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造孽

第68章 造孽

楚瓷坐在病床上, 江荀拿着本子正在眉頭緊皺地記錄着什麽。

簡歲站在一旁，沒有過去打擾。

“果然還是沒有任何規律，沒有任何原因。”

失望地搖搖頭, 江荀站起身來, “我百分百确定你身體變好的原因和我的治療沒有任何關系, 但是除此之外,我也很難想像到是什麽其他的原因, 反正目前來看的話，你的身體原因不穩定, 但在平穩期的時候好好養着，身體情況好一點，那下一次發生意外的時候可能會有幫助, 反正保持身體健康有益無害。”

從來沒有這麽無力過，當江荀發現對於楚瓷的身體，無論是生病還是好轉, 似乎都不是她所能左右的, 而且這認知也遠遠超過她的理解範圍時, 從未有過的挫敗感讓這位堪稱天才的年輕醫師開始産生懷疑。

“盡全力了, 無論結果如何也都沒什麽遺憾了, 不要有壓力。”

楚瓷寬慰江荀, 她倒是知道好轉的原因，但不能告訴江荀，更何況她自己也不知道突然惡化的原因。

“我見過很多病人，但你還是第一個反過來安慰我的, 而且你明明知道我情感缺失, 并不需要這些情感上的安慰。”

合上本子，江荀居高臨下地看着病床上的楚瓷, 眼中平靜無波。

“你是我的朋友。”

楚瓷知道，江荀的情感缺失不會一直在的，總有一個契機，會讓她重新擁有感知的能力，更何況，有些事情并不是她不需要，自己就可以認為理所當然的。

江荀為自己耗費的心力楚瓷都看在眼裏，是自己在害她做無用功，甚至讓她開始懷疑她自己，那自己不能視若無物。

江荀在心裏重複了一遍楚瓷的話。

朋友？

嗯，朋友。

看着楚瓷的眼睛，清亮乾淨，完全不像是一個危在旦夕，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可能一命嗚呼的人那樣充滿恐慌不安，可是卻又沒有喪失對生的渴望，充滿了生命力。

“好好休息，不要依賴營養針，多吃飯。”

替楚瓷拔了針，江荀深深地看了一眼她，對簡歲點點頭出去了。

房間裏好像又恢複了那種沉默，就在簡歲以為這種沉默要持續蔓延的時候，楚瓷開口了。

“你有什麽想問我的都可以問，我都會回答。”

無論是那個箱子裏的東西，還是歐律……

或者是自己的心意。

答案也許不是簡歲想要聽見的，但是她會如實回答。

“你餓了沒有？我去給你煮碗面。”

楚瓷會回答，但是簡歲不敢問。

“簡歲……”這個問題出乎楚瓷的預料。

“是清水面，我會給你加個荷包蛋，很快就好。”

簡歲不想聽楚瓷要說什麽，也不敢聽，匆忙打斷楚瓷的話，快步拉開門出去。

門口的曹曦不知所措，剛要解釋自己為什麽還在這裏，就看見簡歲看也沒看她一眼，快步離開，一如既往的驕傲自持，唯獨眼尾一抹不合時宜的紅。

造孽啊！

曹曦看看病房門，推開門進去，她都看不下去了，一定要替簡歲好好教訓教訓楚寶寶，這也太過分了！

但是開門之後，曹曦看着靠在病床上，雙目無神看向窗外，臉色蒼白的楚瓷，剛燃起來的那點火氣只化成了一點輕嘆。

“我說你們兩口子幹嘛欸？”曹曦坐在楚瓷的病床旁邊，“你心裏有她，她心裏有你，好好在一起不好嗎？這樣是幹嘛？”

楚瓷沒說話。

“不會吧，你不會是真的和那個債主姐姐有一腿吧？還是你欠她錢了，要以身還債？”

曹曦看楚瓷不開口，頓時開始腦洞大開。

楚瓷忍無可忍地看了曹曦一眼，“你每天腦瓜子裏都在想什麽？當然沒有。”

“那你就是喜歡上別人了？”

“沒有。”

楚瓷收回視線，往被子裏一縮躺下。

“這也沒有那也沒有，到底是為什麽啊？”

曹曦快急死了，誰家戀愛是這麽談的？

楚瓷又不說話了。

“我他大爺的！沒話你放個屁也行啊！啞巴都比你會說話，吱聲啊！”

第一次曹曦這麽暴躁，楚瓷對簡歲上心程度她從頭到尾看在眼裏的，終於等到簡歲也喜歡楚瓷了，開始回應了，結果楚瓷這邊又掉鏈子了，就算是變心了也該有個變心物件吧，現在這是怎麽回事？

楚瓷閉上眼睛，拒絕溝通。

曹曦：！！

在曹曦氣得忍不住，想要掐死楚瓷又舍不得，去旁邊哐哐撞大牆的時候，病床上的楚瓷開口了。

“簡歲回來我會跟她說清楚的。”

曹曦立刻停下撞牆的動作，看向楚瓷，“說清楚什麽？要離？”

“我們不會離婚的，最起碼暫時不會。”

楚瓷翻了個身，背對着曹曦睜開眼，她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多長時間，但是眼看着自己已經一步步接近楚氏集團權力的中心，只要再給自己一點時間就不是問題了，到時候自己的一切會留給簡歲，自己也能放心地離開。

所以不可以離婚，離婚的話簡歲失去繼承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成白費了。

曹曦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她還在琢磨楚瓷剛才的那句話，不會離婚就是不會離婚，但是暫時不會是什麽意思？以後就會了嗎？

“現在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沒事。”

楚瓷催促曹曦。

“你還知道時間不早了啊，那我就不走了，讓狗子給我開間病房，今天就在這裏住下，省得你們又鬧什麽麽蛾子。”

曹曦實在放心不下。

剛坐下，曹曦頓時又彈了起來，“我還是去廚房看一眼吧，萬一簡總氣不過給你下毒也很正常啊。”

楚瓷：……除了你沒人給我下毒。

不等楚瓷開口，曹曦已經一溜煙跑出去了。

随她去吧，楚瓷看了一眼晃動的病房門，閉上了眼。

廚房裏，簡歲看着鍋裏翻滾的面條怔怔出神，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真的想不通還是不敢去想那個答案，更不知道知道答案的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放棄？

換做之前，簡歲的回答會毫不猶豫，她一向認為這世界上沒有誰離不開誰，不必強求，該放棄就放棄。

可是當現在這個人變成楚瓷，她發現自己做不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當被察覺的時候，已經到了無可抽身的地步，哪怕只是想想，就是撕裂一樣的疼。

曹曦站在遠處，看着漆黑的餐廳裏一個人站在後廚，将面撈出來，細心放上荷包蛋的簡歲。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簡歲的時候是跟在楚瓷身邊，那麽驕傲的一個人，冷清清地避開楚瓷的手，拒絕了楚瓷的邀請，對楚瓷身後那一排随便一輛都能買下她整個公司的豪車視若無睹，挺直腰背，坐上了她自己那輛不夠楚瓷一個戒指錢的車，揚長而去。

還有在新婚第二天，簡歲去白金會所找楚瓷，面對那樣紙醉金迷的銷金窟，目不斜視，打開門看見自己妻子房間的陌生女人和滿屋的情趣用品，絲毫不為所動，從始至終，從容冷漠。

金錢的誘惑，人格的羞辱，都沒能折損簡歲半分，她依舊一身傲骨，美豔的外表下豎着根根尖銳的刺，像是長在懸崖峭壁上的荊棘花。

這株荊棘花扛得住暴力摧殘，冷言冷語，扛得住金錢打壓，百般羞辱，結果最後，軟化在楚瓷的一句喜歡裏。

最近多少次看見簡歲和楚瓷形影不離，別管是在喧鬧的人群中，還是只有她們兩個人的時候，簡歲的視線永遠會第一時間鎖定在楚瓷的身上。

就像前不久慶祝她們兩人搬家，玩着游戲，在其他人起哄慫恿看熱鬧的時候，每次簡歲的視線焦點或餘光中全是楚瓷。

曾經的尖刺都變成了滿腔柔意，冰淩也化成了一灣春水。

可是現在……

看着簡歲盛好面，仰起頭深吸一口氣，咽下所有的委屈走出廚房的背影，曹曦搖搖頭。

愛情啊，到底是個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