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2發子彈 | 江明煦6

第020章 第2發子彈 | 江明煦6

【20】

天空陰沉。

江水渾濁。

在一群人的注視下,季容夕抽槍,上膛,對着最左邊的一人,砰的一槍,正中胸口,痛罵的這人瞬間倒下了。他眼神一示意,啤酒蓋上前直接把這人扔江裏,撲通一聲,江浪一滾,三兩下就不見影子了。

一個,兩個,三個。

三顆子彈,三人沉江,只剩下江明煦。

江明煦至始至終沒說一句話,眼睛都沒有擡,背後是沉郁的陰天,陰天下是陰暗翻滾的江浪。

初次相遇,也在江邊。

季容夕迎着清風晨跑,東有旭日初升,西有明月未落。有一人迎面跑來,染上日之橘紅月之清輝,江邊日月剎那失色。季容夕在心中長長地吹了一聲口哨,擦肩跑過。

季容夕沒法開槍。

他下不了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那一聲槍聲。吳大少也不催促,就雙手抱胸冷眼看着。何辰心想,剛才還覺得夕哥冷淡,關鍵時刻,兒女情長下不去手,可狠話都撂下了,三個都殺了,就這麽舉着槍也不是事啊,真是可憐。

季容夕的右手輕顫。

瞄不準胸口。

吳大少等不耐煩了:“你是下不了手嗎,要不要本大少代勞?”

季容夕慢慢說:“吳少我還不解氣。”

“你想怎麽樣?”

“我想先卸了他兩條腿。拖回去,打到我解氣為止。明早剁了炖湯,連骨頭帶肉吃了。”牙齒縫裏都透着恨意。

何辰背後一涼。

吳大少抽了抽面皮:“你這要求有點多啊。”

季容夕:“誰讓我喜歡他呢。”

他淡淡地說着喜歡。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見了,也都以為聽錯了。

吳大少抽着臉皮,想奚落幾句,一看季容夕難受成這樣,改口了:“行吧,王麻子來卸腿。”

“不用這麽麻煩。”

季容夕擡起槍,砰砰的兩聲,大家都沒反應過來。只聽一聲慘叫,江明煦已抱着腿橫在地上,兩個膝蓋處,鮮血迸射。

吳大少喃喃:“這樣也算嗎?”

何辰代季容夕說了:“怎麽不算?腿卸了,接吧接吧還能再用。這兩顆子彈的位置,這輩子他都別想再站起來。”

有何辰的解圍,再看季容夕的難受勁,吳大少煩惱地擺手:「成成成,給我拖回去再說,MD,都什麽事兒,是不是缺了一個?」王麻子是人精,趕緊插話:「花羽跟他們不一樣,不如拖回去慢慢算。」

被衆人粗暴地擡起。

江明煦已痛得面無血色、牙齒都被咬出血。眼裏,迸射出的全是痛苦、憤怒和憎恨。

……

“早晨,監視任務目标;下午,拜訪江明煦、看電影。”季容夕說着計劃。

“看電影?”陸洲反問。

确定季容夕要邀請江明煦一起看電影,陸洲都氣笑了。約會,看電影,氣氛暧昧時來一個「往事重提」,很好,以前的愛恨情仇順利地抹掉了恨和愁。

“白維舟的《風花》,你要不要也去看?”季容夕熱忱地邀請。

“風評那麽差,我才不看!”憑什麽江明煦就被正經邀請,自己就是「也」,買一贈一的贈品?陸洲把面包切成碎片片,面包屑撒一桌,咬牙切齒地警告「就算命令你不準去,你也會拐着彎去。你們怎麽胡搞我不管,耽誤了任務,跟你沒完!」

季容夕遞給他藍莓醬:“我就去敘敘舊。”

下午五點多。

“季先生,江董還在開會。您要是無聊的話,我給您介紹一下我們江氏集團吧。”秘書口若懸河地說起了江氏集團的發展和種種産業,語速很快,說話簡潔,足足說了半小時才介紹完。

江氏集團基礎深厚。

江明煦主掌之後更是龍騰虎躍。

在最新的影像裏,江明煦總是在鏡頭C位,坐着的智能電動輪椅也特別醒目。原生的兩腿徹底廢了,再先進的手術都無力回天。明明以江氏的財力,安裝兩條義肢易如反掌,也能重新站起來,不知道江明煦在較什麽勁不願安裝。

當時,要是狠得下心就好了。

“欣賞完了嗎?”江明煦坐着輪椅過來,“我們江氏集團發展幾十年,重心都在北方,煙寧剛起步,你有興趣當煙寧分公司的老總嗎?”夠大方,一出手就是一個分公司。

“江董一表人才,能跟你認識是我的榮幸。不過昨天想了一晚,我還是接受不了那種條件,抱歉了。”季容夕拒絕了。

“沒事,感情講究個你情我願。”江明煦也不意外。

“江董有空嗎,我想請你看個電影。”

“嗯?好啊。”明确拒絕,又主動約會,江明煦不是很懂眼前的青年。

影院在購物中心裏,櫥窗裏的衣服、玩具、眼鏡、蛋糕奶茶等琳琅滿目。路過一家軍品店時,江明煦被吸引了,目光在櫥窗裏的軍用望遠鏡流連,但很快就煩躁地調轉輪椅往前走。

再不可能成為軍人。

曾熱愛的都成了心頭的針。

看電影就要配零食,哪哪排隊的人都多。季容夕買完爆米花可樂果汁甜點心,又去買小蛋糕,手裏拎得滿滿的。回頭一看,江明煦不見了。他四處張望了一下,吓一跳,江明煦正連人帶輪椅沖向扶梯。

季容夕一個箭步飛沖上去。

一把提起了輪椅,連人帶椅子拽了回來。速度之快,還沒開始就結束了。一個女孩驚魂未定,攥緊同伴:「媽耶,是不是見鬼了,剛剛有一道白影唰的過去了」。

季容夕緩了好一會兒:“怎麽回事?”這要掉下去骨折都算輕的。

江明煦臉色微白:“椅子失靈了。”

季容夕檢查了一下,沒發現問題,智能産品一旦發起瘋來都不知道怎麽下手修。既然不影響使用,先将就一下,看完電影再說。

一個小蛋糕盒子摔地上,季容夕撿起來要扔掉。

江明煦伸手:“給我。”

盒子摔癟了,草莓也陷奶油裏,但美味依舊,江明煦吃得半點沒剩,末了一舔嘴角。季容夕有點困惑,在SLK時,這位從來不吃他帶回來的甜點。

情侶廳,一個廳就他們倆。

電影很适合關系尴尬的人:投機的話聊天,不投機的話看電影,不會冷場——白維舟要求的觀後感也有着落了,一舉兩得豈不美哉。

《風花》的風評一般,劇情平淡,演員演技尴尬,全靠小鮮肉的顏值支撐,好在他倆也不是來看電影的。

江明煦卸下僞裝,臉色陰沉。

“江董是不是讨厭我,每次都沒有好臉色。”季容夕開口。

“我只是讨厭跟你很像的那個人。”

“他就那麽差勁嗎?”

“比我說的,差勁一百倍。”

季容夕想解釋的心情,瞬間消失大半。解釋有什麽意義,證明自己不是差勁的人嗎?

咔!

影廳忽的黑了!

三秒後,工作人員慌張地解釋說儀器出了點問題,得調整一下。今天諸事不宜,沾啥啥壞。江明煦說他要去個衛生間,拒絕了季容夕的幫忙,自己操控着輪椅離開了。

季容夕在黑暗裏呆了兩分鐘。

忽覺不對勁。

他快步走向衛生間,正巧有一人從裏頭出來,連帽衫,半遮着臉,形跡可疑。季容夕想都沒想,直接一拳過去撂翻在地,大喊:“江董!”從一格擋裏傳出唔唔的聲響,推門一看:江明煦被草草地綁在輪椅上,衣服捂嘴。

這是謀財啊還是害命啊?

富是原罪?

季容夕給江明煦解了綁,還好沒受傷。而連帽衫綁架犯躺在地上,哼唧半天都沒爬起來,因為肋骨被打斷了。

江明煦圍着綁架犯轉了一圈:“阿夕,你下手還是這麽狠啊。”

臉可以變,下意識的反應卻能暴露一個人,瞬間抓住輪椅和打倒綁架犯,都證明季容夕不是一般人。

季容夕恍然大悟,關心則亂,入套了。

唰唰唰唰,瞬間圍進好幾個彪熊大漢,每個人手裏都端着槍。槍口如黑洞,對準季容夕的胸口和每一個致命的地方。江明煦瞪視獵物一樣兇狠:“阿夕,你太自大了,竟敢一個人靠近我,你以為這裏是SLK任你自由來去嗎?”

可以解釋,但不是現在,季容夕心口直疼:“我……”

“三年了,每一天我都想殺你,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江明煦帶着暴虐的激動。

“承蒙惦記,我只是路過。”

“撒謊!你殺了我們三個人,毀了我的兩條腿,還不滿意嗎?”

解釋不解釋的,重要嗎?江明煦的憎惡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像一個笑話,季容夕再也不想解釋了,就讓真相,飄到哪裏算哪裏吧。

“江明煦,讓我走!”季容夕揚起臉。

“你做夢!”江明煦大笑。

季容夕拔出槍。

唰唰唰所有的槍都上膛了。

江明煦惡狠狠地說:“我警告你,你敢動一下我保證你灰飛煙滅。”

季容夕:“我求之不得!”

這樣的亂戰經歷過多少次,每次都以為會死,都沒有死——因為有生的渴望,有完成任務的執念。今天沒有任務,唯一的想法是将所有的過去一次性埋葬。

江明煦:“你放下槍!”

季容夕:“放不下了!”從拿起的那一天,就再也放不下了。

保镖們緊張地握着槍,他們不認識這個人,卻感覺得到一種不可言說的強大的力量。子彈雖沒有出膛,待它出時,一切都晚了。他們的手心出汗,神經繃緊,全神貫注地盯着他。

咔!

咔咔咔!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個冷冽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都別動,全部舉起手來!”

他們僵硬地扭過頭,一群穿防爆制服的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來。全身裝備,武裝到牙齒,連臉都看不到。最中間的人是發號施令的人,個子高挑,裝備更嚴實,戴着防爆護目鏡。

這人又發話了:“你,過來!”

季容夕一頓,慢慢轉身。

保镖們目送季容夕一步步走過去。江明煦的瞳孔都紅了,設計到這一步,以為可以甕中捉鼈,沒想到對方手眼通天連這裏都滲透了。

兩人咫尺之距。

季容夕停下。

“江明煦,你就問心無愧嗎?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麽要那樣做,哪怕一次。”季容夕的心鈍鈍的疼。

“我不要你肮髒的喜歡。”

肮髒的喜歡?當時,是喜歡嗎?分明是焦心憂慮,根本顧及不到內心的欲望。

“給我過來!”

陸洲嚴厲的聲音打斷兩人的對話。

季容夕前踏一步,與江明煦側身而過。這一瞬,江明煦閃過一個畫面:某日清晨,一個朝氣的少年輕盈跑來,與他擦肩而過。彼時,陽光太過耀眼,回頭看時,唯有一去不返的年少背影,和江水長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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