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壹

《千古玦塵》文案如下:

我名白爍,帝北城城主之女。

仙宮與妖族交戰那日,戰火波及凡間,爹爹付出性命也護不住諸多百姓……人族孱弱,我在殘垣斷壁中茫然四顧,立誓要學成法術,為我族辟一條生路。

我慶幸自己尚且有些天賦。

可惜遠不及移山填海的境界。

——然傳說裏曾開啓滅世陣法的妖神天啓,在我劍下步步敗退,面色蒼白,竟無一戰之力。

他前胸被我刺了個血窟窿。

卻不閃不避,顫聲喚我:月彌。

*

歷經滄桑,我終于想起過往。

桃淵林中埋的酒該啓封了。

而我已學會淺嘗辄止。

故事又不是非要圓滿,

有些事你就不要拆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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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落定,百廢俱興。

星月女神回來了,卻忘了種種。

雖不記得那些個亂七八糟的前塵往事,但月彌仍舊是那個月彌,樣貌頂頂端莊漂亮卻做不出溫柔小意的女神仙。

殘魄六萬年苦守荒漠的經歷,似乎絲毫沒有提升這位女君的耐性。她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提着劍去太初殿取回那三車酒。

月彌殘魂初初歸位,忘性頗大。

那些往事,全靠上古炙陽他們一點一滴掰碎了講,但有些事他們偏偏講不得,連提也沒法子提。該說的那個人,他卻沉默寡言猶勝當年的白玦。

如今,她忘了自己當初待妖神的心意,卻記得自己上天入地才讨到的這美酒有多不易;曉得天啓同自己好歹有萬年情誼,決非故意要害死她,得怪個喚作蕪浣的雜毛鳳凰……

但難免會心生遷怒與怨怼啊!

也不打聽打聽,她是甚麽霸道性子?

神界皆知,星月女神自歸,從未給過妖神半點好臉色。連月華府不知從哪裏搜羅了美酒,又破天荒地肯大宴賓客,那帖子也沒遞到不遠的太初殿裏。

這萬年的陳釀實在醇厚,足以醉仙。

天啓其實隐身前去遠遠望了眼,瞧見主座的那人酩酊微醺,正拉着上古劃拳。不知是不是上古晉升主神實至名歸的緣故,福澤無匹,竟一次也贏不了。

星月女神也不氣惱,笑嘻嘻地又劃了數回,終是醉倒。過了半晌,上古無奈地教滿身酒氣的衆神盡興了便退下。在座的自然也都有眼色,恭恭敬敬地走了,只将贈予月華府主人的名貴賀禮留下。

彼時,白玦掐着時辰來接上古回去。

他知道她們兩個自來便愛瘋鬧,難得歡愉,自然不忍心多做勸解。何況上古如今早已成熟有度,再不是從前懵懂需要管教的小姑娘。

幾位真神之間如此熟稔,互有感應,天啓也并未使太高深的術法,不過是哄人耳目。月彌醉了,衆神走了,他更無所謂被解除隐身術。

白玦笑着問他:“怎麽不進殿?”

天啓望他一眼,沒回,擡腳便走。

冷不丁上古蹿到了他們二人身側,先牽起白玦的手,卻板着臉喊住要走的人:“你就打算一直這樣,也不同她解釋,由着她誤會冷淡?”

小主神嚴厲起來,确實很像那麽回事。

“天啓,這都不像你了,別讓炙陽都瞧不起你!”

但對帶大上古的天啓來說,自然瞧得出她是憂心自己同月彌之間難解的謎題。她是想激他一激,不願他繼續蹉跎下去。

他沒有回頭:“那便讓他瞧我不起。”

嘁,說得好像誰會在意那孤寡老家夥似的。

話音剛落,紫影便消失無蹤。

說他是逃吧,這身姿未免太風雅了些。

“真是越老越鑽牛角尖兒了。”上古懊喪地嘆了口氣,朝心上人道:“他拿自己一半壽元重塑月彌的神體,她若當真想起過往,又豈會忍心責怪天啓?”

“當局者迷罷了。”白玦微微牽起唇角。

白衣真神輕輕撫摸粉衣少女的腦袋,柔聲道:“少不得要靠我們高明的主神,為他二人出謀劃算。”

不多時,上古與白玦相攜而去。

臨近朝聖殿時,上古突道:“你說這天啓,能把握住機會嗎?”雖是問句,但她已然笑起來,雙眸月牙般彎起。

“在這方面,天啓向來比我熟練。”

白玦挑眉,悠悠踩了舊日情敵一腳。

*

天已暮,當是夜神盡責之時。

莫說賓客,連侍女都走光了。

但月華府外的真神果然不曾離去。

天啓放心不下主座上酣睡的醉鬼,忍不住念道:即便上古未能想周全,難道你白玦也不懂事?怎地留她一個人……這魂魄初歸,神身不穩,萬一有個甚麽事兒呢?萬一又來朵九爪蓮呢?

換作往常直率,當已抱怨出聲。

但如今的妖神,不過默默腹诽。

徘徊數回,終于打定主意,跨入殿內。

……月彌,是生得極好看的。

這點天啓從未有過甚麽異議。

燈火璀璨,星月女神墨染似的長發垂落在玉案一角,泛着嫣紅的側容墊在皓腕上,明豔眉眼被烏發所遮,只露出挺翹的鼻尖與不斷呓語的丹唇。

“酒……上古,我還沒喝夠……”

或許是察覺到有人接近,她微微蹙眉。

在天啓拿不定主意是走是留時,月彌已伸手,拉住他的腰帶。對一個醉醺醺又半睡半醒的人來說,燭火與日夜之精太過明亮刺目,她左手不放,另一只手不禁遮住了濕潤而微紅的雙眸。

紫衣真神拂袖,殿內立時陷入昏暗。

他有些緊張,頓了頓,輕聲喚她:“月彌……”

這并非他時隔六萬年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日前女君手持長劍氣勢洶洶闖入太初殿時,他便這麽叫過她,很輕很輕,呢喃随風散。

他以為她是來刺他一劍,就此恩斷義絕。

那時天啓剛為重塑月彌神體失了半數壽元,妖力本源也大不如前,但他避也未避,蒼白着臉站在她跟前,喚她:“月彌……”

月彌,月彌。

分明對紫涵說過自己不配,然那茍且偷生的六萬年裏,何止在心中偷偷念過她千萬遍?這名字簡直已融入骨血,再難泯滅。

彼時,火爆脾氣的星月女神打量着他。

瞧着瞧着,充滿生氣的臉仿佛更紅了些。

“我剛下界除了個邪祟,所以才……”她別別扭扭地解釋着自己也不信的鬼話,将劍收起,又仰首道:“聽聞太初殿內的三車美酒還在,想來天啓真神也瞧不上,不若讓我帶回?”

天啓瞧着她神采飛揚的模樣。

他笑容有些發苦,想,我怎能拒絕?

她的心意盡數藏于佳釀,然當初的一切是那般倉促,他更心有所屬不曾珍視。如今她前塵皆忘,開口問“仇人”收回禮物,自是情理之中。

這意義深重的三車美酒,于她而言,再非不可明說的心意,不過是酩酊大醉的歡愉了;于他而言,卻是無顏啓封,此心再難求。

“天……啓?”她眯着星眸,迷迷糊糊中卻很霸道地将他又拉近了些:“你……是來給我送酒的麽?”

紫衣真神的呼吸遲滞了一瞬。

多像從前,她仍舊待他這樣熟稔。

他愛酒,她亦愛酒。

自然常在一處共飲。

下界進貢上的佳釀,他從不藏私;反而月彌是個霸道貪性,要飲她搜刮來的美酒着實不易。但她卻願去玄一殿中偷酒,給他喝上半壇,借機拖他下水……

待上古降生,被他二人帶着,竟也喜歡上飲酒。那時桃淵林中,日日飄蕩着歡聲笑語。他們三人還約好了,待上古榮升為真正的混沌主神,便将桃淵林下埋着的美酒取出,大醉方休。

“我酒呢?”月彌已開始抖他的袖子。

她剛剛嘗試過扒他的衣衫,毫無所獲。

這六萬年來他着實過得不好。

若非真神之身,早已是形銷骨立,不至于僅僅是消瘦了些,顯得紫袍寬大,暗錦廣袖空蕩蕩。

“我沒有帶酒。”他無奈,卻沒有閃躲,任由她查探搜身,只是嗓音有些低沉而幹澀:“你若還未過瘾,我去為你再取幾壇,可好?”

星月女神拿眼縫斜睨妖神。

她看起來精明得不得了:“不騙我?”

天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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