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重逢

第53章 重逢

四月底, 天氣漸漸轉暖，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在北城的每一個角落。

下午, 飛機緩緩降落在北城的機場上。

許意闌拖着一個銀色行李箱，穿過機場的人流, 回到了這個她曾經熟悉的城市。她的長發随風飄動, 眸中染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

将近五個月的時間，這座城市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不同于離開時的冰冷，此時此刻, 這座城多了一些盎然的生機。

她從大衣口袋掏出手機，是陳筝大概十分鐘前發來的消息, 告訴她她已經到了, 留在T2航站樓的C口等她。

許意闌回複了個“ok”的兔子表情包，把手機塞到兜裏拖着行李箱往前走。

機場內貼滿了各種品牌的廣告，LED屏幕的光格外刺眼。

許意闌邊走邊看，想起大概一個月前，梁秉詞以掌權人的身份出現在梁氏的發布會上。當天，新聞各個頻道都挂上了有關他的詞條。許意闌趴在沙發上用平板追劇的時候, 一系列新聞就連連往外讨。

除了關于梁氏易權的問題, 就是有關梁秉詞的八卦。新聞中洋洋灑灑地寫着, 據有知情人透露，這位梁家新任的掌門人早就已經有了女朋友，且早就以女伴的身份帶着出現在各種場合。

那條八卦新聞許意闌沒看完, 故意避開了新聞中那兩張模模糊糊的照片, 徑直關掉平板。

從那天她匆匆離開北城之後, 就像戒斷反應一般，有意逃避以前的人和事。

所以, 她也不想關心梁秉詞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和誰在一起。

她這次回北城，只想先把約定的事情處理好，然後再出國逛幾個月。

許意闌跟着人流往外走，只不過思緒一直在飄，心裏總像郁結了一口氣，散不出來，半上半下地吊着。

她太過走思，完全沒看到站在人群中的陳筝和郁正晔。

陳筝眼尖，即使幾個月沒見，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闌闌！”陳筝一邊往前跑，一邊回過頭示意郁正晔走快一些。

許意闌聽見熟悉的聲音，擡眸，看到陳筝的那一刻心頭湧上一股酸澀感。

陳筝已經開始留長發，現在頭發已經披肩。

許意闌放下行李箱，伸出胳膊，兩個姑娘牢牢地抱在一起。

“你可算是回來了，當初走的時候一聲不吭，甚至連個消息都不留。”陳筝窩在她的肩頭埋怨她。

許意闌悶悶地咧着嘴笑，安靜地聽着陳筝的數落。

當初她離開包括休學這件事，一絲都沒和陳筝透露過，就連幫忙她都找的郁正晔。

因為她知道，陳筝是個直性子，肚子裏藏不住事。而郁正晔相對而言就沉穩很多，所以她這幾個月只和郁正晔保持了聯系。

陳筝從她的懷裏出來，“不過，看在你剛回來的份上，我就暫時原諒你一下吧。”

許意闌噗嗤一聲笑出來，挽住她的胳膊，“那就先謝謝你啦。”

兩個女孩兒簡單寒暄完，才想起被晾在一旁的郁正晔。

許意闌往前邁了一步，感激地說：“學長，謝謝你。”

說完話，她微微低下頭，有些尴尬。

郁正晔溫和地笑了下，張開手臂，柔聲說：“歡迎回家。”

許意闌微怔了一下，呼了一口氣，往前邁了一步，輕輕和郁正晔擁抱了一下。

“晚上一起吃飯？替你接風洗塵？”郁正晔開口說。

許意闌搖搖頭，“還是過兩天吧，感覺今天好累，我想先回酒店休息。”

“你住酒店？”陳筝蹙起眉頭，“你這次還要走嗎？”

許意闌無奈地笑了笑，“當初休學辦了一年，我打算趁着這個空當，出國去玩兒幾圈。”

這五個月，許意闌一直在國內南方的城市閑逛，她沒有目的地，拖着行李箱随便找個城市就住下了。要是這個城市喜歡，她就住上幾個星期，要是不喜歡，逛一逛景點就走了。

前陣子，她發現國內好像沒什麽可以玩了，便想出國去看看，見見世面，所以最近一直在等簽證。

簽證還沒下來，郁正晔突然給她打電話說，看見她家的老房子貼上了售賣的廣告，她便立刻趕了回來。

陳筝點點頭，“出去玩一玩也好，最好找一個外國金發碧眼的帥哥談談戀愛。”

許意闌輕錘了她一下，陳筝擡眸，看到郁正晔的臉色有些不太對，便岔開了話題，“那就先送闌闌回酒店吧。”

許意闌說：“你們能抽空來接機我已經很開心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了。”

陳筝摟住她的腰，委屈巴巴地說：“別介呀，我還想和你唠會嗑敘敘舊呢。這麽久不見，你都不想我。”

許意闌心一下子就軟了，她本來朋友就不多，還一句實話都沒和陳筝說，便覺得愧疚，“好好好，你今晚不回宿舍和我一起住我都不介意。”

“真的嗎？”陳筝瞪大雙眼，連連點頭，“那我就勉為其難讓你睡一下吧。”

許意闌輕輕點了點她的胸口，“就你呀。”

女孩兒們見面，話題總是唠不完的。她們攔着胳膊在前面走，郁正晔便幫許意闌拖着行李箱，跟在她們身後。

他擡眸看着許意闌的背影，她今天穿了身駝色系的風衣，走路的時候，衣擺後翻，似乎他再往前跟上一步，她的衣擺就會拂到他身上。

郁正晔喉頭滾動，總覺得這麽久不見，許意闌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些變化。

現在，她整個人看上去比以前多了些平和。

車是郁正晔叫的，許意闌和陳筝坐在後座，郁正晔坐在副駕駛。

沒有人注意到，一輛黑色的邁巴赫緊緊跟上了這輛出租車。

大約過了四十分鐘，他們到了許意闌預訂的酒店。

郁正晔幫她從後備箱把行李箱拿下來，然後說：“那你們先上去休息吧，我們明天再吃飯。”

“謝謝你啦，郁學長。”陳筝俏皮地說。

郁正晔搖了搖頭，看着她們進了酒店大廳，從包裏掏出身份證辦理入住。

郁正晔扭過身子，重新叫了一輛車回出租屋。上車的那一剎，他隐約覺得身後那輛車有些眼熟。

辦理完入住，許意闌和陳筝就回了房間。

酒店的房間布置得很簡潔，普通的大床房，三百塊一晚上的。

許意闌放下行李，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看着天邊的夕陽餘晖，然後俯下身看着北城的景象，突然又想起了以前。

她搖搖頭，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拉開行李箱，對陳筝說：“筝筝，我得先洗個澡。”

陳筝還在研究電視，她回眸，問許意闌：“那我們晚上吃什麽？我點外賣。”

“都可以，你想吃什麽就點什麽吧，我跟着你吃。”許意闌脫掉襯衫，只穿了一件內衣，她抱着睡衣正要換衣服。

陳筝眼巴巴地看着她，“闌闌，你是不是偷吃什麽好東西了？還是說你背着我偷偷卷去健身了？我怎麽覺得你身材變好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胸部。

許意闌垂眸，輕噎了一下，她突然想到梁秉詞以前很喜歡吻她這裏，耳根便紅了起來，“我吃木瓜了可以嗎？”

陳筝才不信那個鬼東西，撇了撇嘴，“吃木瓜還不如找個男朋友呢。”

許意闌微眯着眼笑，“那就麻煩陳筝同學努努力，先找個男朋友吧。”

陳筝被噎了一下，“不是，咱倆剛見面你就諷刺我、傷害我。闌闌，你嘴巴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毒？”

許意闌把睡衣套頭穿上，悶笑了一聲，攤攤手，“還是先別想男朋友了，先想想咱們倆晚上吃什麽吧。”

她取出洗漱用品，走進浴室，打開花灑，讓熱水沖刷掉舟車的疲憊。

水汽氤氲中，她閉上眼睛，任由思緒飄遠。

怎麽總覺得腳落在北城這片土地上，就像生了根發了芽一樣，總會不經意間勾連起了很多往事。

-

梁秉詞在酒店下面坐了将近半個小時，抽了兩支煙，最後是帶着一身怒氣回家的。

他回家後便坐在卧室的沙發上，看着太陽漸漸西沉，腦海裏不斷回想起許意闌笑盈盈地和郁正晔、陳筝談天說地的場景。

他看見郁正晔是如何張開雙臂，許意闌又是如何不假思索地就紮進對方的懷裏的。

梁秉詞得承認，那一刻，他嫉妒得發瘋抓狂。幸好他們只是點到為止的簡單簡單擁抱寒暄，沒出兩秒便松開了。

梁秉詞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還擔心她一個人回來，孤零零的有落差感，特意讓陳轍查了她的航班，然後準時去接機。

結果她人倒是好，全然不把他放在眼裏，甚至大腦裏好像都沒有他這個人，他站在不遠處那麽久，就等着她擡眸，結果她愣是沒發現他，擡手把行李箱遞給郁正晔，然後和陳筝挽着胳膊邊說邊笑。

他還從來沒在任何人眼裏存在感這麽低過。

男人摸出一支煙，剛咬在嘴裏，就聽見桐姨的敲門聲。

他點煙的動作一頓，沉聲說：“進。”

桐姨站在門口，手扶着門，“秉詞，我就說隐約是聽見你回來了。闌闌呢？不是說今晚接她一起回家吃飯嗎？”

今天，梁秉詞特意給家裏打電話告訴桐姨，晚上早一些做飯，多做一些許意闌愛吃的，說今天許意闌回北城，他帶人回家吃飯。

桐姨聽說人回來，自然很開心，從中午就開始忙，忙了一下午，恨不得把許意闌愛吃的菜都擺上桌。

梁秉詞捏住那支煙，輕輕摩挲着，越想越氣不過。

許意闌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姑娘，在外面流浪這麽久，過的比誰都開心。她喜歡大海，便在沿海的城市常住，陳轍說，她最近還要學沖浪。

而現在，人好不容易回了北城，也選擇偷偷摸摸，就像見不到光一樣，壓根沒有回來找他或者聯系他的打算。

他本想她出去玩兒了這麽久，心也散了，自由也有了，總該想一想他吧。

結果呢？

梁秉詞頂了頂後槽牙，冷冷地說：“她今晚不回來了。”

“那她住那裏呀？住酒店嗎？”

桐姨蹙了蹙眉，也搞不懂兩人之間現在的關系。

按理說當初許意闌一聲不吭地就走了、斬斷了和北城的所有聯系，梁秉詞那時也氣過一段時間，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抓回來。結果現在，知道人回來了，他便又信誓旦旦地說接她回家吃飯，可是人顯然是又沒接回來。

桐姨隐約覺得，梁秉詞和許意闌就好像隔了時差一樣。在許意闌的認知裏，他們已經分手，分手之後不再聯系也是正常。而在梁秉詞的想法裏，他們只是簡單吵了個架在鬧別扭，見面哄一哄就能和好。

“要不然這樣吧，不回來住，我拿保溫盒給她送過去一些。我做了她最愛的紅燒鳕魚，小丫頭平時別的不吃，我做的這魚，她自己就能吃一條。”

梁秉詞眸色漸深，輕哂一聲，“不用了，她和她同學一起吃晚飯了。”

“這樣啊，那好吧。”桐姨嘆了口氣，“那你早些下來吃飯，不然菜該涼了。”

梁秉詞不斷地撚着手裏的煙，最後将煙折斷，戳進了煙灰缸裏。他固執地反複将煙頭戳在煙灰缸壁上，就像在沉思着做一翻心裏掙紮。

突然，男人起身，擡手去摸外套，順便拿起扔在桌子上的車鑰匙。

桐姨見他的動作，知道他這是又要出去，忍不住勸道：“什麽事那麽着急？吃過飯再出去吧。”

梁秉詞回眸，眸色幽深，“您等着，我去接人。放心，魚不會讓您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