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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紀識秋聲音适時傳來, 林蕪驀然回神,那龐然大物已再次出現在身前。

她懷中護着紀識秋不願松手,行動難免慢上幾分, 而就是這一瞬之間, 寒刃撲面而來,腥鹹刺鼻的味道霎時濃重, 林蕪感覺臂上傳來一陣劇烈刺痛,僵硬之間卻是咬唇不語, 腳步疾退帶着紀識秋往暗處躲去。

然而縱然隐于黑暗之中, 那巨大的銅甲卻仿佛仍知他們的所在, 提劍毫不猶豫轉身而來。

林蕪見狀不敢停頓,抱着紀識秋不住躲藏,然而對面的銅甲看似厚重笨拙, 動作卻是絲毫不慢,不論林蕪如何躲藏,皆能捕捉她的動作,一番交手下來, 林蕪體力不濟,那銅甲卻好似動作越來越快,劍鋒越來越利。

對方根本不是普通的對手, 更不能以常理揣度,林蕪深知這般下去不利,更是不能扔下紀識秋,進退兩難之間, 動作不由遲緩起來,手臂的傷處火辣的疼着,林蕪咬唇不語,卻是絲毫不肯松開懷中的人。

黑暗中她看不清紀識秋的模樣,也沒有機會去看,但她卻知道那人的視線一定在自己的身上。

就在此時,一旁突然傳來一陣動靜,似有涼快石頭正在摩擦着發出刺耳的聲音,林蕪微微側目,才聽見那處傳來容叔的聲音道:“快過來!”

聽見這道聲音,林蕪不待猶豫,縱身往那處趕去。

容叔正舉着火把站在角落之處,黝黑皮膚在火光照耀下像是石頭一般冷硬,他緊皺着眉,身後是一道極為狹窄的石門,林蕪趕至此處,他不待言語便一把将林蕪往那處石門中推去,林蕪會意踏進石門,容叔也當即轉身進來。銅甲的聲音越來越近,眼見又是劍光忽至,劍鋒朝向石門後探來,便要洞穿其中之人,容叔鐵青着臉咬牙守在門邊,飛快擰動某處機關!

只見得轟然聲中,厚重的石塊霎時落下,正将那銅甲揮舞的巨劍攔在門外。

身前寒風凜凜,似乎還牽動着那道可怖劍意。

容叔保持着方才的動作僵在前面,仿佛那把劍仍抵在胸口,稍一動作便會穿胸而入。

林蕪也靜了下來,方才那銅甲的模樣還在腦中揮之不去。

山洞中那種纏綿靜谧的滴水聲音再度傳來,伴随着的還有石門外那銅甲不斷行走揮劍的聲響,石門的隔音不錯,那聲音聽來顯得有些遙遠沉悶,但卻依然真實存在着。

良久的時間過去,容叔長長出了一口氣,終于臉色木然的回身道:“你們……”

他話音至此,在看清身後的人後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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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蕪與紀識秋依然緊靠在一處,而另一人——

姬冷已經不見了蹤影。

林蕪也早已發覺了此事,她不禁往那石門外看去,然而容叔卻長嘆一聲搖頭道:“別看了,他不在外面,姬冷此人陰險狡詐,怕是早已經趁亂跑了。”

“他去了哪?”林蕪聲音比之先前低弱了幾分。

容叔緊繃着一張臉,道:“應該已經先去裏面了,我早該想到的。”

他這般說着,卻沒有要立即追趕上去的意思,只是轉而在牆上摸索了一番,最後似乎找到了什麽,将火把湊過去,不多時便點亮了牆上的一盞油燈。他做完這些動作之後,便靠着牆脫力一般坐了下來,苦着臉沒有說話,像是遇上了天大的麻煩事。

四周因這燈光亮了起來,林蕪四下望去,看出這裏應是一間密室,密室有些窄小,內中竟還有蒙着灰的桌椅凳子,看來竟像是曾經有人在此居住過。她再往後望去,房間最裏處另有一扇石門,大門緊緊閉着,卻不知是通往何處。

房中一時安靜,林蕪又回頭看了容叔一眼,見他依然是那副模樣癱坐在地,便幹脆自己站了起來,要去看屋中情景。

然而她不過才剛要起身,便感覺腕間微涼,有人捉着她手腕将她拉了回來。

這番拉扯牽動了手臂傷口,林蕪不禁皺眉悶哼一聲,然而還沒等她有所反應,便聽紀識秋的聲音傳來道:“別動。”

紀識秋的聲音總是輕柔,似乎不論何時總帶這些笑意,但這時候卻有不同,那聲音微微喑啞,隐約壓抑着什麽,林蕪察覺異樣,當即僵住不再動彈,只是回頭小心往身側的人看去。

燈火昏黃,照得人影也有些恍惚,紀識秋就這般坐在林蕪身側,微垂着眼睑,長睫在眼下覆出淺淺陰影,慣常的笑意不在臉上,看來顯得有些陰沉,卻又似乎是失落。

林蕪猶豫一瞬,輕喚他名字道:“識秋?”

紀識秋沒有應聲,他低着頭,面容埋在暗影裏看不真切,只是不發一語卻動作極近溫柔地撩開林蕪衣袖,露出了林蕪臂上深可見骨的傷口。

那傷口可謂十分慘烈,對方所用的劍不知在這地底浸了多少年的灰蝕了多少的鏽,劍鋒又鈍又寬,在林蕪的手臂上蹭出這麽一個傷口,幾乎是撕扯得血肉猙獰模糊,方才情況慌亂林蕪不及察覺,如今才發覺她的衣衫早已經被血濕了大半,挂在身上模樣狼狽極了。

傷口的鈍痛到現在才明顯起來,紀識秋動作縱然再溫柔,也免不得刺激傷口,林蕪緊咬下唇,卻是不敢發出聲響。

然而她緊繃地身體卻仍是叫紀識秋察覺了出來,紀識秋面色蒼白若紙,好似受傷的不是林蕪而是他自己。好在他神色還算冷靜,小聲問林蕪道:“藥。”

“在這。”江湖中人本就常有受傷,大多随身備着傷藥,林蕪自然也不例外,她說着便要自腰間懸着的小布包內掏出傷藥,紀識秋卻沒讓她動手,先一步将那布取下,自其中取出了一個瓷瓶。

見紀識秋動作一頓,林蕪出聲解釋道:“這個白瓶子的是傷藥,旁邊這個是解毒的,還有……”林蕪說了兩句,猶豫了一瞬,沒再說下去。

紀識秋惜字如金,也沒去追究那其他藥究竟是什麽作用,取了傷藥便認真替林蕪包紮起傷口來。

傷口自然是火辣辣的疼着,但紀識秋的手卻冰涼,包紮的時候動作娴熟而小心,林蕪始終盯着他的側臉,卻也并不那麽難受。這邊包紮傷口,那邊容叔閉着眼沉默不語,好似正在利用這短暫的時間養精蓄銳。

密室內一時沉默,林蕪失血過多,有些昏昏欲睡,然而就在她意識朦胧之間,卻聽見紀識秋聲音微啞着聲音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差點廢了。”

林蕪清醒了過來,敏感地察覺到了紀識秋隐藏在話間的情緒,覺得這時候實在不宜開口。

靜默之間,林蕪聽見那人又道:“傷成這樣,你也不知道松手。”

他說的是剛才被那銅甲追殺的時候,林蕪始終抱着紀識秋沒有松開。

林蕪笑了起來,搖頭道:“不松不松,死也不松開。”

自方才起便一副冷靜到入定模樣的紀識秋神色終于有了些微變化,他擡頭瞪了林蕪一眼。

蒼玄教主平素在江湖上叫人聞風喪膽,在教衆與面前強大威儀,但現在這一瞪卻實在沒什麽威勢,看在林蕪眼裏反倒像是虛張聲勢。肯說話了就是好事,林蕪心裏面稍微松了一口氣,連忙替自己辯道:“其實傷口也就看起來吓人,沒那麽嚴重的。”

紀識秋看着她,一臉我相信你我就是傻子的表情。

林蕪輕咳一聲,臉色雖然蒼白,卻擠出個笑意道:“真的,不信你看我動一動也沒什麽事。”

她說着就要試着晃動手臂,卻被紀識秋一把拽住,林蕪低頭不語,只聽得紀識秋看似平靜地道:“你敢動我馬上就出去拆了那銅甲。”

林蕪:“……不敢動不敢動。”

角落處傳來窸窣輕響,容叔側過了身子,雙眼還閉着,卻不知究竟是醒着還是睡着。林蕪看了那處一眼,待再回過頭來,紀識秋已經将傷處處理好了,垂着眼輕聲道:“這裏沒辦法清洗傷口,處理得不好可能會發燒,出去之後還要再重新包紮一次。”

“沒事。”林蕪搖了搖頭,她這些年在四處游歷,也不是沒有受過這樣的傷。

相比之下,她更擔心的是紀識秋,紀識秋的臉色實在算不上好,她小心将沒受傷的手覆在那人的腹上,低聲問道:“孩子怎麽樣?”

紀識秋搖了搖頭,看模樣有些疲累,他輕輕捉住林蕪搭在腹上的手,無奈道:“我第一次覺得……我要是沒有懷上這個孩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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