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師尊好像生氣了
第38章 師尊好像生氣了
江寒溯回憶到此時, 喉嚨裏像是橫了一把利刃,他吞也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來, 逼得他氣血翻湧,疼痛在渾身的筋絡中炸開游走。
他是多想現在,立刻, 馬上就掐着李錦繡的脖子,質問他,師尊和師兄,你到底更愛哪一個?
不許兩個都要, 天底下沒這麽便宜的事,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可江寒溯又清楚地明白, 如果真讓小徒兒選,無論多少次, 他都會義無反顧選擇容成宣。
就像李錦繡自己說的那樣, 師尊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師兄才是他從小到大的向往。
為什麽要這麽對待師尊?
師尊為了你,都不修無情道了, 放棄了羽化飛升,只想求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
也早就想好,只待徒兒弱冠, 就對外宣布。他不管世人如何看待此事, 也不管名聲會不會受損,外面若因此掀起了什麽風浪來,江寒溯也想好了靠殺止亂——想活命就少談論別人的是非。
江寒溯活到今天, 還不需要任何人教他怎麽做事。
可李錦繡還是辜負了師尊,在十七歲生辰的頭一天晚上, 和師尊鬧別扭,打冷戰,反抗了很久的李錦繡,突然像是想通了一樣,主動向師尊示弱了,兩人還像從前一樣,在寝殿的床榻上恩愛纏綿。
小徒兒年紀小,天性風流,好奇心又很重,看過很多春宮圖,也天南地北收羅了很多奇技淫巧的小玩意兒,在床笫之歡上花樣多得很,反而是江寒溯自幼入道,勤加修煉,從不貪慕紅塵,對那種事情不說是一竅不通,但總歸是一知半解。
小徒兒一邊引|誘師尊,一邊反過來手把手教師尊怎麽玩弄自己的身體,在師尊耳邊說盡了甜言蜜語,情濃之時也是山盟海誓,私定終身,暢談着屬于他們兩人的未來。
上面的嘴一聲聲叫着師尊,下面的嘴一刻不停咬着師尊。
白天叫着師尊,晚上還叫着師尊。
江寒溯記得很清楚,那晚小徒兒像是突然迷途知返了,找回了對師尊的新鮮感和愛意,纏着他從天亮做到了天邊泛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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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江寒溯摟着渾身汗津津的徒弟,低頭親吻徒兒清秀濡濕的眼眸,卡擦一聲,親手打開了束縛着徒兒腳踝的鎖鏈。
裹挾着靈力的手指,輕輕撫摸過腳踝,将上面殘留的痕跡一點點抹平,他想讓徒兒開開心心過完十七歲的生辰,禮物也早就備下了——是一套華麗的衣裙,由鲛人的魚尾制作而成,顏色豔麗多彩,流光璀璨,極為漂亮。
倒不是徒兒喜歡男扮女裝穿裙子,而是徒兒一直很想看師尊女裝,還曾不止一次膽大妄為地跟師尊撒嬌,說希望師尊換上女裝後,狠狠|操徒兒。用詞相當大膽露|骨,那些令人難以啓齒的話,從小徒兒嘴裏說出來輕而易舉,仿佛跟說今天的天氣真好,花兒真香一樣簡單。
總是會說到師尊面紅耳赤,氣息不穩。
如此大逆不道,江寒溯本該訓斥他,讓他住口的,可每每看見小徒兒那張明豔動人的面容,以及璀璨若星的眸子,甚至是撒嬌時可愛又委屈的意态,就什麽重話都說不出口了。
李錦繡打小就是個小混賬,小流氓,還慣會裝可憐博取旁人的同情,非常會察言觀色,還總是得寸進尺,一旦拿捏住了對方的弱點,要麽就是一擊致命,讓人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要麽就會鈍刀割肉,如同蜘蛛吐出淬了毒的白生生絲線,有計劃地結成大網,将獵物圍困在方寸之間,直到緊密糾纏到一點點縫隙都沒有了,他才搖晃着豔麗的外殼,漂漂亮亮地出現,用親吻的方式,将嘴裏的劇|毒喂進獵物嘴裏。
而江寒溯也是他的獵物之一。
李錦繡親手在師尊的茶點裏下了至陰至寒的藥,只為了引發師尊寒症發作,修為盡失,趁機和自己真正喜歡的師兄遠走高飛。
江寒溯都知道,他明知那杯茶有問題,可因為是徒兒親手奉上前的,還是微笑着當面飲下。
甚至還精心打扮一番,出現在了生辰宴上。
他那時過于自信,自命不凡到了認為自己能解決所有問題,能輕易掌控一個人,從身體到思想,完全掌控在自己的手掌心,任他插翅也難逃。
可事實證明,江寒溯根本就留不住一個哪怕是死,也要離開他的人。
山間寒風凜冽,頭頂烏雲不知何時散開了,皎潔的月光如流水般傾瀉而下,江寒溯立在林間小道上,月華的銀光在他身上鍍了一層幽幽光澤。
發色墨黑,衣袍雪白,濃黑纖長的睫毛垂落,在眼底落下兩排陰影,在聽見身旁一聲略帶疑惑,還怯生生的“師尊”時,原本站立不動,身影缥缈如煙,仿佛一陣風吹來就會徹底消散在天地間的白影總算有了點反應。
江寒溯側眸望向面露擔憂的少年,唇角似笑非笑地彎着,面若冠玉,唇色殷紅如血,眼眸似翡翠,都是人間極濃烈的顏色,執劍迎風而立的樣子,仿佛從畫裏飛出來,注定要普度衆生的神明,滿目悲憫。
啊。
李錦繡突然捧着胸口,心一下子就亂了。
原本還在為師尊擔心,見師尊神情有異,就主動貼得更近了,此刻驚見師尊這副形容,耳邊嗡的一聲,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心在胸膛中狂跳,無論他怎麽努力就是挖制不住心裏突然的躁動,明明嘴都張開了,可愣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憋了半天臉都紅了,也只結結巴巴吐出幾個意味不明的嗯啊聲。
“為師沒事,你不必擔憂。”
江寒溯深深凝視着他這副突如其來的癡樣,片刻後,才慢慢偏轉過目光,又一次對上了時烨,淡淡道,“此事我倒不曾聽過,不知是我靈劍宗哪位弟子,竟行出了這種事,莫不是你信口胡言,損我靈劍宗的清譽?”
“我雖是邪魔歪道,但還不屑于嘩衆取寵,尤其是對江宗主,從未有過欺騙。”時烨神情一變,不過很快又笑了起來,“若是江宗主願意随我一同前往禦屍宗做客,那我倒是很樂意和江宗主仔細談論這段過往。哦對了,當年對貴宗那位弟子用刑的屍蟲,如今還好好活着,說起來多虧那位弟子的血肉,竟讓那窩屍蟲長得尤其好。”
李錦繡哪裏能讓師尊答應?
心想,自己的腦子那麽不靈光,都能迅速鎖定目标,怎麽師尊還遲遲想不明白?
看來還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
燕師兄也真是的,嘴怎麽那麽緊呢,鋸嘴葫蘆似的,行竊雖然不對,以身犯險更不對,但他是為了師尊才如此,師尊定不會忍心責怪他。
燕師兄真傻,真的,要是李錦繡為誰付出了這麽多,早就嚷嚷到全天下皆知了。
什麽都不說的話,對方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蛔蟲,怎麽可能事事都清楚?
李錦繡決定幫燕師兄一把,剛準備開口,耳邊就傳來一聲冷笑。
宿文舟意有所指地道:“屍蟲長得能不好麽?畢竟啊,那人的血肉可不是一般的血肉,而是修真界的男人們,人人都想咬上一口的神仙肉。”
李錦繡覺得小舟弟弟有點誇張了,燕師兄雖然很俊,但也不至于能吸引全修真界的男人吧?
如果是自己還差不多——畢竟他可是當初被萬鬼宗定向培養過,意圖将他培養成魅惑衆生的爐鼎,不過還沒培養多久,就被他給逃了。
“ 江宗主約莫不知,屍蟲啖肉之刑,遠非旁的酷刑可比,每當屍蟲将受刑者的血肉吞噬幹淨,只餘一副白骨,只需滴上一由我秘制的靈液,就會迅速皮肉再生。才生出的皮肉格外嬌嫩,慘被屍蟲再度撕咬,痛苦翻倍呢。”
宿文舟還轉過頭來,斂眸定定凝視着李錦繡,沉聲問,“你猜,當年那個不自量力闖我禦屍宗行竊的小毛賊,經受了幾輪屍蟲啖肉之刑,才暈了過去?”
矛頭一下指向李錦繡了,見大魔頭和師尊也望了過來,李錦繡略微有點緊張,心說,問我幹嘛,我當時又不在場,我怎麽知道?
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講啊,我得捂緊了小馬甲才行。
“十輪。”宿文舟也不指望李錦繡能回答他,已經主動揭開了謎底,冷冷道,“普通人受一次就痛不欲生,涕泗橫流了,他倒是能忍,我覺得有趣兒,就騙他說,只要他能撐過十輪還不暈過去,就把琉璃眼給他,只不過他也得有命拿走才行。”
李錦繡暗暗咋舌,敢情小舟弟弟和燕師兄之間的仇怨,從五年前就已經結下了啊,他竟是個傻的,跟瞎眼蒼蠅似的,明明和燕師兄同住在親傳弟子的別院裏,日日都能見到,卻對此事一無所知……依稀記得,五年前燕師兄好似确實閉關過一陣,只怕那時就是養傷去了。
這仇怨更深了,李錦繡惆悵得很,真不知道日後如何化解這樁孽緣。
想不到燕師兄能為師尊做到這種地步,看來是真的非常在意師尊,如此一來,李錦繡也能理解了,燕師兄為何那般防範他了。
在聽見宿文舟貶斥這種行為愚蠢至極時,李錦繡忍不住替燕雨真說了幾句好話,正色道:“他行竊是他不對,但歸根結底了,他也是為了在意之人,無可奈何之下才行出此舉。當時年紀尚輕,身受酷刑已經算是對他的懲罰了。既然禦屍宗已經把琉璃眼贈給他了,又何必在多年後舊事重提,還,還當着江宗主的面,貶低此人?”
這不是打師尊的臉面,指責師尊管教不嚴麽?
與其說他是維護燕雨真,不如說是下意識維護起了師尊。
然而,他此番話落于在場三人耳中,意味可就變了。
江寒溯和宿文舟雙雙敏銳地抓住了他話中的關鍵——在意之人。
而時烨則是隐晦地察覺到,此人對江寒溯的感情很微妙,仔細瞧去,這個少年披的白色外袍,非常不合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衣袖過長都遮住了指尖,莫不是江寒溯的法衣?
當即神情就變了。
李錦繡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覺得氣氛突然僵沉下來,周圍陷入了一片死寂。
三人的目光或憤怒,或平靜,或窺探,齊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在這種三方夾擊之下,李錦繡的額頭慢慢沁出了一層冷汗。
覺得自己一定是說錯話了,一定是!
到最後時烨也沒能如願邀請到江宗主去禦屍宗做客,在李錦繡明面上幫忙,實際上搗亂之下,非常成功地避免了一場見血封喉的厮殺,待燕雨真還有趙二帶人趕來時,禦屍宗衆人早已經逃之夭夭。
看見李錦繡安然無恙,趙二面色一喜,沖過來就要抓他的手臂,結果半道兒上被燕雨真截胡了。
“你攔我做什麽?!”趙二推開燕雨真橫過來的劍,不悅地道,“他是我哥養在外頭的小嫂子,我還不能湊近點,問問他有沒有受傷了?”
“什麽小嫂子!少上杆子過來認親戚!就算他曾經是,也已經死過一次了,現在他是我靈劍宗的弟子!”燕雨真冷冷道,兩人你推我搡的,看起來都沒什麽大礙。
李錦繡暗暗松了口氣,擡手才抹了把額上的冷汗,忽察覺到兩束冷冰冰的目光,不由抖了一下,等他再回眸望時,剛好和師尊擦肩而過。
東邊泛起了魚肚白,光線明亮到有些刺眼,李錦繡望着師尊離去的背影,幾次想開口說點什麽,可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他感覺師尊好像生氣了。
更糟糕的是,他還沒明白師尊生氣的點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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