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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 08

Chapter08. 重逢

白薇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所有的淡定和機敏都棄她而去, 她連一句緩和氣氛的俏皮話都說不出來。

這種凝滞的尴尬,來源于她隐秘的心思。她喜歡眼前這個男人,且在臨走前大膽地輕薄了他, 她原以為兩人這輩子都不會再相見, 誰知他此刻正站在她面前。

他就這麽靜靜地望着她,淺綠色的眸子裏透着似有若無的控訴。

白薇後悔不疊, 果然所有的孟浪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諾蘭沒有等來白薇的回答, 卻也不着急,他偏了偏頭,示意道:“我可以進去嗎?”

白薇下意識往旁邊讓了讓,看着諾蘭氣定神閑地走進了她的包廂。

諾蘭環視了包廂一圈, 目光在三腳桌上停頓了片刻。桌子上只有一個杯子裝着熱騰騰的茶水,其餘幾個皆倒扣着。

“不介意我坐在這裏吧?”諾蘭轉頭看着白薇,好脾氣地詢問。

白薇連忙擺手:“不不不, 你坐。”

諾蘭并不打算客氣, 徑直坐上了白薇坐過的那張椅子。

“你不坐嗎?”他溫和地看着她。

白薇愣了愣, 繼而走過去坐在了諾蘭旁邊的椅子上。兩張椅子挨得極近,她甚至能感受到諾蘭溫熱的呼吸。他今夜噴了男士香水, 淡淡的伯爵茶的味道輕而易舉地鑽入了她的鼻翼, 繼而盤桓在她的心口, 萦繞不去。

舞臺上唱的什麽, 她統統聽不見了, 心跳亂得厲害, 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不能這樣。白薇暗暗警醒, 不能叫諾蘭看出端倪。于是她悄悄用足踝勾住椅子腿, 試圖不露痕跡地把椅子拖向遠離諾蘭的那一邊。

她勾了兩下,椅子紋絲不動, 她又暗暗加大了力氣,可椅子依然一動不動。她腹诽,她的力氣不至于這樣小呀。

“薇。”諾蘭忽然側過身來。

“什麽?”白薇轉頭,恰與他望過來的眸子對個正着。

“你為什麽要勾住我的椅子呢?”他看上去很疑惑。

白薇腦袋一轟,條件反射地低頭看向椅子腿,卻發現她沒有勾錯椅子腿,倒是諾蘭不知何時伸出一條腿勾住了她的椅子,這才讓她動彈不得。

她再擡頭,便撞進諾蘭帶笑的眸子。

“薇,我很吓人嗎?”

白薇當即搖頭:“當然不……”

“那你為什麽總想着躲開我呢?”諾蘭虛心求教。

白薇語塞。她也不想的,可是……可是諾蘭知道的太多了。他縱覽了她短暫且乏善可陳的十八年人生,親眼見證了她游魂重生的瞬間,他亦知曉她所布局的開膛手連環案,他甚至見過了她的本體。

諾蘭幾乎知道與她有關的一切。

“諾蘭,我是殺死第八個人的兇手。”白薇認真地說,“你受人之托要揪出來的兇手,可能恰好就是我。”

“我知道。”諾蘭說。

“我是兇手。”白薇懷疑他沒聽明白,于是又強調了一遍。

“那又怎麽樣呢?”諾蘭雙手交疊,微微往後仰靠進椅子,“受人之托的事情我完成了,但這和我自己想找你有什麽沖突嗎?”

白薇忽然想起盧克曾說,諾蘭找了她許久,但她從未認真想過諾蘭為何要找她。

“聽盧克說,你在找我?”白薇猶豫着開了口。

“是。”諾蘭點頭,“我找了你很久。”

“為什麽找我呢?”她終于問出了口。

“因為我想見你。”

白薇一愣。

諾蘭靜靜地望着她,眸光裏有她看不懂的情緒。

半晌,他低低地笑了:“頭發剪短了。”

白薇呆了呆,繼而也笑了。她甩了甩臉頰邊的兩绺小碎發:“好看嗎?”

諾蘭一擡手便觸到了她的發梢,短短的發梢俏皮地勾了起來,襯得她的臉巴掌樣的小。

“好看。”他摩挲着她的發梢,從善如流道。

白薇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轉移了話題:“今天怎麽不見你帶黑莓?”

諾蘭淡道:“黑莓太吵了。”

白薇忍俊不禁:“這句話你若是當着它的面說,它會生氣的。”

不知何時,他們的距離更近了。他往前坐了一些,倚着扶手與她說話,她為了能聽清他的話,遂偏過身子,往他那裏又靠近了幾分。

舞臺上的幕布拉開了又合上,合上了又拉開,白薇卻恍然未覺。

直到大廳裏爆發出陣陣掌聲,她才驚覺錯過了許多幕精彩。

“演到哪兒了?”她問諾蘭。

諾蘭輕咳一聲:“我也不知道。”

白薇失笑:“你花這麽昂貴的價錢買了票,結果聽也不聽。” 她心猿意馬也就罷了,沒想到他也沒聽。

諾蘭唔了一聲,緩緩道:“我在聽。”

“那你聽到什麽了?”白薇觑他一眼,分明連唱到哪一幕了都不知道。

諾蘭摸了摸下巴,沒說話。

他當然在聽,只是他聽的與她不同,從進入這間包廂開始,他便專注地聽着她的心跳。

她冷靜自制地同他周旋,可她的心跳卻如小鹿般歡欣雀躍。

表情會騙人,但心跳不會。

她的心跳因他發生了些微變化。

這變化于他而言比舞臺上的歌劇要迷人動聽得多。

再昂貴的價錢也買不到這樣悅耳的韻律。

最後一幕劇落下了幕布,如雷的掌聲在劇院內響起。

白薇忽而生出些悵惘來,這歌劇為何這樣短,如果再久一些就好了。

劇院內的賓客魚貫退場,諾蘭站在白薇身側,虛虛扶住她的腰,令她不被人群沖散。

劇院外,細小的雪花從天而落,在劇院外的霓虹燈下閃着絨絨的光暈。

白薇左右張望了兩下,沒有看到安格魯和他的海藻馬車。這家夥答應送她來劇院,卻沒有說會不會來接她。就眼下的情形來看,安格魯顯然把她抛到了腦後。

諾蘭适時地說:“我有這個榮幸送你回家嗎?”

白薇猶豫了片刻:“方便嗎?”

“當然。”

白薇已經看到了諾蘭的馬車。這一次,馬車的駕駛座上不再空無一人,車夫坐在前頭,驅着馬車向他們駛來。

車夫依然穿着再普通不過的黑色外套,頭戴一頂老舊的禮帽。他在看到劇院門口的諾蘭和白薇時,眼睛猛地一亮。

他不會說話,但白薇從他的眼睛裏感受到了明明白白的喜悅。

這個與她只有幾面之緣的小車夫,似乎欣喜于與她的重逢。

馬車停在了他們跟前,諾蘭卻不急着上車。他轉頭對白薇說:“時間還早,要不要去松胡廣場走走?”

皇家劇院就在松胡廣場的邊上。晚上的松胡廣場很熱鬧,馬戲、木偶戲、民間雜技都在廣場的一角支棱起自己的帳篷,無論平民還是貴族,都喜歡去那裏逛上一逛。

白薇瞬間被勾起了興趣。

“走啊。”她仰着頭,眉眼彎彎。

他們并肩走到了松胡廣場。今夜的松胡廣場比往日還要熱鬧一些,人未走近,歡快的笛音已竄入耳膜。

木偶戲的帳篷前圍了一圈孩子,大的有十三四歲,小的才堪堪七八歲的模樣。他們舉着小風車和小彩棒,哇啦啦地不知喊些什麽。

白薇停了腳步,往舞臺上看去。半人高的舞臺上站着五個小木偶,他們皆是孩子的打扮,被身上的引線牽着,又蹦又跳。

其中一個小木偶歪着腦袋,細細的嗓音斷斷續續地說:“媽媽呀媽媽,你在哪裏呀?”

白薇駐足看了一會,看明白了。這出木偶戲講的是五個孩子找媽媽的故事。五個小木偶和媽媽走丢了,他們結伴而行,試圖穿過冰冷的雪原,尋找媽媽的蹤跡。

五個孩子,什麽也沒有,他們又冷又餓,只能靠跳舞來取暖。

白薇覺得有趣,偏過頭問諾蘭:“你覺得結局是什麽呢?”

諾蘭撓了撓臉頰,他從不看這些小孩子的玩意兒,于是瞎猜:“結局自然是孩子找到了媽媽,皆大歡喜。”

白薇卻搖了搖頭:“那可未必呢。”

她指了指舞臺上的孩子:“他們穿得這樣薄,只有一個孩子戴了圍巾和帽子,他們還沒找到媽媽,就要被凍死了。”

諾蘭低頭看了白薇一眼。她為了要和他說劇情,下意識往他懷裏靠近了幾分,從他的角度看去,仿佛她正倚靠在他胸前,只要他稍稍擡手,就能将她攏進懷裏。

但他沒有這麽做,他微垂着頭,安靜地聽她小聲地說着舞臺上的細節。

“你看呀,他們來到了冰湖。”白薇扯了扯諾蘭的袖子,“魚都在冰層下面,如果他們要想捕到魚,必須鑿開冰面,可是這樣一來他們可能會掉到湖裏去……”

白薇說着說着,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忘形。黑莓曾說,諾蘭最讨厭話多的人,現在她拉着他說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實在有些失禮。

于是她噤了聲,緊張地偷觑了諾蘭一眼。

“抱歉啊,”她赧然,“我是不是太吵了?”

諾蘭似乎沒有聽到她的問話,順着她的劇情分析往下說:“你說他們會掉到湖裏,可是如果只鑿開一個小口子,他們還是會安然無恙的。”

白薇愣了愣,當即反駁:“只鑿一個小口子怎麽能抓得到魚呢……”她全然忘了剛剛要問諾蘭的話。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就着故事劇情讨論了起來。他們讨論得興致勃勃,不知不覺中,舞臺上的木偶戲接近了尾聲。

故事的結尾,只有一個孩子找到了媽媽,其餘四個孩子永遠地留在了那片冰雪平原。

孩子們并不滿意這個結局,好幾個大孩子嚷嚷着,安琪和芬怎麽會死掉呢?明明他倆的生存技能最好。

這結局令人唏噓,白薇猜中了結局,卻并不顯得高興。

她低低嘆了一口氣:“可憐啊。”

諾蘭安撫道:“這只是一個故事。”

白薇仰頭看他,忽而促狹地眨了眨眼:“故事是經由人傳唱下去的。如果很多年後,也有人傳唱我們的故事呢?”

諾蘭摸了摸下巴,認真地說:“那一定會是個好結局。”

木偶戲落了幕,看戲的孩子們卻嚷嚷着不肯走。藏在幕布後的老板終于受不了了,從幕布上方探出個腦袋,兇巴巴地對那群孩子說:“快回家!不然就讓拉諾蘿拉把你們抓起來送到冰原去!”

拉諾蘿拉這個名字一出來,孩子們立刻作鳥獸散,你推我搡地跑開了。

轉瞬間,帳篷前就剩下了白薇和諾蘭。

白薇目光一轉,發現舞臺下還站着一個人。那是一道纖細的背影,披着鬥篷,鬥篷下露出了半截寶藍色的裙踞。

忽然,那人轉過身來,與白薇打了個照面。

白薇不禁一愣,那女人正是剛剛皇家劇院裏《蝴蝶夫人》的主唱,她臉上還帶着演出時的濃妝,身上的演出禮服也還沒換下。

女人大方地沖白薇綻開了一個笑臉,她的五官明媚生動,只是眼角的細紋昭示着她已不再年輕。

接着,那女人微微屈膝,向白薇行了一個老式的宮廷禮。

白薇一愣,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松胡廣場上的禮樂小隊吹着喇叭,踢踏着舞步從這裏穿過。

待禮樂小隊走過,藍裙女人早已不知所蹤。

“諾蘭,你看到她了嗎?”白薇下意識問身邊的人,“唱《蝴蝶夫人》的那位女士。”

諾蘭點頭:“看到了。”

不知怎的,白薇忽然想到了今夜包廂中突然出現的蝴蝶。她又問:“你是怎麽知道我在劇院的?”

諾蘭說:“我聽到包廂外有你的聲音。”

白薇呆了呆,她在包廂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唯一不受控制的就是呼吸和腳步,諾蘭難道分辨得出她的呼吸和腳步聲?

諾蘭看穿了她的疑惑,于是耐心地解釋:“一個人可能發出的聲音很多,譬如手臂摩挲過衣料,前後腳掌落地的輕重,習慣性甩頭時帶起的頭發的摩挲,這些都可以被捕捉到。每一個人的舉手投足和生活習慣是不一樣的,這也就注定了每一個人自帶的聲音也是不一樣的。”

白薇只覺得不可思議:“你能分辨得出每個人?”

“不能。”諾蘭實話實說,“我沒有那麽多閑工夫去揣測其他人的細節,也不會記住那些無關的細節。”

可是他記住了她的所有細節。

白薇的心跳又不受控制地加快了頻率。

心跳雖快,但面上不露分毫,她故作鎮定地看着諾蘭,卻不知為何,諾蘭忽然輕輕地笑了起來,眼角眉梢寫滿了愉悅。

白薇不明白剛剛她的哪一句話取悅了諾蘭,但她清晰地感受到,這次碰面以來,諾蘭似乎比以往更愛笑了一些。

至少今夜在她面前,他笑了不止一次。

這與她印象裏面無表情的諾蘭不太一樣。

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諾蘭更令白薇心動。

她穩了穩心跳,終于想起了自己想要問的是什麽:“你看到蝴蝶了嗎?一群藍色的蝴蝶,它們撞開了你包廂的幕簾。”

“沒有,”諾蘭有些意外,“我沒有看到你所說的蝴蝶。”

諾蘭忽然想到了什麽,他問:“你呢,你為何會走到了我的包廂外?”

先知書指引着他來到了皇家劇院,那麽她呢,是什麽帶着她來到了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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