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婚紗

第46章 婚紗

許意闌和梁秉詞到設計師那裏的時候, 正是一天中陽光最好的時候。

推開工作室的門，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系列西式婚紗的設計。陽光透過工作室的大落地窗灑在精致的婚紗上，白紗上泛着金光, 俨然一件藝術品。

主設計師Celly見到二人過來，挑眉看了他們一眼, 似乎在猜測他們的關系。

Celly是江家的大小姐, 本名江漓，是時尚圈有名的服裝設計師，年少時就憑借“野性”系列一戰成名, 火的一塌糊塗。

她成名後反而不像其他人一樣出席在各種時尚場合，甚至連主辦方邀請都聯系不到她人。她人神秘在圈裏是出了名的, 渾身帶着股淡然勁兒, 常在外地漂泊。

這次梁秉詞能約到她給許意闌設計禮服，恰好是這位大小姐回了北城，剛好想工作。

Celly不像其他人一樣熱情，她性子冷，默默地站在一旁，抱着胳膊看着助理接待他們。

“梁先生, 歡迎你們。江漓姐早已經把禮服設計好了, 就等你們來試呢。”

許意闌微笑着輕輕點頭, 她和梁秉詞之間保持了相對安全的距離。女孩兒擡眸看了男人一眼，“哥哥，我先去試, 你等我一下。”

“嗯。”梁秉詞似乎也在刻意回避兩人的關系, 語調平平地說。

許意闌被助理帶着進了更衣室, 女助理又幫她換上了禮服。白色的禮服質地柔軟而光滑，穿在身上輕盈得幾乎感覺不到重量。外面的那層輕紗, 讓許意闌聯想到了美人魚的魚尾。

助手幫助她整理好裙擺，不斷地誇獎她這衣服真好看。話音剛落，另一個助理又神秘兮兮地說：“這裙子有玄機，在不同的光線下，看到的效果不一樣。”

許意闌驚喜地回眸，“真的嗎？”

“真的，我們出去正好讓他們看看。”助理說。

許意闌點點頭，對助理口中的效果心懷期待。她跟着助理，有些緊張地走到外面，指尖忍不住攥緊裙擺，因為她還從沒在梁秉詞面前穿的這麽正式過。

梁秉詞見她出來，眸色波動，他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豔。

這件禮服完美地襯托出了許意闌玲珑有致的身材，她的皮膚在白色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白皙。尤其是那條裙子的裙擺，在不同的角度折射出不一樣的顏色。

他倏地想起，剛見到許意闌的時候自己還嫌棄她土。現在摸着良心想想，他那時候顯然是看她不順眼故意諷刺她的。

“還可以嗎？”Celly問。

許意闌害羞地看了梁秉詞一眼，又轉過身站在鏡子面前打量自己。

她有些恍惚，那一刻真覺得自己是矜貴的大小姐。

許意闌連連點頭，“很好看。”

她的長發被簡單地盤起，幾縷發絲垂在頸間，增添了幾分柔美。

梁秉詞不知什麽時候站在她身後，兩人大概隔了兩三步的距離。

男人緩緩開口，“滿意嗎？”

許意闌點頭，“滿意的。”

她忍不住提起裙擺打量着自己，突然有些虛榮地想，如果她真的在蘇蔓婷的婚禮現場穿着這條裙子演奏一首鋼琴曲，也許真能如蘇蔓婷期待一般，給那些貴族名流圈的大小姐帶來震撼。

她早就已經不是三年前的她，在錢的滋潤下，她就像毛毛蟲蛻變成了小蝴蝶。

只可惜，破繭成蝶的代價有些大。

許意闌擡手覆蓋住自己心髒的位置，她在很多瞬間都有些恍惚，甚至忘記曾經的一些舊事，忘記自己為什麽會死皮賴臉跟着蘇蔓婷來到梁家。她就像快要溺死在梁秉詞給她鑄造的溫柔鄉裏，臨死之前想的算是美好的回憶。

裙擺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着淡淡的紫色，突然晃到了她的眼睛。

女孩兒就像被電了一般別開了視線，也拉回了失魂落魄的自己。

她轉過身看着梁秉詞，說：“哥哥我覺得沒什麽問題，就這樣就可以了。”

一直沉默着的Celly突然玩笑着開口：“這話你要和我說，我才是你的設計師。”

女人睨了梁秉詞一眼，“你哥哥再厲害，這禮服他也做不出來。”

Celly就是這種怪性格，梁秉詞但也隐約聽說過，勾着唇笑，“這倒是。”

許意闌認真地轉身，對Celly道謝。

Celly擺擺手，在兜裏摸出一支煙，但似乎想到這是在工作室，便只輕撚了兩下，又塞了回去。

“既然滿意，那就這樣吧。”她轉身要走，這對兄妹是什麽關系也和她無關。

許意闌點點頭，突然又看到落地窗前擺的那一排婚紗，她忍不住問：“Celly姐，你設計這麽多婚紗是要參加比賽嗎？”

Celly偏過頭，“做着玩兒。”

許意闌湊到梁秉詞身邊，手指了下右邊的第二件婚紗，說：“這條婚紗和阿姨的好像啊。”

梁秉詞反應了兩秒，才知道她說的是林姚。

他們兩個在說悄悄話，Celly沒聽見。不過她倒是很有閑心，便又停住腳步，問許意闌：“怎麽，要試試嗎？”

梁秉詞看到許意闌眼中閃過了期待和驚喜，她的眼睛亮亮的，瞳孔格外好看。

他知道，她這是有這個想法。

哪有女孩子不愛婚紗？許意闌明顯是心動了。可是不知道礙于什麽，她搖搖頭說，還是算了吧。

梁秉詞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想試就試試吧，江大設計師總不至于不讓試。”

Celly挑了挑眉，總覺得梁秉詞故意在用激将法讓她松口，她再一勸，許意闌又有這個心思自然會試。

偏偏她這個人就吃激将法，Celly說：“試試吧，你的身材不錯，要是再高一些，可以考慮當模特。”

許意闌在梁秉詞的鼓勵下，終于點了點頭，眼中閃爍着期待的光芒。她被助理領到了更衣室，換上了那件與林姚相似的複古婚紗。

當她再次出現在梁秉詞面前時，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既有欣賞，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他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她身上，仿佛在這一刻，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許意闌站在鏡子前，看着自己穿着婚紗的樣子，心中湧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感覺，莫名夾雜着一絲心酸。她覺得她的心在這一刻被撕裂得極為嚴重，內心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搖，很快就要坍塌。

梁秉詞支開了其他人，緩緩靠近她，他的步伐沉穩而有力，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許意闌的心上。他站在她的身後，兩人的影子在鏡子中重疊。

“怎麽樣？”梁秉詞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的話語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許意闌轉過身，柔聲說：“很好看，就是有些不合身。”

畢竟不是給她量身定制的，而她人又偏瘦，不太能撐起這件婚紗。

梁秉詞擡手輕輕地觸摸着她的臉頰，他的動作溫柔而細膩，仿佛在對待一件珍寶。

緩了好久，他開口說：“等以後我們結婚給你定制合适的婚紗。”

他覺得他就像是撞了大運，居然提前見到了她穿婚紗的樣子，感覺很奇妙。

許意闌低下頭，心跳加速，她能感覺到梁秉詞的手指在她的臉頰上留下的溫度。

此時此刻，她甚至都不敢看他，因為她知道自己有多麽為他剛剛那句話心動。

以前真覺得結婚這種兒戲話說出來不可信，可承諾就像冬日裏燃起的熊熊烈火，灼燒着她的心。

許意闌耳根緋紅，模棱兩可地說：“你別想随便把我騙到手，我爸告訴我女孩子要矜持。”

“什麽算矜持？”梁秉詞反問她，“我們闌闌可一點兒都不矜持。”

他話說的意有所指，許意闌的臉登時就紅了。她偏過頭，倔強地說：“反正，你別想那麽容易把我騙到手。而且。我才十八，又領不了結婚證。”

梁秉詞不再逗她，笑了下，說：“那不急，我們來日方長。”

許意闌透過鏡子看着他，突然吸了一口冷氣。

婚紗本身就比較大比較沉，許意闌站在那動起來都比較困難，所以沒穿多久就換了下來。

她出來的時候梁秉詞正在打電話，估計是有什麽急事，她便坐在一旁靜靜地等他，和Celly聊了會兒天。

兩人離開工作室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梁秉詞偏過頭問她：“和Celly聊什麽了？聊的那麽熱烈？”

許意闌笑着說：“沒什麽，就看看她之前設計的作品。我覺得他們設計師好厲害啊，一個簡單的靈感就能設計出那麽優秀的衣服。”

梁秉詞握住她的手，“那你以後想做什麽？”

許意闌愣了一下，其實她沒太考慮過以後的問題。她這個專業，她也不知道幹什麽，當初學漢語言純純是因為理科不好，蘇蔓婷又覺得學這個聽起來比較文藝。

“我不知道。”她有些蔫，“以後再說吧，反正也不急，今年才大二。”

“沒準我以後還要繼續讀書，我喜歡讀書。以後讀個研究生，讀個博士倒是也不錯。”她偏過頭看他，“到時候你記得養着我。”

梁秉詞柔聲說好。

其實她根本不需要工作賺錢，他的确會養着她，可他還是希望她自己能找到喜歡做的事。

“我可不好養，比較拜金，你記得多準備一些錢。”許意闌故作嬌縱地說。

“好。”男人耐心地回答。

許意闌和他聊了兩句，便靠着椅背閉上眼。

她沒再說話，臉上挂着一層疲倦。梁秉詞以為她累了，輕輕摸了下她的額頭，“睡會兒吧，等到家我叫你。”

許意闌輕“嗯”一聲，緊緊咬住唇。

她想起剛剛和Celly聊天的時候，她問她最滿意的一件作品是什麽？Celly說當然是她的成名作——“野性”系列。

許意闌又追問，“那最滿意的一件婚紗是什麽？”

Celly怔了一下，恍如隔世地說：“那件婚紗名為塵霧，算是我和別人一起設計的。”

她頓了一下，語調有些冷：“是給我弟弟的女朋友設計的。”

許意闌覺得這一定是一件浪漫的愛情可是她又由衷地覺得幸福，因為那件不合身的婚紗。故事，說：“那他們一定很幸福。”

Celly目光深沉地看了她一眼，輕飄飄地說：“他們最後沒結婚。”

許意闌不可置信地擡眸，又追問為什麽。Celly看了她一眼，最後點燃一支煙，“沒有為什麽？這世上不是相愛就能在一起。要是相愛的人都在一起，那豈不是也很悲哀。”

許意闌抱緊了胳膊，突然覺得有些心痛。

她也不知道是為了誰。

是為了那對素未謀面的情侶而惋惜？

還是為了她自己。

可是她又由衷地覺得幸福，因為那件不合身的婚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