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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手比自己所想的還要多, 也比她所想的還要難以應付,林蕪不敢稍有怠慢,知曉自己重傷在身體力不足, 出手便是至強絕式, 魏疾的劍法在她的手中得到了最好的展現,然而卻又展現出了完全不同的力量。
林蕪的劍穿過人群, 流光與箭矢,準确找到了自窗口穿出的那道身影。
鮮血霎時濺出, 但不待她有所松懈, 更多的人影已經竄入了房間之中。他們一眼便分辨出了房間當中最好對付的人, 攻擊紛紛往紀識秋落去。
林蕪不願讓人靠近紀識秋,倉促間再度提劍,劍刃吐露鋒芒, 頃刻之間竟是無人再得近半分!
但林蕪心中亦再清楚不過,這樣下去絕不是辦法,她的體力流失太快,肋下的傷口早已經再度崩裂滲出鮮血, 再這樣下去莫說是保護紀識秋,就連她自己也會失血過多而死。
她必須要想辦法應付這一切,她必須要等到花英燕回來。
山海殿的人欺身而上, 出手路數霎時改變,林蕪應付這驟然變化的路數竟有幾分吃力起來,她咬唇應付着重傷失血所帶來的暈眩,強撐着格擋開對方兵刃, 便在此時——
房間大門被人轟然撞開,一道身影頓時沖入戰團,頃刻挑飛林蕪身後兩名敵人手中長刀。
那道身影落在了林蕪身後,林蕪甚至不需去看便已經認出了來人的身份,她心中稍稍松了口氣,低聲喚道:“湛清。”
“嗯。”湛清身上的衣衫穿戴得并不如何整齊,看起來應當也是剛被這般動靜擾醒,腳步匆匆甚至還帶着喘息。眼前的情形一目了然,不需林蕪解釋他便已經猜出了大概,他背對着林蕪,看了紀識秋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外面還在有人趕來,這客棧已經待不下去了,我們必須離開。”
“可是……”林蕪猶豫片刻,搖頭道:“不行,還有人沒回來。”
“你說花姑娘?”湛清環視一眼,立即就明白房間裏少了什麽人,然而他很快蹙眉道:“不行,她就算回來了也是自投羅網,在外面反而安全一點,我們若是再不離開,待會兒想要離開就遲了!”
林蕪何嘗不知眼前狀況,但紀識秋的狀況,卻也實在容不得他們離開。
他們必須在這裏,必須等花英燕回來。
湛清不知道林蕪的顧慮,尚不及等林蕪開口,他便已經兀自安排道:“我們從窗口離開,要快!”他這般催促,身影一晃之間,當即來到床邊捉住了紀識秋手腕,“紀姑娘,快跟我們走!”
“小心!”林蕪來不及阻止,看得心中一驚,連忙出聲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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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清不解其意,等将紀識秋拉起來才發覺對方手心全是冷汗,皮膚涼得可怕。紀識秋身體似乎毫無力氣,被湛清拉扯着就這麽軟軟倒了下來,還是林蕪動作極快,沖過來扶住紀識秋,他才堪堪倒在林蕪的身上。
湛清滿臉茫然,擔憂道:“紀姑娘怎麽了?”
紀識秋沒有出聲,靠在林蕪身上甚至顯得有些平靜,但微微發涼的手心卻讓林蕪察覺了他正在經受的痛楚,林蕪緊拽着他的手,悶聲對湛清解釋道:“孩子……要出生了。”
方才還鎮定自若的湛清聽聞林蕪的話,面色頓時呆滞。
紀識秋別過臉,不知為何在這種關頭竟然有些想笑。
不論是花英燕林蕪還是湛清,聽了這消息幾乎都是同樣的表情,連說的話都是一樣的。
“這……孩、孩子真的要出生了?!”
方才還一臉鎮定的說着自己計劃的淩霄城少主霎時間慌亂起來,仿佛紀識秋肚子裏的小家夥比面前那不斷出現的對手還要來得叫人驚恐,他匆匆應付着不斷進攻的山海殿衆人,咬牙片刻終于終止了腦中的混亂思緒,回身朝林蕪大聲道:“不管如何,我們還是不能留在這裏!”
林蕪沒有動作,她何嘗不知離開才是最好的辦法,但——
“走吧。”紀識秋疲憊的聲音再度落入耳中,林蕪喃喃喚了一聲“識秋”,才聽清他略顯虛弱的聲音:“花英燕應該知道怎麽找到我們。”
聽到紀識秋這話,林蕪心中稍定了些,點頭道:“嗯。
她說話之間,已将紀識秋打橫抱起,身為習武之人,這對林蕪來說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湛清這時候已經拔出了腰間武器,他格開撲上來的幾人,衣袍有些散亂,身上已濺上了鮮血,他匆匆回頭道:“我來斷後,你們先走。”
林蕪猶豫片刻道:“你可有辦法逃脫?”
“蕪妹放心。”湛清咧嘴笑了起來,“我會些什麽你應該再清楚不過。”
“小心。”事關紀識秋,林蕪不敢再耽誤,抱着人飛快沖出房間,其餘衆人自然不肯放過,匆匆追逐而去,然而卻在幾步之間便被湛清攔住了去路,房間之中随即陷入更加激烈的厮殺。
·
林蕪的速度很快,她幾乎是用了全力在往前跑,湛清雖然拖延了房中不少人,但對手的人數顯然更多,依然有不少埋伏在外的人追趕而來,緊緊跟在她的身後。
昨日自那地牢中逃出來後,林蕪便已經領教過這些人的厲害,只是他們當時在山林之間,林蕪又對那處山林十分熟悉,尚可借助樹木隐蔽身形,但如今身處街鎮,要再擺脫這些家夥,卻是件十分困難的事情。林蕪抱着個人,追趕之間非但沒能夠與他們拉開距離,反倒幾次險些被追上。
懷中人氣息漸漸淩亂,林蕪一顆心全在紀識秋的身上,多年以來頭一次覺得失去了辦法,不知該如何是好,如何都是錯的。
她有太多的顧慮,任何選擇她都不得不先考慮紀識秋,如今的紀識秋容不得任何冒險。
但紀識秋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匆匆前行之間,林蕪聽得紀識秋的聲音道:“去鎮外。”
林蕪面色微沉,沒有說話。
紀識秋再次開口,這次似乎比方才精神好了些:“去鎮外,回林子裏,你知道那裏的路。”
“不行。”林蕪這次終于出聲,卻是一口拒絕了紀識秋的提議。“你不能去那裏,你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把孩子生下來……”山林裏什麽都沒有,林蕪不認為紀識秋能在那裏産下孩子。
“宣鎮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了。”
林蕪腳步一頓,失神間險險被來自後方的刀劍刺中,她看着那刀光一瞬反應過來,縱身一躍之間跳上高牆,自檐上沖出,視線之中,宣城之內四下街巷無數黑影皆往同一處追趕,毫無疑問她太初城少主的身份引來了對方最大力量的追殺。
紀識秋說得對,這裏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了,她覺得一顆心沉到了谷底,身體的冰涼直浸入骨髓之中。
是她引來了這些麻煩,是她連累了紀識秋。
林蕪眼眶微紅,将懷中之人抱得更緊,不顧身側飛襲而過的流矢刀光,用上全身力氣朝鎮外林間沖去。
進入山林之中,憑借着對地形的熟悉,林蕪的速度果然快了許多,起落之間靠着灌木遮掩樹枝橫道,将身後的人漸漸甩開不少。
耳畔風聲四起,林中四下陰沉,林蕪沒有機會去管別的任何事情,她飛快的奔走着,甚至不知曉他們究竟逃了多久,走了多遠,渾身的傷口似乎已經疼到麻木,特別是肋下的皮肉,似乎早已經沒有了感覺,她腳步不停,終于在踩過一塊石頭險些滑倒之際,稍微恢複了神智,感覺到四周不同尋常的寂靜。
追趕的聲音已經很遠了,但紀識秋也已經許久未曾再出聲了。
“識秋?”林蕪喃喃喚着紀識秋的名字,出聲之後才發覺自己的聲音竟喑啞難聽得可怕。
她連忙再度出聲,這次總算比方才好了些許。
但她沒有聽到紀識秋的回答。
山海殿的人大概暫且追不上來了,林蕪終于在某處樹旁停下腳步。失血的暈眩直至此時才侵身而來,林蕪眼前現出大片昏黑,她在這片暈眩中小心将懷中人放下,待這一片黑暗過去,才終于看清了紀識秋現下的模樣。
但一看之下她本就難看至極的臉色霎時死灰般慘白下來。
紀識秋緊閉着眼,神情好似安睡,但面上不見絲毫血色,氣息淺弱得近乎不聞。他身上如今作的還是女裝打扮,單薄的衣裙罩在身上,勾勒出渾圓高隆的腹部輪廓,而他的下身,青色的裙擺已盡數被鮮血所染,暈出滿目斑駁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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