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裴空青回到家,已經是深夜了,客廳空空,卧室空空,廚房和浴室都空空,應了他的名字——空空如也。
一切如舊,除了平白沒了兩千多塊。
算了,就當做好事,給下輩子積德。
他輕笑一聲,把一袋嶄新日用品扔垃圾桶,從櫥櫃找出碘伏和棉簽,坐到沙發上處理胳膊上的傷。
剛處理完,手機屏幕亮了下,裴空青拿起來看,錢到賬了,八千,比約定數額多出兩千。
窦豆的彩虹屁緊跟其後:【哥,今天賊帥!錢收到了吧?多的那兩千是冠軍的打賞,最後那下輸得漂亮!不過摔得不輕吧?要不要緊?】
裴空青擰上碘伏瓶蓋,遠遠地把棉簽擲進垃圾桶,先給窦豆轉賬四千,然後打字:【皮外傷,打賞免了,把車修好就行,兩千替我慰問一下今晚輸了的兄弟,謝了】
信息發過去,手機扔沙發,餘光瞄到筆記本,裴空青長臂一展,拿來看——文檔還開着,新增字數兩千多。
匆匆掃一眼,又合上電腦。
他隐隐有些不安,坐了幾分鐘,還是揣鑰匙出門。
縣城邊緣的廠區,一排排、一幢幢居民樓前身都是職工宿舍,工廠早在十幾年前就破産了,有點出息的都搬走了,這片房子破敗得連野狗都不來。
能住這裏的,都窮得響叮當,除了沒了兒女的寡居老人,還有些混吃等死的酗酒光棍,偶有幾個年輕人,也是紅毛綠怪張牙舞爪,別指望有幾個好人。
裴空青轉了好幾圈,一無所獲,長腿撐着摩托車,舌尖溜過後槽牙,擡頭看着昏黃路燈,蛾子撲翅亂飛,他莫名心亂煩躁,摸出手機查晏知許的信息,查到公司號碼打過去,電話響了幾十秒都沒人接,一看時間,淩晨一點了。
裴空青更煩躁了,擰動鑰匙準備離開,突然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響,隐隐有弱不可聞的啜泣聲。
他停好摩托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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髒亂垃圾堆裏團着一個三角包,灰黑小山不停起伏,那床被子的顏色很眼熟,裴空青繃緊腮幫,随即擡手捂額,重重地嘆了口氣。
-
深更半夜,地勢偏僻,這片樓房就像電影裏被喪屍席卷後的無人區,荒成了鬼宅。
屠準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在角落坐了許久,久到她四肢都僵直了,只遇見一個提着白酒的醉鬼。
他是真不惜命,白酒當礦泉水喝,咕嚕咕嚕的,玻璃瓶一下子砸地上,碎了。他人也一頭栽到地上,一動不動。
屠準怕他死了,剛想走過去看,酒鬼一下翻身而起,歪歪扭扭地走了幾步,醉醺醺地往垃圾堆看。
屠準屏住呼吸不敢動彈,卻聽他含糊不清地大罵:“誰他媽扔了坨屎在這裏?”
話落,他揉揉眼睛,跌跌撞撞地走了。
說不害怕是虛僞的,哪怕屠準不以為然,可當裴空青伸手來拿被子時,她還是爆發出驚人的力氣,猛地拍開那只手:“滾!滾開!”
裴空青聽她中氣十足,打人還賊疼,冷眼盯着那團不停顫抖的小山包,面無表情地磨了磨牙,耐心幾乎是沒有:“發什麽瘋?”
聽到散漫不羁又冷血無情的聲音,屠準心裏繃緊的弦斷開,她露出兩只通紅的眼睛看他。
裴空青彎腰下去,撐着膝蓋盯她:“誰又惹你了?”
心中悶火無處發洩,他暴躁得一腳踹飛她身邊堆積成山的垃圾。
屠準垂眸一動不動。
裴空青咽了咽嗓,忍了又忍,伸手去搶被子:“快起來,這裏髒死了,毒蛇,老鼠,蟑螂什麽都有,你現在又不怕了?”
但屠準犟得要死,死活不撒手,裴空青拿她沒辦法,也懶得管,幹脆雙手插兜大搖大擺地往摩托車走。
屠準緩緩起身,但動不了,她坐太久了,腿麻得像是彈簧在筋骨裏跳舞,耳邊嗡嗡的,眼前一片漆黑,搖搖欲墜。
不遠不近的地方傳來冷聲:“你還站在那裏做什麽?到底走不走?”
屠準虛弱地“嗯”了聲,擡起頭對着那個高大模糊的背影,叫了一聲“裴空青”,就徹底倒在了地上。
耳邊有摩托摔在地上的悶響,還有沉重的腳步聲,頸部倏忽一涼,清爽的風鑽進悶熱的被子裏,意識到裴空青在搶她的遮羞布,屠準被擰了發條,恢複一點力氣。
但力量懸殊,她搶不過他,只能本能地擡手遮擋。
裴空青一眼就看到了她細白胳膊上的紅疹,腿上的皮膚更是被撓得血淋淋,他抓住她的手腕,嚴肅道:“手拿開,我看看。”
“不、不要。”屠準翻過身,蜷縮在地上,倔強地遮着臉。
“聽話。”裴空青托着她半跪在地,抓她的手腕沒敢用力,放柔嗓音,好脾氣地哄,“聽話,讓我看看。”
屠準迷迷糊糊中覺得錯愕,又在錯愕中妥協,手拿開,一張臉紅腫得不成人樣,偏嘴唇慘白,大大的眼睛濕漉漉的,又鋪滿血絲,像一只做了錯事的小狗,貌似委屈地望着裴空青。
裴空青擡手摸她額頭,皺眉問:“怎麽突然這樣了?”
“食物過敏。”屠準眨眨眼,眼淚無聲地溢出,順着臉頰往地上滑。
裴空青又冒出火氣,奇怪問:“你吃什麽了?”
“醬油。”
“……”火苗被滅得幹淨。
沉默一會兒。
“我他媽!”但除了這麽一句幹巴巴又戛然而止的咆哮,裴空青氣得沒語言了,他真是想破頭皮都沒想過有人醬油過敏!
屠準抿唇不語。
“還能走嗎?”他又問。
屠準搖搖頭,又趕緊點點頭,手掌撐在地上試圖爬起來,還沒站直,雙腿騰空,她穩穩地落進熟悉的懷中,兩條勁瘦有力的臂膀一條護着後背,一條抱着腿。
鼻翼周圍環繞的都是野蠻又張揚的男性荷爾蒙,換做以前,屠準是很讨厭這種味道的,不管是男人味還是汗味,都被她籠統概括為臭烘烘。
晏知許身上沒有這種味道,以前,是濃烈刺鼻的消毒水,後來,是清冷寡淡的檀木香。
只要是他的,她都會喜歡,而所有和他不同的,她都會本能地抗拒。潛移默化的,晏知許成了她的準則,她的信條,她的神明……
“自己站一會兒。”
回憶被打亂,裴空青把她放到地上,短暫地脫手,彎腰扶起摩托車,然後把人重新攬進懷裏,放到摩托車前座上,長腿一垮,把她圈進安全區域。
瘙癢難忍的後背很快貼上結實又炙熱的胸膛,不斷浸透而來的溫度好像驅散了來自身體的難受,以及內心深處的不安。
裴空青把頭盔給她戴上,屠準徹底提不上力氣了,靠着他的胸膛,沒精神地閉上眼睛。
摩托車颠簸着拐出小巷,進了寬敞筆直的大道後,開始提速。
“裴空青。”屠準仰脖,看他被風吹得幾乎睜不開眼,額前的頭發豎起來,成了黑暗中浪漫的蒼白火焰,她虛弱的聲音淹沒在嘈雜的風聲裏,“慢一點。”
“摔下去,會死。”
裴空青隐約聽到她在嘀咕什麽,但只聽見一個喪氣的“死”字,于是焦灼煩躁地應:“別怕,不會死。”
到了醫院,屠準直接進了急診,過敏反應太嚴重,又拖了一整天,原本尋常的過敏性丘疹,擴散到全身,她一撓,引發細菌感染,進而高燒,甚至已經出現過敏性休克的症狀。
徹頭徹尾的嬌寶寶。
裴空青坐在醫院走廊,抽出一根煙刁嘴裏,餘光又瞄到牆壁上貼着鬥大的【禁煙】兩個字,沒辦法,只能咬嘴裏嘗嘗味兒。
屠準吊了兩瓶藥水,還沒醒的意思,那藥水大概有點鎮靜效果,她睡得香,可憐裴空青又是一夜未眠,臉上、身上的丘疹得搽藥,得盯着輸液瓶換藥水,醫生還叮囑他要觀察退燒情況,還得防止她睡覺時抓破痘痘,尤其臉上,那麽嬌嫩的皮膚,一旦破開就是個疤。
她不得恨他一輩子?
裴空青一整天都在賽車場,腎上腺素飙升耗費了大量精力,到後半夜也有點扛不住了,好在藥水輸完了。神思混沌的時候,突然覺得晏知許往前那麽些年,過得應是如履薄冰。
他又覺得好笑,沒節操地笑了兩聲,精神不到兩秒,根本不足以改變他眼皮打鼓的現狀。
裴空青沒辦法了,幹脆把屠準一只手綁床側的鐵架,另一側沒架子,只能跟自己的手綁在一起。
-
明明睡得很不安穩,裴空青卻莫名做了一場夢。
夢裏的他才十八歲,正值熾熱瘋狂的年少,染發、抽煙、喝酒、飙車,怎麽野怎麽來,沉穩持重的裴家,數代人積壓成疾的瘋,貫徹在了他一人身上。
他沒料想過有人能在瘋字上讓他吃癟。
摩托車飙到極限速度時,他覺得自己快要起飛了,心情愉悅到極點,就像禦風馳騁在雲端的鷹隼,然而路口突然橫過來一人,一雙黑亮圓溜的大眼睛死盯着他,攤開雙臂,一臉倔強地堵道。
碰瓷碰到他身上來了?
那時候的裴空青天不怕、地不怕,毫不介意背上人命。
要怪就怪明亮耀眼的盛夏陽光,突然興起了尊老愛幼的美德,隔着蔽日的枝丫,放柔了光點揮灑在那女孩身上,生把肉嘟嘟的小臉上兩團緋紅,渲染成了嬌俏的柔雲,隐隐泛着金色燦爛的光。
但根本來不及剎車。
裴空青放斜車輪,拖出地面滋啦火星,連人帶車一起滾進了道旁的灌木叢。
玩車那麽久,翻車是第一次,第一次翻車,他就傷得一點不輕。結實的頭盔保了他一命,但胳膊腿都折了,還倒黴催地栽進了一根剛被砍頭的灌木老樁,鮮血從小腹湧出來,淌進泥土給花草輸送營養。
哪怕這樣,硬骨如他也沒擠出半滴眼淚。
疼是真的疼啊!
迷迷糊糊中耳邊響起連聲驚叫,蜂擁而來的腳步聲越來越淩亂,焦灼。
他勉強睜開眼去看那個小女孩。
艹!
他明明碰都沒碰到她,她卻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聲音洪亮又凄慘。
真他媽會演。
裴空青被氣笑了,笑着笑着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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