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章
第 49 章
門診大廳,已是人密如綢。
屠準渾渾噩噩,是走,更是逃,與人相撞,踉跄兩步,摔倒在地。
她茫然地擡起頭,陌生的面孔露出指責,指責之後又是疑問,以及片刻的遲疑後,伸過來欲攙扶她的一只手。
醫院死別是尋常,失魂落魄的人處處都有,彼此都會多些理解和包容。
屠準麻木地站起身,連“對不起”和“謝謝你”都忘了說。
這算不算是老天爺對晏知許的懲罰?可如果是這樣的懲罰,屠準更希望所有報應都落在她一人頭上,所有痛苦,都由她一人承受。
可若不是報應?
從離開雍城,到回到雍城,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她被晏知許抛棄了,因為他沒有否認自己和樂眠的關系,但也從未承認過。可如果她沒有被抛棄呢?
一些因為傷心和憤怒而被忽視的細節,瞬間浮于腦海。
消瘦的身影,發苦的手,支支吾吾甚至不許她進屋的管家阿姨,終于妥協放棄夢想去公司上班的二少爺,和保姆很多但依然很亂需要收拾的晏家……
屠準心間一陣駭然,步行變成疾行,疾行變成慢跑,最終慢跑又成狂奔。
她渾身顫抖,方寸大亂,忽見一縷刺眼亮光,從身側而來。
刺啦一聲獰響——
跑不動了,耳邊嗡嗡響,似手機在震動,頭也疼,不知道是害怕,還是被晏知安氣的。
屠準伸出手,摁了摁額頭,摁出一手黏膩,然後支起身體,去夠掉落在一米外的包,恍惚間,有許多腳步向她跑來,還有眼前,自己糊滿鮮血和灰塵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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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熬夜和通宵還是大有區別的,這個時候她确實有點累了。
有人掰開她的眼皮,拿電筒照亮,還有冰冰涼涼的東西觸碰到她的心跳,但心裏的無助終究戰勝了身體的疼痛。
她動了動,推開擋在面前的人,說了什麽,她自己都聽不清楚,更聽不清楚別人說了什麽。
反正又死不了,那麽緊張做什麽?
醫院生死是非地,傷者真想死,誰也不會管。
沒人管她。
屠準撿起地上的包,找出紙巾,一邊跌跌撞撞往前走,一邊搽臉上的血。
突然,又撞上一塊胸膛,蓬松的羽絨服被砸塌下去,又很快膨脹起來,被砸到的那一塊黑色更深,裏面那片堅硬的胸膛連帶寬闊的肩膀,都在劇烈起伏,還有突襲而下的,熟悉的煙草味,沒那麽濃郁了,沒那麽醇烈了,卻又變暴戾。
大概因為沾上了血腥味吧。
那糅雜起來的味道,更像激烈鏖戰後,滾滾浮起的硝煙,充斥着無聲的怒火。
“你在發什麽瘋?”裴空青堵在她面前,伸出手,卻又不太敢碰。
屠準擡眸一笑,輕輕地說:“帶我,去晏家。”
裴空青咽咽嗓,鋒利的眉棱隐忍着,虛扶着她的兩邊胳膊,輕輕嘆了口氣。
下一秒,她被打橫抱起。
“去什麽狗屁晏家?你都這樣了。”他恨聲道,腮幫子好像動了動,像是要發飙的征兆,但垂眸看她的眼神,又是萬般無奈的。
屠準擡手勾住他的脖子,已經不是第一次依偎在他懷裏,除了安全感,也還很溫暖,冬季畢竟已經結束了,如今是早春,萬物始複蘇。
湊近了聞,血腥之中夾雜着一股淡淡的鴨毛味,并不讨厭,就像那股劣質香煙味,她曾經也以為自己會很讨厭。
“帶我去晏家吧!”屠準重複道,她出于信任閉上了眼睛,輕輕地揉了揉他的後頸,又将手指探進他後腦勺上的短發,“裴空青,帶我去晏家,現在,馬上。”
一字一句,強硬、決絕、固執。
-
到晏家時,天光已亮。
來開門的是管家阿姨,屠準滿臉是幹涸的血跡,着實把她吓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問清什麽,屠準大力地推開門,徑直往別墅裏跑去。
滿院枯枝,綴滿了嫩綠的芽點,頗有些死灰複燃的盎然生機。
餐廳裏,晏知許聞聲放下雜志,也放下手中盛着牛奶的玻璃杯,淡然地擡眸看過來,他還穿着深灰色的家居服,杯子裏的牛奶還剩一半,碟子裏的三明治則是一口未動。
管家阿姨和裴空青跟着跑進來,前後腳,也就隔着一兩秒。
可就在那一兩秒的時間裏,在這個明亮、寬闊、熟悉的空間,只有兩雙澄澈的眼眸,彼此深深凝望。
屠準雙目通紅,又或許是讓血染出來的,紅得叫人心驚、刺痛,她長長的頭發亂糟糟的,慌張無措在猛烈的喘息聲中暴露無遺,多麽狼狽、多麽猙獰、卻又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如釋重負。
而晏知許,只是看着她漠然地嘆了口氣,溫潤的眉毛慢慢皺起,最後目光遞給裴空青,語氣溫和倦懶,卻又帶着不容放肆的氣場:“她胡鬧,你也跟着胡鬧嗎?”
裴空青喉結滾動,張了張嘴,最後什麽話都沒說。
晏知許緩緩站起身,叫管家阿姨去拿醫藥箱,又對屠準招了招手,溫聲道:“過來。”
屠準見他安然無恙,已經松了口氣,這時回眸看了眼裴空青,見他沒什麽情緒,才走到晏知許面前,低着頭,不敢看。
她那麽狼狽的出現在他面前,換從前,肯定要挨一頓罵。
或許是顧念她已嫁人了吧,不再是曾經的小孩,可以任他教訓。
晏知許眸中有愠怒隐忍,但嘴角卻依然勾勒着溫雅的弧,那是他一貫冷清高貴的姿态,屠準一度覺得他是谪仙,無論何時,喜怒哀樂不行于色,無欲無求脫離塵俗。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總覺得這個哥哥,背負了太多,活得太累。
她想像他拯救她一樣,把他從那重重的負擔中解救出來。
高貴的神明,不該生活在泥潭裏。
“坐下。”耳畔聲音溫柔、沉斂,輕輕的,仿佛風吹。
屠準乖乖聽話,坐下後又擡頭望着他,擔心地說:“你臉色不太好。”
“能好嗎?”晏知許取出棉簽,蘸取藥水,一點一點給她擦臉上的傷口,“千辛萬苦,養出兩個一點不讓人省心的玩意兒。”
“我是上輩子欠了你們嗎?”
屠準微微詫異,記憶裏,他很久沒用過這種口吻了。
少年自接手晏家家業後,一夜成長為男人,殺伐果決,不茍言笑,穿板正西裝,步步铿锵,溫潤是性格使然,可沉斂穩重的氣質,卻是由歲月一點一點造就的。
在她和晏知安面前,他是兄長,也是港灣。
世人都說晏知許是嶺上月,是地上霜,可誰又知道,他也是三月春,是晨時光。
屠準斂眸,沉默不語。
晏知許手上力度猛地加重,疼得她哎喲一聲,當即不滿道:“哥,你輕點啊!”
“原來你知道疼啊?”他無情地掀唇,扔掉髒掉的棉簽,又換一支繼續擦,動作輕柔又小心翼翼,那眉間藏不住的溫柔和寵溺,絕不遜于任何人。
訓也訓了,罰也罰了,雖是蜻蜓點水,不痛不癢,但此事該是過去了。
管家阿姨又備好兩份早餐,屠準的傷也處理得差不多了,從下颌到臉側的擦傷,并不嚴重,應該不會留疤,晏知許收好藥箱,又問:“身上還有別的傷嗎?”
屠準面不改色地撒謊:“我就是摔了一跤,我穿那麽厚,沒事的。”
晏知許不看她,反而看向裴空青:“等會兒帶她去醫院做個檢查。”
裴空青皺着眉,小聲地嗯了聲。
“你也過來坐。”晏知許又坐回餐桌,重新撿起那本雜志,神色淡淡,“來都來了,吃過早餐再走。”
屠準轉頭向裴空青招手,他也不客氣,徑直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
三明治咬了兩口,又喝了半杯牛奶,屠準擡眸悄悄看向晏知許,糾結地抿唇。
晏知許睫毛一掀,盯着她:“想問什麽就問。”
屠準心虛地眨眨眼:“安安他……還在打比賽嗎?”
“退役了。”
屠準緊張地問:“為什麽?”
晏知許喝了口牛奶,拿紙巾擦了嘴,才說:“你得問他。”
屠準噎了下,又低頭啃三明治,餘光瞄了眼裴空青,又重新瞄向晏知許,半晌,又嗫喏着試探:“樂眠呢?你們……感情還好嗎?”
晏知許睨向她,那雙桃花眼,生來就是優雅含情的,這時候卻多了點揶揄的意味:“人家沒怪你鬧的那一出。”
“我是問你們!”屠準皺眉看着他。
“我和她?”晏知許放下雜志,上下嘴皮漫不經心地一碰,“還行吧。”
屠準內心瘋狂亂罵,尤其是把晏知安從頭到尾罵了一遍,最後咬咬唇,狠下心又問:“那你們……什麽時候結婚啊?”
“結婚?”晏知許已經吃完,聞言愣了下,擡起手,皎白的指節一彎,卻又在空中停頓一秒,最後輕輕敲在她的額頭上,“放心,少不了你的那頓飯。”
那動作,看起來是敲,可力度,說是碰了下都有點過了,屠準裝模作樣地揉了揉額頭,忍住心中的苦澀:“你有多喜歡她?是非她不可嗎?如果,我是說如果,她喜歡上別人了呢?那個人還與她情投意合呢?”
晏知許站起身,沉沉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只手落在她的發頂,溫柔地揉了揉:“沒關系,只要她樂意就好,哥哥這輩子……”
“只活安安,和你。”
屠準喉間一滞,瞳孔猛震,身邊,裴空青嚼食三明治的動作也跟着頓了下。
晏知許收回手,擡腿向樓上走去,頭也不回地交待:“吃完乖乖去醫院做檢查,我等會兒有個會議,就不陪你去了。”
“對了。”他停在梯級上,像是突然想起了,“你們的婚禮,要什麽時候辦?”
屠準忍着淚意望向他,喃喃道:“哥?”
“還是盡快吧!你們結婚也有一段時間了。”晏知許無奈地摁了摁太陽穴,老父親一般沉穩莊重的口吻,“婚禮之前,你們最好節制一點,別有了孩子……”
“穿婚紗,不好看了。”
饒是心裏還裝着晏知安那檔破爛事兒,屠準仍是不由得臉頰一紅。
裴空青偏着頭,唇角一翹,若有所思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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