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師尊不想厚此薄彼

第64章 師尊不想厚此薄彼

師尊走了, 洗衣服去了,師尊真勤快,當徒弟的也不能閑着。

李錦繡想着晚上得戴罪立功, 于是乎捧着圓潤的肚皮,又補了個覺,這一覺睡得很沉。

他做了個夢, 夢裏陰森森的,詭異的火焰和血紅的濃霧籠罩,耳邊充斥着凄厲的慘叫聲,眼前是間牢房, 人影錯亂, 他看見兩個兇神惡煞的鬼差, 從咕嘟嘟冒着氣泡的血池子裏,用帶刺的鐵鈎子, 勾起一個不着寸縷的人, 還将那人擡了起來,強行按在一架燒紅的銅馬上。

那馬兒形狀很奇怪,馬背上的不是馬鞍, 反而是密密麻麻的刀片,罪人才一被架上去,就發出了更加凄厲的慘叫聲。

還夾雜着滋滋滋, 皮肉被燒焦的氣味。

兩個鬼差死死将人壓住, 另有一個拿着長釘和銅錘,哐當哐當,一錘又一錘的, 将犯人的大腿,釘死在銅馬上。

為首的鬼差從旁目無表情地宣讀:“……罪人王氏, 本是陵陽鎮張家老爺納的男妾,因不守妾道,水性楊花,私會外男,紅杏出牆,還夥同情夫殺其主母,意圖霸占整個張家的家財,罪不容誅。死後入地府受挫骨剝|皮之刑,兼騎銅馬,以懲其犯了淫|戒!”

畫面有些模糊不清,但刺耳的慘叫聲,以及銅馬腹中烈烈焚燒的火焰,卻又無比清晰。

清晰地仿佛不是在夢中,李錦繡甚至能感受到火焰的灼熱感。以至于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豈料身後嘭的一聲,就撞到了一堵人牆,一雙滾|燙到不輸火炭的手,自背後一手緊按他的肩胛,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他僵站在原地,一動都不許動。

“你看清楚,這裏就是地府,也就是所謂的十八層烈獄!”

“你可知生前犯了淫|罪之人,死後便是要被關在此地受刑的。”

“別急,慢慢看,好好看,那馬背上鑲嵌着鋒利的鐵片,片片組成一朵鐵蓮花,犯人一旦坐上去,鬼差就會立馬轉動機關,鐵蓮花飛速旋轉,很快就會将人的皮肉,寸寸切割下來,直至鮮血直流,血肉模糊……對,就像現在一樣!”

“怎麽?就這怕了?你該不會以為地府裏針對不守婦道之人,刑罰只此一種吧?”

眼前的畫面很快就再度變幻,依舊是陰森森的地牢,但是罪犯卻變了。

方才的罪犯被剝了皮,渾身血淋淋地被鐵鈎子勾了上來,還披頭散發的,根本看不清楚是男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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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刻戴着重枷的罪犯,李錦繡看得清清楚楚,是個男人——因為他很清楚地看見鬼差手起刀落,直接将人淨身了,慘叫聲響徹雲霄,李錦繡被震得耳膜生疼,濃郁的血腥氣逼得他站都站不穩了,整個人原地搖搖欲墜,倘若不是被身後的人緊緊禁锢着,他一定會立馬逃跑的。

同時他也聽出了對方的聲音。

是師尊!

逼着他親眼目睹殘酷刑罰之人,不是別人,而是他的師尊江寒溯!

李錦繡在夢裏驚慌失措,想盡辦法逃離夢魇,可卻如同深陷泥沼之中一樣,任憑如何努力,就是擺脫不了。

還被迫看了一場又一場犯人受刑的畫面。

包括且不限于騎燒紅的銅馬,被淨身,走鐵鏈,甚至是坐在一架木頭驢子上,大腿依舊被鐵釘牢牢釘住,由兩名鬼差擡着走,一人在前面敲鑼打鼓地開道,一人走在後面,手持鞭子鞭笞罪犯,那罪犯身上還戴着枷鎖,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一路慘叫一路,還要高喊自己生前犯的罪行,稍微聲音小點,身後就立馬追過幾鞭,直抽得慘叫連連。

更莫說是驢子身上的機關也早早打開了,游街示衆的每一步,身後都落下一道清晰的血印。

沿街看熱鬧的都是一些青面獠牙的惡鬼,一個個饒有趣味地觀望着罪人游街,還時不時丢爛菜葉子臭雞蛋。

滿嘴的污言穢語。

李錦繡耳邊嗡嗡的,雖說平時也看過不少特別勁爆的春宮圖,但這種慘無人道,卻又無比香豔的畫面,還是頭一回看見。

尤其聽見罪犯一邊慘叫,一邊大聲訴說自己的罪狀,生前不守婦道,水性楊花,在外勾三搭四,情郎無數,背着夫君和其他男人眉來眼去,還男女通吃。

面色更是不受控制地一陣陣發|燙,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就徹底站不穩了。

整個人都倚靠在了身後師尊的懷裏。

師尊抱着他,憑空踏在高處,兩手緊緊捧着他的頭,逼他看清楚,不守婦道之徒,死後入了地府要受如何磋磨。

李錦繡頭腦發蒙,不明白師尊為什麽一定要逼他看這些。

難不成在含沙射影,指責他不守婦道?水性楊花?紅杏出牆?

這是個夢,而且是個荒誕又離奇的噩夢!

李錦繡再也受不了了。他想快點逃離這個夢境!

偏偏師尊死死将他禁锢在了懷裏,語氣前所未有的震怒和陰寒。

“李錦繡!你憑什麽認為我此生就非你不可?”

“你也不照照鏡子,除了一張臉之外,你還有什麽?!”

“身體麽?我早就膩了!”

“不是你膩我,而是我膩了你!”

“憑什麽你前腳在我懷裏快活,後腳就跑到容成宣面前山盟海誓?”

“你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

李錦繡好疼,脖子被師尊緊緊掐住,哪怕在夢裏,竟也有種無法呼吸的錯覺。

師尊滿臉陰鸷,與素日或清冷淡漠,或溫柔可親的樣子截然不同,宛如才從地獄裏爬上來的惡鬼,渾身都散發着詭異的逼人寒氣。

“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但我要告訴你,你生是我江寒溯的人,死也是我江寒溯的鬼!”

“你三心二意,用情不專,總是一次又一次棄我而去!”

“我對你是那麽真心真意,你卻敢往容成宣床上爬!”

李錦繡在夢裏無法發出聲音,兩手緊緊抓住師尊的手腕,因為太過痛苦,鼻涕眼淚一股腦全冒了出來,心髒咚咚亂跳,幾乎要震碎了肋骨,直接跳出來了。

最終,他也沒被師尊活活掐死,被師尊摔在地上,捂着喉嚨劇烈咳嗽。

幾乎要咳出血來,他聽見自己質問師尊,為什麽這麽多年,遲遲不肯醫好容成宣的腿?

又為什麽在容成宣的腿才剛有點起色,就給他下|毒,讓容成宣永遠只是一個廢人,一生一世都離不開輪椅,到底是為什麽!

他也聽見了師尊幾乎是震怒的咆哮聲:“你自己心裏清楚!”

“他縱然是個殘廢,你都要費盡心機往他床上爬,一旦他站起來了,你就再也不會回頭了!”

“江寒溯!!”李錦繡聽見自己在夢裏,大逆不道地直呼師尊的名諱,還用一種憎恨到了極致的語氣,狠狠道,“有本事你就沖我來!你殺了我!”

江寒溯氣極反笑,道:“殺你?我不會讓你死!”

“我想死,你攔不住!”

“那就試試!方才你也親眼瞧見了,都看清楚了吧?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你敢死,那些刑罰通通都會落到你的身上!”江寒溯冷酷無情地道,“我讓你連死都不得安息!”

李錦繡尖叫着從夢中醒來,直接翻坐起來,渾身濕漉漉的,就跟才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殿裏光線昏暗,伴随着噗嗤噗嗤的聲音,角落裏的燭火瞬間點燃,很快整座寝殿就燈火通明起來。

江寒溯不知何時來了,此刻正坐至床邊,也不知等了多久,俊美的面龐在燭火的映照之下,半明半昧的,像是鬼火在臉上跳動。

冷不丁一瞧,竟有一種妖冶陰森的美感,李錦繡才從噩夢中驚醒,一時分不清夢境和現實,此刻一看見師尊,立馬跟見了鬼一樣,尖叫着推開師尊伸開的手臂,裹着被褥往角落裏蜷縮,震得手腕上的鎖鏈叮咚作響。

“不要過來,不要碰我!”

李錦繡兩手捂住耳朵,腦海中還浮現着噩夢中的畫面,鐵蓮花割肉,懸浮在高空中,布滿荊棘的鎖鏈,淨身時刀鋒雪亮的匕首,以及游街示衆時慘無人道的木|驢機關,以及一道道破空的鞭笞,甚至是圍觀惡鬼滿嘴的污言穢語,像是一座座大山,往他身上壓去。

耳邊還回蕩着夢中師尊的聲音——我讓你連死都不得安息!

“嗚嗚……”

李錦繡竟嗚咽着哭了出來,腦海中畫面錯亂,記憶像是席卷而來的風暴,狠狠沖刷着他脆弱的大腦神經。

瞬間頭痛欲裂,快要承受不住之際,一股冰涼又強盛的靈力,突然自天靈蓋湧了進來,江寒溯面色沉靜,施法将徒兒翻湧上來的記憶,重新鎖了回去。

等人慢慢平複了,才收回了手。

“師尊可以抱你麽?”

在得到了李錦繡的同意後,江寒溯才小心翼翼将人抱了過來,下巴抵在徒兒的頭頂,輕輕拍着他的背,問,“是不是做噩夢了?”

“嗯。”聲音含糊不清的,隐隐有點哭腔。

“那一定是很可怕的夢。”江寒溯語氣更溫柔了,輕聲安撫,“莫怕,師尊在呢。夢都是假的,不要相信。”

他估計不是夢,而是突然恢複的部分記憶,小徒兒肯定是記起師尊曾經待他的“壞”,所以剛剛才突然那般抗拒。

“是什麽噩夢?說給師尊聽聽,或許師尊可以為你解惑。”江寒溯又問。

李錦繡把臉埋在師尊懷裏,聞言搖了搖頭,不願意再去回想夢裏看見的一切。

那太羞恥了。

夢都是假的。

師尊才不會帶他去看那種慘絕人寰的刑罰,更不會對他說那種話!

可若是不說出來,只怕師尊會多想。

李錦繡道:“我夢見師尊不要我了。”

“怎麽說?”

“我,我夢見師尊遇見了其他人,比我更好,好一百倍,一千倍的人,師尊喜歡他,不喜歡我了,然後就不要我了,還趕我走。”

“怎麽會呢?”明知徒兒在撒謊,可江寒溯還是順着謊言說了下去,“師尊不會不要你,師尊今生除了你,不會再有其他人。”

這算承諾麽?

李錦繡吸了吸鼻子,總算平靜下來了,但還不想從師尊懷裏下來,悶聲悶氣道:“可我,我出身不好,來歷不明。”

“出身是由天定,非人力所能為之。”江寒溯道,“哪裏來歷不明了?你如今可是我靈劍宗的弟子。”

“可我……”

并不甘願只當師尊的徒弟啊!

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既是凡人,有私心有欲|念再正常不過,我就是想不顧世俗觀念,既當師尊的徒兒,又當師尊的道侶!

可話到嘴邊,到底還是咽了回去。

何必自取其辱?

一旦師尊發現他就是昔日的孽徒,一定不會饒了他的!

江寒溯問,“可你什麽?”

“沒什麽……我,我就是很害怕,怕眼前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怕有朝一日夢醒了,我依舊一無所有。”李錦繡猶豫了好久,才吐出一點真實想法,“若是哪一天,師尊的寒症徹底解了,還會像現在這樣對我好嗎?”

“會。”江寒溯很肯定。

“如果我,我還想和師尊雙修,師尊能答應嗎?”

“自然。”

“為什麽呢?”

李錦繡追問,但很快又自嘲地想,還能為什麽?因為純陽之體呗。

你除了擁有純陽之體,可以給師尊當爐鼎之外,也沒別的特長了啊。

不等師尊回答,李錦繡突然勾住師尊的脖頸,不管不顧就吻了上去,江寒溯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抱住他回吻。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說不準哪天天災人禍,自己又死了呢,趁着活着,就趕緊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

過了這個村,恐怕就沒這個店了。

“師尊,我,我想穿紅衣服!”李錦繡一邊胡亂吻,一邊含糊不清地道,“師尊也穿紅衣服,好不好?白色看着太冷清了。”

“嗯。”

“被褥床單枕頭都要換成紅色。”

“好。”

“地毯也要!就換成火紅的狐貍毛!”

“行。”

江寒溯一一答應,沉浸在徒兒的熱情中泥足深陷,宛如一對交頸鴛鴦,将徒兒攬坐在懷中,低頭輕輕啄着光|裸白皙的肩胛,突發奇想地問,可不可以在他身上作畫。

“好!”既然師尊事事都答應,李錦繡也當然不會拒絕。

江寒溯又問:“用千年墨,可好?”

千年墨一旦沾染在身上,就再也不會褪色了,除非把那塊皮肉直接剮掉。

“只要師尊高興就好!”

李錦繡沒有什麽是不能答應的。

江寒溯施法取來硯臺,毛筆,一邊勾着徒兒的脖子,輕輕吻他的鎖骨,一邊研墨。

黑色太陰暗了,小徒兒膚白貌美,就應該在身上畫些鮮豔的畫才是。

江寒溯割開了自己的手腕,把血混入墨水中,李錦繡再想阻止也來不及了,只能心疼地捧着師尊的手,用舌頭輕輕舔|舐腕上傷口,嘴裏滿是濃郁的血腥氣。

江寒溯妙手丹青,在徒兒的左肩畫了幾朵海棠,右肩則只是落下一道咬痕。

在他的胸膛,以及大腿上,畫的都是花草,要麽就是山水畫,非常高雅。

在李錦繡看不見的背部,才真正顯露出了惡意。

先是在背上畫了春宮圖,俨然就是他和徒兒的樣子。

在後腰靠近尾椎骨的地方,更是歹毒地畫上了小師尊。

甚至連其他部位也不曾放過,畫得不僅惟妙惟肖,還很不堪入目。

俨然就是把李錦繡的皮膚當成畫紙,盡情在他身上畫春宮圖。

共畫了十八幅。

每一幅都畫得極其逼真傳神。

日後徒兒再想和誰歡好,只要衣服一脫,就會看見這些畫。

江寒溯很溫柔,在哪個地方落筆之前,都會先問問李錦繡願不願意,并不會強迫。

當他詢問李錦繡,能不能在那兒畫時,李錦繡瞬間面紅耳赤,理智告訴他,不行,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但他此刻是沒有理智的,到底還是答應了。

江寒溯随手就畫了眼睛的輪廓,還給這只眼睛起了個不俗不雅的名字——罪孽之眼。

任何人對視上,都會有一種被吞噬之感。

末了,江寒溯低頭親親徒兒的背,誇他好乖。

李錦繡含糊不清地嗯嗯幾聲,過了很久之後,才有點疑惑地問,“師尊,為什麽,我,我一時覺得師尊身上很燙,一時又覺得特別冷,像,像死人一樣。以前不這樣的。”

“嗯,可能是此前有過一次前功盡棄,遂寒症更嚴重了罷。”

江寒溯淡淡道。

他怎麽能告訴乖乖徒兒呢?

師尊為了不再讓錦繡從前的屍首,被有心人藏起來,就把屍體暫且“吃”掉了。

如今就鑲嵌在自己的血肉裏。

也就是說,暫時與他身體融合,生命共享。

好處就是可以保持屍首完好無損還新鮮,壞處就是會和他福禍相依,還通感。

不過這應該沒關系罷。

本來就是錦繡的身體,多和現在的錦繡親近親近,也不是壞事呢。

江寒溯不想厚此薄彼,當然是三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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