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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孩子年紀本就還小, 又剛經歷了一番兇險,說起事情來自然是颠三倒四全無邏輯。

好在他們對面是紀識秋,蒼玄教當年那麽大的爛攤子他都能給收拾好, 如今這點事情自然也不在話下。他連蒙帶猜順便引導一番, 總算是将事情的經過給弄清了個大概。

他們遇上的那群人或許是山賊,或許是不知哪裏來的江湖人, 總之不會是什麽好人,他們突然闖進這山裏, 正好見了這座村子, 正好在商量着什麽, 被幾個不知世事的小孩撞見,情急之下将人抓了起來。

然而他們忽略了這幾個小鬼對這處林子十分熟悉,追了一路只将大喜給抓了回去, 還剩下兩個小的逃了出來。

兩個小孩滿心懼怕,也不敢原路下山,更不敢在山野間游蕩,最後只能一路找到了紀識秋這處。

紀識秋聽完兩個小孩的話, 沉吟着沒有立即開口,他無法判斷出那群人的身份,但可以知道那群人應該就躲在在自山腳到他們住處中間的那篇林子裏。他也沒有辦法判斷出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人數不少,且從二喜三喜的說法看來,應當還有更多的人正在趕來這處村落。

村落所在的地方十分隐蔽,當初老教主也是陰差陽錯才發現了這樣一個所在, 并在這裏住上了多年。

但這并不代表着沒有其他人能找到這裏,當年老教主能找到,就代表着其他人也有可能找到。會逃到這種地方的多為亡命之徒,而亡命之徒究竟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縱然是紀識秋也很難說清。

不論如何,他們來此必然不會是什麽好事。

“大喜被他們抓走了,他會不會死?他們要對他做什麽?”

“求求你快去救救大喜的吧。”

兩個小孩抓着紀識秋衣擺不住啜泣着,這麽一番折騰下來就連聲音都哽咽喑啞起來,紀識秋安撫完肚子裏那個小家夥又開始安撫面前的兩個,他将兩個小孩拉到旁邊,取了幹淨的巾帕替他們擦了擦被雨淋濕的頭發,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溫柔地道:“你們先在這裏待着,哪裏也不要去。”

兩個小孩聽着紀識秋這話,稍微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大喜……”

“在這裏等着就好了。”紀識秋回頭看了一眼雨霧蒙蒙的窗外,沉靜道,“你們出去幫不上忙,會有人來解決這個麻煩的。”

他沒有忽略,林蕪始終沒有回來。

很有可能她已經發現眼下的麻煩了,他知道林蕪的實力,也不會盲目的擔心,身為天下第一劍魏疾的弟子,太初城城主之女,普通的對手是無法傷到她的。

但兩個小孩卻并不知曉紀識秋的考量,他們擔憂的趴在窗口往外看,眼淚鼻涕還挂在臉上,看起來狼狽又可憐:“大喜怎麽辦?你能不能去救救他?你救救他好不好?”

紀識秋有些無奈的搖頭道:“抱歉,我不能。”

他向來不是個喜歡逞能的人,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當初蒼玄教中那一戰腹中孩子險些出事,那之後花英燕便正色對他說過,絕不能牽動內息,接下來的時間更不能與人交手,否則下次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保住這個孩子了。

縱然不願承認,但紀識秋也知道,自己現在這幅狀況根本沒辦法救人,反倒會成為旁人負累。

紀識秋說完這話便不再開口,二喜三喜方才也是急得想不出主意,如今見紀識秋沉默下來,兩個人這才想起來紀識秋是不能出這屋子的,他們支支吾吾的看了半晌,終于垂下頭道:“對不起。”

沒有料到這兩個孩子會向自己道歉,紀識秋揉了揉那兩顆腦袋,這才道:“再等等吧。”

他需要等林蕪帶回消息。

然而他們這一等,便等了整整兩個時辰。

天色沉得厲害,大雨始終未曾停下,空蒙的山頭似有悶雷陣陣響起,冷風呼啦着灌入窗口,攪得屋內書頁翻動信紙亂飛,紀識秋不得不将窗門合上,只餘下一線縫隙探看窗外的情景。

兩個小孩年歲到底尚小,哭過之後沒多久就精疲力竭的睡了過去,紀識秋将他們安頓到了床上,自己卻起身到了窗前。

林蕪還沒有回來。

已近日落,外面雨中不見任何人跡,紀識秋始終靠在窗前等着,神色間不見變化,卻不知究竟在思索着什麽。

衣服下擺突然被人拉扯幾下,紀識秋低下頭,才見其中一個小家夥已經醒了過來,正拉扯着他的衣擺仰頭看他,神情之間有些小心翼翼,“小蕪姐姐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紀識秋仍是沒分清這是二喜還是三喜,于是幹脆略過了對方的名字,只低聲應道:“快了。”

他在心底幽幽嘆了一口氣,說相信林蕪能夠處理這些事情是真的,但要不擔心卻仍是很難做到的。

似乎是為了回應他方才那話,窗外的雨幕中突然多了道身影。

“是小蕪姐姐回來了嗎?!”面前的小孩兒晃眼發現了窗外的身影,忍不住趴到窗邊一把推開了窗戶。

然而不過一眼,他便蒼白了小臉又趕緊縮了回來。

那道身影出現之後,很快又出現了更多的身影,那是數十名身着黑衣的高大男子,在雨中行走許久看來多少都有些狼狽,開窗的動靜讓他們一眼便朝着這處窗口看了過來,待紀識秋想要再合上窗戶卻已經來不及了。

小孩驚恐的往後面縮去,紀識秋将他護在身後,透過窗口遠遠看了過去。

“就是他們……”孩童的聲音聽來有些發顫,帶着濃濃的哭腔,他使勁拽着紀識秋的衣服下擺道:“就是他們抓走了大喜!”

紀識秋冷靜的看着那群人,沒有說話,後方另一個小孩兒也被這番動靜給驚醒了,跳下床來也跟着躲到了紀識秋身後,驚聲道:”我們是不是也要被抓走了?”

後面兩個孩子的嘈雜聲讓紀識秋有些頭疼,但他神情依然不見有變化,遠處的人包圍了房屋,正在往這處靠近,紀識秋沒打算逃走,反正逃不掉,他觀察着這群突然到來的家夥,神色間多了些了然意味。

這群人穿着最普通的短襟布衫,做的是最普通的百姓打扮,他們手中也有武器,不過都是不知從何處撿來的刀槍棍棒,看起來像是一群被逼急了的村民,又像是某處窮山坳裏沒見過世面的賊寇。

但這些皆不過表象,在紀識秋眼中,他們的僞裝甚至顯得有些可笑。

他們每個人的動作都顯露出習武之人的特質,謹慎且沉默,他們上前包圍小屋的動靜看來有些雜亂,但其實卻全以走在最前方的那人為中心——他們皆不過看着那人的指令行事,而那人甚至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所謂的指令,不過只是一個眼神,一次挑眉。

若非極為有素的訓練,絕不可能有這樣的服從。

他們是江湖人,且絕非普通的江湖弟子。

不過短短時間,紀識秋心中已有了定數。

但這并不能對眼前的情形有任何幫助,不過片刻之間,那群人已經踢開房門走了進來。

伴着雨珠的濕冷氣息撲面卷入屋子,屋中的火盆被這陣突然闖入的冷風所擾,火苗撲簌跳動,幾欲熄滅,紀識秋低頭看着那群人在自家地板踩出沾滿泥水的腳印,心下稍有些不滿。

但這樣的不滿并未寫在臉上,他擡起眸子,平靜的與那為首之人對視在了一起。

身後的兩個小家夥還在不住發抖,紀識秋這時卻沒空出聲安慰他們。

來的人手中皆拿着兵刃,明晃晃的刀光對着紀識秋,似乎随時将能動手。為首那人沒有說話,他的皮膚很黑,相貌應不過三十來歲,鬓邊卻已有不少銀發,他鬓角如刀,眉眼也如刀,從進屋之後,他視線便落在了紀識秋的身上。不過一番打量之後,他眉峰便露出了些許不屑,然後擡起手揮了揮,讓衆人将刀收入了鞘中。

紀識秋皮相生得漂亮,又是文文弱弱的身板,這時候藏了內力,看在人眼中的确不是需要戒備的對象。

衆人開始往那處逼近過去,兩個小孩已經吓得叫出了聲來,其中一名高大的黑衣男子看了一眼,回頭對為首那人道:“老大,就是剛才那兩個小子。”

“嗯。”為首那人負着手,視線在屋中四下探看,“把人帶走。”

頓了一頓,他複又往紀識秋瞥去,淡淡道:“這人也帶走。”

掙紮必然會吃些苦頭,紀識秋不想讓事情變得更麻煩,倒是表現得十分配合,然而身後兩個小孩兒卻遠沒那麽理智,苦惱踢打着不肯走,那抓人的高大男子面上不耐起來,連帶着力氣也加重了幾分,狠狠推到了紀識秋的身上。

紀識秋被推得微微踉跄,動作間小心護着腹部,好在并未傷到孩子。

這番動靜讓紀識秋心中多了一分不悅。

為首那人注意到了紀識秋的動作,亦是微微皺起了眉。

他揚起眉梢,朝着紀識秋走了過來,如刀鋒般的視線直落在紀識秋腹間。

衆人不知他意欲何為,卻是都忍不住随着他看了過去。紀識秋後退半步,後背抵着牆面,卻已是退無可退,就在紀識秋蹙眉之際,那人已冷笑着探出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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