模樣瞧着清俊至極,面容白淨,五官精致,尤其一雙眼睛還是比較罕見的鴛鴦眼,哪怕在昏沉的夜色中,也猶如明珠一般熠熠生輝,倒是漂亮得很抓人眼球。

讓人一眼掃過去,就難免在其臉上逗留片刻。

饒是他見慣了美人,也覺得此人俊秀得有些過了頭。怪不得自家義子,曾為昔日的李錦繡要死要活的,如今倒是一改脾性了,對此人窮追猛打,還興師動衆将人擄走,委實有幾分姿色。

不愧是他的義子,看男人的眼光就是遠超常人。

大魔頭在打量李錦繡的同時,李錦繡也光明正大地打量着他,眼神毫不避諱,從大魔頭的腳掃到了頭,又從頭掃到了腳,越看越覺得此人身材真是結實又健壯啊,身材好到沒話講,這要是被流火瞧見了,不知道會不會當場流哈喇子。

小舟弟弟今年也及冠了,是個大人了,可往此人身邊一站,竟只到人胸口,明明骨肉勻稱,身段極佳,可這麽一比較就顯得細胳膊細腿的,跟沒發育好的孩子一樣。

不過別說,還真別說,大魔頭跟小舟弟弟站在一塊兒,還真隐隐有幾分父子相。

大魔頭眸色沉沉,見這個年輕人竟是半點都不害怕他,倒是起了點興趣。要知道以往的年輕人,哪怕只是聽見大魔頭時烨的名諱,都會吓到面無人色。

誰人不知禦屍宗宗主時烨陰鸷狠辣,手段殘忍,在修真界惡名昭彰,還睚眦必報,但凡招惹到禦屍宗的人,就沒有一個人能全身而退,輕則重傷殘廢至身死道消,重則滿門被滅,雞犬不留。

滄山派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唯一的遺孤裘雲音,至今為止還在被禦屍宗追殺,不将她以及和她有關的所有人趕盡殺絕,誓不罷休,憑她拜了什麽師門,嫁了什麽夫家,禦屍宗依舊我行我素,誰的情面都不講。

禦屍宗乃修真界有名的四大邪宗之首,座下門徒三萬餘,不說各個都窮兇極惡,無惡不作,但也大多是亡命之徒,狠起來六親不認,喪心病狂,人手沾着幾條人命。

更何況禦屍宗擅長禦屍,在這個修真界,每天都有人生,有人死,只要有人死,那就有屍可禦,屍體又不會疼不會流血,簡直就是行走的傀儡,不僅能禦屍,哪怕是活人都能禦,直接殺了不就行了?

世間什麽都缺,就是不缺蝼蟻般的人。

因此,只要有禦屍宗的人出沒的地方,往往都教人聞風喪膽。

想不到眼前這個年輕人倒是一點不怕他,看來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江寒溯無視此人眼裏的觊觎之色,将李錦繡往身後一護,再一擡眸時,神情變得十分冷肅:“你不如先問問他做了什麽。”

時烨聞言就笑了,自家兒子的所作所為,身為義父如何會不知情?

不過是想借口跟江寒溯多說幾句話而已,誰曾想這麽長時間沒見了,江寒溯還是這般冷漠疏遠,拒人于千裏之外,真真是不解風情。

不過他就喜歡冰山美人,冷臉的江寒溯看起來更美了呢。

“江宗主與我都是親手養育過孩子的,就該明白,無論自家的孩子在外做了什麽,哪怕闖出滔天大禍,身為人父都不會坐視不管。”時烨唇角一勾,望着江寒溯的眼神中藏着一絲柔情,“還望江宗主顧念舊情,饒了犬子一遭,作為賠禮,不如請江宗主來我禦屍宗做客,我讓犬子當面向江宗主敬茶。”

【到時候就用我特意煉制出的迷|情散,好好款待江宗主。】

迷|情散?!

李錦繡的耳朵突然動了動,光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還特意煉制?!

看來這個大魔頭對師尊觊觎已久,還不懷好意,手段如此低劣,竟還下|藥!

俗話誠不欺我啊,上梁不正下梁彎,有什麽樣的義父,就有什麽樣的義子,怪不得小舟弟弟一言不合就給他下|藥,敢情都是跟自己的義父學的。

可惡!

這個魔頭居然帶壞了他的小舟弟弟,屬實不能原諒!

好在師尊對這個魔頭只有厭惡,絲毫情誼也沒有,不僅直接拒絕了大魔頭的邀請,還要擒拿他們父子回瀛洲仙島,當衆問罪。

“想不到江宗主竟這般不顧念舊情啊,”時烨搖頭嘆息,“枉我還拿江宗主當朋友看待。”

江寒溯冷冷道:“我倒是不知,與你這魔頭之間能有什麽情誼!”

“如何沒有?江宗主還真是貴人多忘事,你忘了,我這腹部劍傷,可是當年你親手刺下的,我無非就是憐惜你被座下孽徒背叛,特意千裏迢迢趕至靈劍宗,與你把酒言歡,賞月對飲,以此來排解憂思。”頓了頓,時烨的眸色冷了幾分,“可你倒好,不僅不領情,還要殺我。若非我躲閃及時,你一劍能戳我兩個血窟窿,江宗主的待客之道,委實讓人不敢恭維啊。”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李錦繡恍然大悟,敢情三年前此人就跟師尊認識了,只不過自己忘了而已。

驟然聽見“孽徒”二字,他便明白是說自己的,下意識摸了摸鼻子。

宿文舟怕李錦繡難受,趕緊小聲道:“義父!說好了不再提他!”

“為父何曾提了?”時烨道,“是你自己心裏不幹淨,一直忘不了他,反倒埋怨起為父來。”

“我,我何時忘不了李錦繡了?我才沒有!”宿文舟面色一紅,下意識反駁,還急急掃了李錦繡一眼。

時烨慢悠悠地道:“為父可沒提過什麽……李錦繡。”

他又轉頭定定凝視着江寒溯,笑道:“說起和貴宗的交情,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在五年前了,貴宗弟子擅闖我禦屍宗行竊,被我禦屍宗的護法長老當場擒獲,按跪在我面前時,還不肯認罪伏誅,連自己的身份都不肯如實相告。後受了好些磋磨,一雙好好的手被養在甕中的屍蟲連皮帶肉,生生啃成了白骨,也硬是一聲不吭,直至暈厥在地。後來才知他竟是靈劍宗的弟子,看在你江寒溯的情面上,便饒了他一命。不僅沒怪罪他擅闖行竊之過,還不計前嫌贈了法寶琉璃眼。這難道不算恩情?”

此話一出,李錦繡心裏驀然一咯噔。

總覺得這個故事聽起來如此耳熟啊,腦海中也瞬間浮現出了一些記憶碎片,可不管他怎麽努力,就是無法拼湊出完整的圖案來。

也不知到底是哪個弟子,居然有如此膽識,不僅獨自擅闖禦屍宗,還被屍蟲将雙手活活啃成白骨也能一聲不吭。

通過排除法來看,普通弟子一沒那本事,二沒那膽識。

那麽就是親傳弟子了,大師姐和小師妹是小師叔座下弟子,大師姐和禦屍宗有血海深仇,去偷東西不可能,殺人報仇倒是有可能,真要是被抓了,鐵定得死。小師妹五年前才多大啊,黃毛丫頭一個,還沒大蔥高,應當不是她倆。

三師兄容成宣雙腿殘廢,走哪兒都得坐輪椅,就他那腿沒知覺軟得跟面條一樣,怎麽可能跪下?

至于自己……也不可能。李錦繡怕死也特別怕疼,絕對不可能承受得住那種疼,估計屍蟲還沒上身呢,他就要哇哇大叫,喊什麽前輩饒命啊,晚輩年紀小不懂事,有什麽事就去找我師尊之類的話了。

如此說來,就只可能是大師兄或者燕師兄了。

李錦繡稍微琢磨了一下,覺得還是燕師兄的可能性比較大,畢竟大師兄自小性格就沉穩內斂,正人君子一個,定幹不來那種行竊之事,如此莽撞定是燕師兄所為。

至于為何要擅闖禦屍宗偷什麽法寶琉璃眼,鐵定不是用來吃或者玩的啊,一定有什麽大用,以燕師兄的性格來說,修行上并不那麽心浮氣躁,急功近利,他只是脾氣不好,修煉的時候倒是穩紮穩打,一步一個腳印。

如此一來,也不是為了提升修為,琉璃眼聽起來也不像什麽很厲害的法器,那麽最有可能就是療傷了。

可問題是,給誰療傷?他自己也沒什麽陳年舊疾啊,如此一想,又有兩種可能,要麽治療師尊的寒症,要麽治療容成宣的腿疾。

可話又說回來,燕師兄和容成宣關系很一般,有多一般呢,大概就是見面打個招呼行個禮,吃飯都不坐一桌的那種。

李錦繡可不相信燕師兄能為了容成宣冒那麽大風險,答案顯然易見了。

想不到燕師兄那麽在乎師尊。也那麽有骨氣啊。

說實話,李錦繡真是對燕師兄刮目相看,論起孝順來,他确實比不上燕師兄。

江寒溯聞聽此言,神情驟然一變。

他竟全然不知此事!

他的思路大致跟李錦繡一樣,直接用排除法,不過排除後的答案不一樣。

可他從未收到過什麽禦屍宗的法寶琉璃眼,倒是收到過李錦繡送的不少東西,要麽就是他自己采的花花草草,或者奇形怪狀的野果子,要麽就是從人間淘來的不怎麽值錢的小玩意兒,比起他送給容成宣的禮物,送給師尊的禮物永遠廉價,永遠不走心,永遠像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随手撿的垃圾。

偏偏師尊還視若珍寶,把他送的所有東西,都收進了一個百寶盒裏,還時常拿出來仔細端詳。

在李錦繡死後,江寒溯不願意睹物思人,索性把那個百寶盒用一把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大鎖鎖了起來,鑰匙則是被他賭氣丢進了鑄劍爐裏。

後來他也曾不止一次暗暗後悔過,想打開百寶盒再看一看裏面的東西,還直接用靈力包裹住雙手,從熊熊燃燒的鑄劍爐裏,把鑰匙掏出來,連法袍的衣袖都燒焦了。

那鑰匙熔成了鐵塊,早就不成樣子了,一旦用法器或者靈力強催那副鎖,只會讓裏面的東西瞬間摧毀。

百寶盒再也打不開了,小徒兒也再不會醒來。

等江寒溯明白這個事實後,他獨站在寝殿的窗邊,看了一晚上月亮。窗外雨聲淅淅瀝瀝,林聲簌簌。

他的寒症是假的,只不過是為了試探人心,而故意編造出來的噱頭罷了。

但旁人也都是信了的,包括李錦繡。

曾經信誓旦旦說,一定會想辦法治好師尊寒症的小徒兒,到最後還是食言了,江寒溯閉着眼睛都能想象到,李錦繡重傷後,獨自在外把身上的血跡舔|舐幹淨,然後換上一身幹淨的漂亮衣服,風流潇灑地出現在容成宣面前,獻寶一樣,把琉璃眼送到他面前,肯定還會笑嘻嘻地說:“師兄,看我厲害吧?這個寶貝只給你,不給別人。”

給容成宣的都是好東西,給師尊的東西,永遠是容成宣看不上的!

江寒溯當初只當小徒兒年紀還小,對情愛之事,多少還是有些懵懵懂懂,遂私底下沒少開導自己,也沒少給小徒兒想說辭開脫。

如今想來,哪有什麽人是天生不通情愛的?不過是借口而已,愛是一個人與生俱來的本能,哪怕世人皆道江寒溯心性如冰,無情無欲,可他在面對心愛的徒兒時,依舊肯折腰,總想給徒兒世間最好的東西。

可他的真情,卻始終沒能換來一顆真心。

“師尊,我跟你只是玩玩而已,你別當真嘛。”

這句話江寒溯記了三年,早已經深入骨髓,就是那穿腸毒藥,比剜心拆骨疼了不知多少倍!

若是李錦繡沒有再次出現,他只怕要記到死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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