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
第 38 章
入夜之後,黑漆漆的教室裏,腐朽的煤灰味道似乎更濃厚了,又或許是讓謝獲那套動作招惹出來的不平靜,裴空青嗆了下,踩着他的腳步很快就追上他的步伐。
吉他賣了一千五,一袋子廢銅爛鐵賣了五十,謝獲買了兩瓶聽裝啤酒,扔了裴空青一瓶,又帶着他去夜市地攤,兩人一頓麻辣燙吃下來花了三十八。
“這頓我請了,不謝。”
他還挺大度,抽出紙巾抹了嘴,沒找着垃圾桶,就揉了團随手扔地上,酒足飯飽後才想起來拍拍身上的灰,走到裴空青身後時,又一巴掌落在他的肩膀上,帶着熱騰腥澀的汗氣湊近耳畔:“想起一事兒,你這兩天逃課不知道,晏知許兩天沒來上課了。”
“聽說……是他那妹妹離家出走了,還沒找着。”
反應過來時,謝獲已經走遠,裴空青擰着眉棱追上去,拽着他的胳膊暴躁地把人砸牆上:“你他媽幹的?”
謝獲被猛地一下撞到牆上,蹭得胳膊磨掉皮,牙齒從下唇上咬過,眉毛一皺,捏着拳頭卷着風就砸到裴空青眼睛上。
裴空青沒料到他會還手,捂着眼睛踉跄到馬路上,還沒站穩,背後熱氣一滾又被謝獲拽着衣領扯回人行道。
呼嘯疾馳而過的車裏怒嚎出一聲極其髒耳朵的罵咧。
但兩人誰也沒當回事兒,頓時扭打在一起,拳頭砸來砸去,有來有往,好半晌,終于休戰,一人坐地上,一人倚牆站,裴空青舔着唇角的血,瞧謝獲一臉鼻青臉腫,還猖狂不屑地從兜裏摸出煙,點了火叼嘴角,被辣得眉眼抽搐。
他沒好氣地說:“你他媽不說那句他媽是會死嗎?”
裴空青笑了聲,明明被打得很慘,渾身上下都在疼,卻莫名心情愉悅,笑着笑着竟然躺平在地上。
這片平民窟路燈稀疏,他們所在位置的燈又恰好是壞的,灰蒙蒙的光線籠着寂寥無人的窄街,往上卻是深而遼闊的夜空,月朗星疏,枯黃的落葉旋着圈飄落,伸出手,卻又抓了個空。
謝獲咬着煙蒂,在飄逸的白霧和下沉的煙屑中說:“那丫頭考了倒數第一,把晏知許氣半死,兩人吵了架,叛逆期小孩兒離家出走,不過消失兩天了。”
他漠不關心地笑了聲:“說不定真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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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空青咬咬牙,拳心攥緊,腦子裏浮出那張白白淨淨小包子一樣的臉,以及晶瑩明亮珠寶一樣的眼睛,心口頓時悶堵得透不過氣。
謝獲瞄他一眼,悠悠道:“死不死活不活,和你有關系嗎?”
裴空青沒吭聲。
“犯法的事情我可不幹,你也別想栽贓陷害,不過好歹一條人命,我可以幫你找她,但事成後你得替我做件事。”謝獲輕哧一聲,夾着煙頭戳在牆上,在傾斜朦胧的餘光中點出團碳黑,起褶的煙蒂從指縫裏滑落在地,他擡着皺巴巴卻潔白光亮的板鞋碾了碾,笑眯眯地說,“我可不白幹。”
裴空青答應了。
他的确不覺得小丫頭的死活與他有什麽關系。
只是純粹覺得有趣,覺得謝獲這個人有趣,覺得謝獲認定他在意小丫頭這件荒唐事有趣,只要有趣就夠了。
裴空青跟着謝獲去了小丫頭所在的中學,學校前有條小巷,這個點晚自習已經結束半個小時,巷子裏的學生和小吃攤都稀稀拉拉,岔路口杵着紅毛綠怪幾個奇形怪狀的小年輕,一看就是地痞無賴。
謝獲徑直走過去,拍了拍個高那人的肩膀,一包五塊錢的煙遞出去,三根五根地分食,又摸出一沓錢分贓一般分了,幾人聚成圈笑嘻嘻,沒聊太久,各自散了。
約莫兩個小時,謝獲的電話響起,他叼着煙走到路邊接起,回來後報了個地點給裴空青,拍拍屁股說明早要去做家教,恕不奉陪了。
裴空青獨自去了海邊。
雍城的海灘不少,游客也不少,夜裏也熱鬧,小丫頭很會找藏身處,躲在未經開發的一塊海灘,沿着山路往下,大小石塊淩亂堆疊,波紋蕩漾的海面映着山上落下的燈光,嬌小的身影蜷在一塊高聳的礁石上,潔白寬敞的裙擺一半鋪在黑亮的礁石上,一半泡進接連湧上的海水裏,像一塊雪白瑩潤的扇貝,又像一汪靈動飄逸的海藻。
确認她安然無恙的瞬間,裴空青好像實實在在地松了口氣。
眉眼松開,又彎了彎。
還挺可愛。
這個念頭比唇角的笑來得更迅猛,裴空青笑容僵在臉上,越發猙獰,惱火又狠狠地搓了把下巴,指腹捏着腮幫子發疼發澀,最後摸着荒草叢生的小路踱到岸邊。
他亮起手機的手電筒晃在她身上,高高站在不遠處的礁石上大聲恐吓:“哪來的小丫頭?躲這兒幹嘛呢?是犯了錯要自殺還是犯了法要逃命?”
小丫頭在白茫茫的光線下擡起頭,露出哭得髒兮兮的一張臉。
目光相對,安靜不過兩秒。
靜悄悄的海面陡然響起連綿的窸窣聲響,該動的不該動的東西,被燈光一閃,沙嗓一嚎,都躁動起來,密密麻麻地從石縫的水窪中爬出,還撲翅亂飛在渾濁的光線裏。
小丫頭瞳孔驚懼,欲哭無淚的小臉瞬間慘白,張着嘴尖叫出聲,密集的蟲子軍團尋着聲音橫沖直撞。
裴空青熄滅燈光闊步邁過去,在她跌跌撞撞揮舞手臂拍打飛蟲,卻失去平衡摔進海裏的一瞬間,将人拎住,但依然抵不住腳底打滑,抱着懷裏的身體撞在礁石上。
骨頭碰石頭,裴空青疼得龇牙咧嘴,悶悶出聲。
耳邊同時響起嚎啕哭聲,撕心裂肺的。
沒轍,他對眼淚真的沒轍,裴空青咬牙忍着疼,飛快地脫掉外套把小丫頭整個裹住:“夠了,別哭了,都在咬我,沒咬你。”
才怪。
但也沒辦法,野外瘋狂繁衍的龍虱野性十足,不但不怕人,還特別愛吃肉,兩人就像掉進馬蜂窩的冤大頭,裴空青扛起她就跑,攀着狹窄山路遠離龍虱肆虐的海面。
兩人一路逃到燈光明亮的海岸游客中心,裴空青累得氣喘籲籲,一把将人扔在長椅上,叉腰暴躁地撥亂劉海,仰頭重重地罵了聲。
小丫頭擡頭看他,抽抽搭搭地不停掉眼淚,水盈盈的眸子透出又怕又委屈的情緒,臉上紅彤彤的腫脹小包已經開始發癢,她忍不住撓。
裴空青擡手就将那只沒半點自制力的小手打掉,他一臉兇神惡煞:“你想爛臉嗎?別撓!”
小丫頭立刻把手背到身後,抿唇癟嘴。
“真麻煩!”裴空青發自內心地抱怨一句,手掌箍着後勁窩環顧四周,又長長地嘆口氣,然後才垂着眼睫,惡聲惡氣地說,“老子去賣藥,你就這裏等着,敢亂跑一步老子把你丢蟲窩。”
小丫頭乖巧地點點頭。
匆匆忙忙買了藥回來,她果然在原地一步未挪。
買了藥,忘了買棉簽,裴空青往前二十年沒有任何照顧人的經驗,藥膏擠在指肚,毫不憐香惜玉地揉在那張灰撲撲的臉上,她吃痛撇開臉,又被毫不留情地掰正,一雙晶瑩水潤的眼眸淚涔涔,在燈光下亮得晃眼。
臉抹了,脖子抹了,剩下的地方用不着他代勞,藥膏丢她懷裏:“自己搞定別的地方。”
小丫頭把藥膏擠到拇指上,摟起裙擺尋找瘙癢處塗抹。
裴空青也被咬得挺慘,尤其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脖子,臉上倒是青紅相接,腫的,痛的,癢的,疊在一起,也不知道哪塊才是水蟑螂咬出來的。
等她慢條斯理地抹完,柔軟細長的手指帶着薄荷香的涼意,突然戳到他臉上,還帶着哭腔的聲音又軟又弱又小聲:“為什麽你的臉被咬得那麽慘?”
“我的臉是不是也……”
“我這是讓拳頭掄出來的。”裴空青眉眼跋扈地打斷她,語氣活像個要吃人的惡棍,“你那個破書念得一塌糊塗,還把眼睛弄瞎了?”
小丫頭戳在他臉上的手指停住。
裴空青索性把臉移開,從她手中搶過藥膏,擠牙膏一樣擠出彎彎繞繞的一長條在掌心,往臉上脖子上瘙癢疼痛的地方随意一抹。
兩人靜靜坐着,都不說話了。
隔了好半晌,海灘上的游客陸陸續續都散了,夜深之後,風也變得涼飕飕。
“你是紫毛哥哥嗎?我們很久沒見過了。”小丫頭攏了攏外套,側眸小心翼翼地往裴空青的方向靠了靠。
裴空青垂眸不語,對她而言,的确是許久未見了。
但對他而言,不過一周而已。
一直遠遠地看着一只小狗,覺得惬意、有趣,進而心情愉悅,但不會靠近,不會投食,不會撫摸,更不可能把她帶進自己一塌糊塗的生活。
就只是做一個,毫無責任心的觀賞者。
而已。
小丫頭沒等到回答,心情好像更加忐忑,不由得偏頭小聲問:“你不開心嗎?”
“為什麽這麽說?”裴空青終于側眸看她,也并不排斥她靠近的動作。
“你看起來不開心,和人打架,還說很多髒話。”
裴空青惘然地抿抿唇,低頭淡笑一聲:“你呢?好端端的離家出走?”
小丫頭氣鼓鼓地扭過頭,盯着黑黝黝的海面:“我哥罵我。”
“罵你什麽了?”
“說我折星星,不學習。”
“那你是不是折星星不學習?”
她又不說話了。
“那他罵錯你什麽了?全校倒數第一?你還真是厲害哦?什麽破星星那麽重要?”
一連串的問句,小丫頭垮着臉,眼淚又潺潺湧下,她翹着嘴,說得理直氣壯:“折滿九百九十九顆星星,就可以向老天爺許下一個心願,我只是想許願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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