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孤山萬仞
孤山萬仞
雙重生,但最初都只有零星記憶。
入夜。
曠野蕭條,只有車輪碾過荒草辘辘而行聲。年僅十三歲的上官淺坐在馬車裏靜靜地聽着,心跳得厲害。
為了避開人群,兩匹良駒始終在山路間艱難奔波,已是日漸疲憊,但駕車者還在星夜揮鞭催促。少女在颠簸中沉下心來,反複思量着局勢……
無鋒畢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幾月間,宮門勢力看似壓得他們的人龜縮不出,甚至一度被圍剿封殺。卻原來是保存實力,等着突出重圍之餘,狠狠撕下仇家的血肉。
孤山派恰如其名,門中上百人皆冷清枯守山門,歷來看不慣無鋒嚣張狠戾的行事作風,雖算不得名門大派,卻也總在抗争前沿。
本就分外惹眼,又因一樁情愫糾葛,七年前整派皆遭強敵,幸好當時作為盟友的宮門及時援手,為首的是初入江湖的角宮長公子,一柄長刀殺退無數。
孤山派掌門受傷頗重,傷愈後索性宣布封鎖山門,不再過問江湖恩怨。連帶着剛成婚的胞弟夫婦倆也不知所蹤,加上宮門的威懾,這才漸漸避開了無鋒之人的探尋。
只是這般,難免也沾上了膽小怕事的名聲,門下也越發寥落……時常望着獨生女兒嘆息,上官淺問起,做父親的只是不發一言。
這七年間又發生許多事,宮門也曾折損過幾次人手,兩年前更是遭受大挫,連舊塵山脈都封了起來,但最後傳來的,卻是無鋒精銳被設計死傷大半的消息。
上官淺記得,那日爹開心得喝了大半壇陳釀,醉醺醺地笑,說山門終于可以解禁了。可惜幾天後傳來的消息又急轉直下
——據說宮門同樣損失慘重,尤其是對孤山派有大恩的角宮……宮主、夫人、和一位年紀尚小的朗公子,都被奸細給害了。
故事掌門顫着手抹了把臉,再睜眼時卻抓着傳訊的弟子追問:“角公子可安好?”
“無事,當時角公子在外,興許也是如此,才讓宮門損失慘重吧,只可惜接到消息趕回為時已晚。”
“若宮門同樣元氣大傷,恐怕……”掌門動了動唇,目光投降了剛值豆蔻的掌珠:“囡囡,爹要交給你做一件事,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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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什麽事情都未說,先問女兒是否害怕。小姑娘默默搖頭,他拍了拍女兒單薄的肩膀。
翌日,一架樸素的馬車駛出。
現在兩派鬥争已至尾聲,但越是這個時候,越容易殃及池魚。譬如鄰近的天虹門與泉山派,前者名聲素來不佳,卻放話解散也不願歸順無鋒,後者更寧玉碎不瓦全,全派上下數百人無一存活……
無鋒是要讓整個江湖膽寒,讓偏居舊塵山脈的宮門知曉——縱然有心,也不可能護住整個江湖!讓江湖中的名門正派明白——宮門許是無恙,它們卻只有死路一條!
也許過不了多久,當初僥幸存活的孤山派,就會成為日趨瘋狂的無鋒抉擇之下,盯上的那塊鮮肉!
現在的孤山派,經不起再一次的風浪了。因此父親交予她本門劍訣,避開人群下山,道擇一處遠離腥風血雨的地方安穩度日,直等到這場席卷江湖的鬥争以一方落敗而結束。
她知道父親本不是個貪生的人,自祖師爺創派起便有遺志:我輩如孤山,縱無萬仞之身,亦當屹立于天地,守一方清淨。
“師妹,師父究竟給你派了什麽任務,怎地我們離山幾日,還是愁眉不展?若有難題,不妨告知師兄,我雖不慧,好歹比你一個人強啊!”
駕車者是孤山派掌門的四徒,堪堪比上官淺大上三歲,生性健談從不與人紅臉,更極尊師,兩人的關系也很不錯。
坐在車內的少女沒有掀簾,只有輕柔的嗓音傳出:“爹爹說,江湖險惡,我派又勢弱,要我将本門的劍訣與一個秘密,帶去宮門,尋求庇護。”
“秘密?咱們能有什麽秘密啊哈哈……”少年發出樂不可支的聲音,在過于凄清的暗夜裏顯得清晰又響亮:“我看啊師父是诓你的,那信封裏恐怕是求宮門收留,劍訣麽,便是個交換,聽聞舊塵山收藏了無數精妙武功,想來應當不會拒絕,只是宮門戒嚴,我們恐怕只能在山腳下待着了。”
“是關于我小叔叔和嬸嬸的秘密。”少女幽幽地補充道:“沒想到,我爹竟藏了那麽多年……”
“藏——你爹——師父他老人家把他們藏起來了,藏到甚麽地方了?”馬車疾馳中,穿着弟子服飾的少年萬分驚訝地轉頭追問。
他的眼睛在黑暗裏亮得吓人。
但下一刻,才稱得上目眦欲裂。
一柄薄而輕巧的小刀,滑過了他的脖頸,動作很快,快得連血線都沒有飛濺出來,少年只感覺皮膚微涼。
随後是眼球充血的暈眩,加入他能夠低頭,就能看瞧見,終于緩緩流出的血痕竟是綠瑩瑩的……顯然,刀刃抹了毒。
見血封喉。
那從來溫婉純真的小師妹,杏眸還是那樣美麗,夜空的碎星映照在她眼裏,也不過是柔和的點綴。
“救……”他的話語含混不清。
“叛門者誅,師兄好走。”她低低颌首道。
計算着速度與距離,上官淺冷靜地奪過屍體手中快要脫落的缰繩,馬鞭再度高高揮起——本應接近脫力的駿馬,竟嘶鳴着直直沖向遠處!
秋風蕭瑟,駿馬飛馳之下,更讓馬車上的一盞風燈搖晃不止。
燭火熄滅的剎那,裹着披風的嬌小身影從車窗抱頭跳下,在黑黢黢的草叢裏直滾了好幾圈才止了勢……
又過幾息,前方傳來淩亂聲響,似是什麽重物囫囵滾落山崖發出的擦碰聲,又兼馬匹嘶聲。
“……可惜了。”她控制着心跳盡快恢複平靜,輕輕嘆息了一聲。
為那兩匹物盡其用的良駒。
縱然無鋒千辛萬苦搜尋到崖下,也得數天之後了,只能對車內沾血的碎布衣衫與內奸竟中了專屬無鋒的劇毒而百般猜測,卻檢查不出馬腹中吃了哪些非毒卻易引起癫狂的草料。
這一手,還是寒鴉柒教會她的。
但她可以肯定,他不會出現在搜捕這樣大材小用的隊伍裏。
*
夜風嗚咽,平添一分肅殺之意。
三更時分,舊塵山谷寂靜無比,即使是但如果你以為無人看管,那可就大錯特錯——無數宮門侍衛日夜都嚴陣以待。
上官淺裹着殘破的披風一路獨行,入目的街市空空蕩蕩,每家每戶門窗緊閉。沒有燈火,但她知道在某些薄薄的木板後頭,埋伏了不知幾多好手;更知道有無數雙眼睛,借着慘白的月色狐疑地打量着自己。
但竟無人攔她。
攔她這樣一個顯見吓壞了的小姑娘。
這其實不算什麽好事,只代表了:在他們眼裏,她是無鋒奸細的可能大大提高,因此誘敵深入。
自從兩年前的慘劇發生,宮門,不再允許任何外人踏入,舊塵山谷內部也嚴加盤查,幾乎可稱固若金湯。
她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地思考,往手心輕輕呵了口氣,拖動着僵硬的雙腳繼續前行——直到拐過兩條街便是宮門大門,才有一執崗侍衛亮出刀刃。
“你是什麽人?!”出聲的人很年輕,介于少年與青年之間。他手握佩刀,自檐上躍下卻氣息不亂,刀尖一抖不抖,顯然是位練家子。
上官淺止了步,腿部因跋涉而輕顫。
馬車墜崖的地方離這裏其實不遠,但為了防止無鋒的狗鼻子太靈,她做了諸多僞裝,繞着圈子兜轉,幾乎兩夜沒有合眼。
倘若這是無鋒的地盤,巡邏的刀斧手決容不得任何來歷不明的人逗留,即刻驅趕,都算冒着風險破天荒發了善心。
然而無鋒裏,善心才要人命。
幸而這裏是宮門,沒有“寧殺錯,不放過”的狠戾,哪怕是做戲,也裝了那麽多年的江湖正道魁首。
“孤山派,上官淺。”她的臉半掩在滾了一圈細細毛邊的兜帽裏,黑葡萄似的眼睛膽怯地望着堵住去路的黃玉侍衛首領,嗫嚅道:
“想找……宮二公子。”
*
秋冬時節易生愁思。
縱然已将自己控制得很好,沒有無謂的情緒。但在這樣起風的夜晚,宮尚角總是淺眠,何況近來有樁事沉甸甸壓在心頭。
角宮掌管外務,負責家族營生和在江湖中斡旋。于是一批批最新情報交由上級層層過目,最終自四面八方彙聚到角宮之主手中。
他不願浪費時間,寧可起榻披衣,燃燈案前,翻閱那些布滿暗語的密信,從蛛絲馬跡中分析無鋒的下一步動作,并立即布置反攻。
随着在江湖的名頭越來越響,宮二公子說話的份量也越來越重。現任執刃甚至曾公開表達對他寄予厚望,他的聲勢遠比羽宮的堂兄高得多。
“倘若這次有失……孤山派,恐怕再無傳承于世,可惜了。”玄衣青年一目十行地浏覽完全部書信,薄唇緊抿,寒眸凜冽。
貼身侍衛金複敏銳地意識到少樓主的未竟之意。
“……孤山掌門的獨生女早在山上動亂前便不知所蹤,但暗哨來報,五日前曾有輛沒有标記的馬車自西向東而馳,随後不知去向。無鋒應當也未能搜捕到。”
聞言,玄衣青年垂眸:“可有同行者?”
“掌門第三徒,武功不顯,但也算是個助力。現在只等他們拿着信物與我們的人彙合。”
其實沒有消息便算得上是好消息,但……他撫摩着絹冊上的人名,觸手冰涼,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少頃,他猛地轉身,疾步而出。
金複望着主子的背影,立即要跟上,卻被制止,憂心地立住了腳步。
*
接到下屬消息時,宮尚角正在羽宮主殿外徘徊。他知道老執刃并未真的歇下,也一定知道自己就在外頭等……
但主殿裏遲遲未亮起燈燭。
于是他明白了,執刃是不同意的。
堂兄宮喚羽是執刃長子,更是年輕一輩裏最年長的。即使因繼承人的位置,外人眼裏他二人乃水火之勢,但兩個人從未真正撕破臉。
“尚角弟弟怎會深夜來此?”他親切寒暄:“天涼了,怎麽只披了件大氅,內裏穿得如此單薄……是有什麽急事嗎?”
“我還是覺得,孤山之計不可為,恐怕反遭陷阱。”他垂下眼眸,低聲道。
“很少見尚角你這樣……”宮喚羽狀似新奇的打量,唇邊笑意依稀:“婦人之仁。”打趣的神色,冷漠的視線。
宮尚角擡眸瞥了對方一眼。
讓宮喚羽覺得可惜的是,堂弟的神色未見半點惱怒——是的,他當然決非沉不下氣狠不下心的人。
于是做兄長的笑了笑,彌補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一切以宮門利益為重。是孤山自願的,無人逼迫他們……不是嗎?宮門已經救了他們一次,總不能次次要我們來救。”
螳螂捕蟬、古來成大事者、大丈夫……腦海中飛掠過這些字眼,未等後半句浮現便被狠狠扼斷。
“……我明白。”
宮二公子朝堂兄颌首。
*
上官淺見到了宮二公子。
他似乎是倉促間披衣而起,墨色大氅下,是繡着月桂的玄色寝袍,兩手空空,并未攜帶任何武器。
但他整個人,就像一柄刀。
一把出鞘能斬鬼殺神的刀。
眉峰淩厲,寒焰在他雙瞳間燃起,金絲玄衣在漆黑的夜色裏顯得更深,他從遠處直直走過來的時候,一衆侍衛紛紛恭敬低首。
似被那驚人的氣勢懾住,上官淺朝後退了小半步,這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是在自投羅網,蠢透了。
宮二公子的步子邁得很大,眨眼工夫已到跟前,仔仔細細地打量着她——外套單薄且褴褛,渾身好似是披着毛氈在混合瓦礫的泥草地裏滾了幾圈,白淨的臉蛋髒兮兮的,簡直可稱狼狽不堪。
小姑娘在發抖,似乎很冷,又像是疲憊不堪。花瓣一樣的嘴唇被主人抿得死緊,唇角滲出點血跡來,不知是擦破還是自己咬的。
但他終于徹底放下心來,連周身冷冽的氣場也一概收斂,慢慢地俯下身,喚她“淺淺”。
……淺淺。
此生他還未曾這般喚過她。
上官淺有些警覺,卻不動聲色。
頓了頓,也不待應聲,宮尚角自顧自地解開大氅,披到小姑娘身上,溫聲道:“走罷。”
他太高了,量身定做的外袍也太長,幾乎将她整個人壓住,像裹了床厚重的被褥,拖沓得根本走不了路。
很好笑,但沒有人敢笑。
但這時他們嚴厲而不茍言笑的主子反而彎了唇角,笑意明朗,連眉宇間的鋒銳被沖淡了許多。
他保持着屈身的動作,猶豫了下,單手将女孩子攔腰抱起,讓她連人帶衣趴伏在自己肩頭。
上官淺有些無措,更多的是不習慣,下意識便動了動,獲得的反饋是——他拍了拍她的後背,權作安撫。
随後穩穩當當地繼續朝臺階上走。
古樸厚重的大門早早敞開。
兩旁的侍衛飛快地躬身候立。
他神色淡淡,不茍言笑時,既像位飽讀詩詞文雅至極的矜貴公子,又像是只冷傲、深沉的雄鷹。
但直到扔下句“辛苦”時,衆人才驚覺,角公子實際剛過弱冠之年。
——仍舊是位少年人。
*
角宮燈火通明。
寝殿裏燃起安神香,極淡。
被帶到這樣溫暖的室內,沾了沙土和血跡的殘破毛氈終于可以脫下,宮尚角彎腰給她解開系帶,才發現小姑娘的側頰有道擦傷。
“怎麽回事?”他皺了皺眉,随即改站為蹲,指關節自肩膀向下,經過手臂、腰腹、直到腳踝,沒錯過女孩子杏眸劃過的痛色,語聲更疾:“還有哪裏傷着了?”
上官淺站在身姿挺拔的玄衣青年身前,因年幼身量太矮,即使宮尚角此時屈膝蹲着,兩人也堪堪平視。
她像一只惶惶不安的小動物,既無尖利的爪牙,也無堅硬的皮甲,連聲音都輕如蚊蚋:“我從馬車上摔下來了。”
蒼白的小臉上有些局促和窘迫,十根細細的手指被她無意識地絞緊,還尚顯稚嫩的語聲摻了絲哭腔:“爹爹讓我尋個安全之處隐居,可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兒……”
上官淺此時身上穿着件新制的衣衫,不知宮內如何存有的,很幹淨,透着皂角的清香。大片的藕粉色,像初春的桃蕾。
宮尚角的記性很好,不自覺想起數年前的初見,那時她也是一襲軟糯粉衫——似乎長高了些,但現下瞧來仍是一團稚氣的小妹妹。
宮二公子并不缺同齡人相伴,但幾乎全是兄弟,倒有個年長的堂姐,喚作宮紫商,是有點咋呼的性子,即使同處宮門,日常也未如何相處。
所以他不會哄人,尤其是女孩子。
就算會,角公子也不會開這個口。
“在這裏,你是安全的。”他刻意略過無鋒對孤山的虎視眈眈,也沒追問她是怎麽邁着兩條細弱的腿跑到宮門山下的。
待塗完藥粉,眉目溫和,連聲音也刻意放輕:“你吃些東西先睡下,有事便喚屋外的婢女,好麽?”右手虛虛按在小姑娘的肩膀上,有力、安心。
上官淺點點頭,看起來恬靜又乖巧。
那雙漾着水光的杏眸太亮,眼底倒映着的,除了燭光,便是他的影子。宮尚角站起來時,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才出門喚人進來。
這當然是種很親昵的姿态。
也讓人莫名無所适從起來。
*
側坐床上低着頭喝烏骨雞湯時,上官淺總覺自己裏頭充斥着股淡淡的古怪藥味兒,不大好聞。盡管并非嬌氣的性子,但不妨礙她此時愈加食不下咽。
身體別處的擦傷也不需要那麽快痊愈,據說徵宮的藥療效太好,說不定歇息一晚明日就讓人活蹦亂跳。
那可不好。
于是擱下碗勺到床邊的矮櫃,想了想,卻沒有吹熄燭火。在猶豫是否要躺下度過在宮門的第一夜時,殿主再度返回。
“藥食太不好喝?”見碗內幾乎動也未動,宮二公子的目光中透着了然。
他依舊沒有披上別的外袍,仿佛感覺不到冷,半坐床榻邊,身姿尤為清俊挺拔:“喝過湯,用這個壓一壓藥味。”
遞過來包鼓囊囊的油紙袋。
眉目深邃,骨骼在燈下愈顯深刻。
小姑娘伸出手接過來,迷惘地摟在懷裏。然後很乖巧地,自己将那碗雞湯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得到宮二公子贊賞與欣慰的目光。
在他的示意下,她慢吞吞拈了顆物什從袋中掏出,指腹覺着有些硬、指尖又覺有點兒黏——原來是顆小小的糖花生。
上官淺眨眨眼,将它放到嘴裏。
入口噴香酥脆,是霸道的甜味。
她一顆顆的吃,咀嚼得非常專注,嬌憨的梨渦也跟着若隐若現。白嫩的臉蛋還未完全長開,但在昏黃的燈影下已顯得尤為秀美。
玄衣青年沉靜地注視她,也不出聲。
小姑娘低着頭,眼睛還有些紅,側頰那道擦傷,在處理過後瞧着反而更厲害。柔嫩的唇瓣每咀嚼一下,似乎都易牽動。
宮尚角默默看了她半晌,忽道:
“——我沒有要逼你吃的意思。”
這本是分外平靜的語氣,但女孩子卷翹的睫毛顫了顫,手上一顆花生沒捏住,滴溜溜滾到了編織細密的地毯上。
擦洗過後披散着的烏黑長發,垂落在雙肩與微有曲線的胸前,此刻随着主人幅度甚微地顫抖着,軟聲道:“我沒、沒有……”
稚嫩的嗓音顫得厲害,好像犯了錯。
她有點兒惶惑,甚至不敢擡頭看他。
這副模樣既可憐,又可愛。
——任是鐵石心腸也該動容了。
宮二公子閉了閉眼,複又睜開,視線移至她絞在一處的纖指:“宮門……”語聲微妙地頓了頓。
年輕的角宮宮主嘆息般道:“倘若你願意的話……也可以當做是你未來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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