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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蕪帶着大長老等人匆匆趕到那處的時候, 花英燕正捧着個孩子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大長老連忙上前接過孩子,取來衣衫将他小心包裹起來。

那是個看起來皺巴巴的男孩, 如今的模樣實在算不得好看, 被大長老捧在懷裏不停地哭着。

紀識秋早已經失去了意識,素來講究的人如今卻渾身皆是血污, 長發被汗濕了粘在頰邊,氣息微弱得近乎消失。

蒼玄教衆人連忙上前以內力渡之, 勉強平穩了他的氣息, 然後衆人很快帶着紀識秋林蕪離開林子, 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蒼玄教離此最近的分壇之中。

孩子雖然是早産,又經歷了許多折騰,但卻奇跡般地十分健康, 相比之下紀識秋的情況卻要糟糕很多。

之前本就動過胎氣未曾養好,後來又奔波了一路趕來太初城,紀識秋本就身體虧空,再加上這次剖腹取子, 連番的折騰之下身體也已經到了極限。整整幾天的時間裏,紀識秋幾乎時時在生死邊緣徘徊,衆人輪流消耗內力替他平穩傷勢, 花英燕東奔西跑的熬藥針灸,就連休息的時間也少有,就這麽折騰了幾天,終于在第五天天亮的時候, 花英燕長嘆一聲,道是教主的情況終于穩定了下來。

聽花英燕這麽說,忙碌了許久的衆人終于大松了一口氣。

然而紀識秋依然未曾醒來,林蕪始終伴在紀識秋的床邊,有時候抱着孩子小聲與紀識秋說着話,有時候只是發呆一樣坐在那裏,看着紀識秋的睡顏,一待就是整整半日。

就這般過去了十來天,林蕪終于忍不住問起花英燕。

花英燕每日都會來替紀識秋探脈,聽了林蕪的問話,也只是無奈解釋道:“教主這次身體虧損太厲害,睡得久些其實更好,他的功法本就特別,昏睡時內息會主動調理身體,等他醒來的時候,身體應當便已調理得差不多了,教主夫人無需太過擔心。”

雖然花英燕這麽說起,但整天面對着昏迷不醒的紀識秋,林蕪仍是很難不去擔心。

林蕪的擔心伴随着紀識秋的昏迷持續了很久,直到某日宗羽帶來太初城的消息,道是正道與山海殿的戰鬥已經到了緊要關頭,戰場便在太初城,整座城的存亡便在這一戰之間。

“不論是山海殿還是太初城都在找你,不過蒼玄教的分壇十分隐秘,沒有人知道夫人在這裏。”宗羽将眼下的情形告知于林蕪,接着卻又沉默下來,只不時擡眼瞥向林蕪。

林蕪再清楚不過,事到如今她必須回太初城去,否則太初城孤寂她安危便無法安心迎戰。

而她身為太初城少城主,也必須要擔起這一切的責任。

林蕪垂眸看着沉睡中的紀識秋,沒有說話,她知道她現在該做什麽,但她唯一舍不下的仍是紀識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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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花英燕說紀識秋如今已經沒事,但他仍未醒來,但只要想到那天在山林裏紀識秋渾身染血的虛弱模樣,她便心疼得一刻也不願離開,只想守着他看他好好地在她的眼前方才能安心下來。

“教主夫人?”半晌未曾聽見林蕪的回應,宗羽不禁小聲喚了出來。

林蕪終于出聲道:“宗羽,能替我準備一匹馬麽?”

宗羽聽她開口,連忙道:“自然,屬下這就去準備!”

他說着便趕緊往外走去,只是走到半途卻又忍不住停了下來,回頭遲疑着問道:“教主夫人現在就走?”

“先去準備,我馬上就來。”林蕪喃喃說了一句,宗羽這才點頭應下,随後離開了房間,離開之前不忘将房門帶上。

房中頓時只剩下林蕪與紀識秋二人。

林蕪守在紀識秋床前,俯身親吻那人唇角,如同當初他們在青陸在山中那段時候每日晨起時一般,她靠在紀識秋身側,沒有立即起身,只喃喃着道:“我好想等你醒過來,等你醒過來第一眼就能見到我。我們一起照顧孩子,你陪我說說話就好了,什麽都行……你知道嗎,我們的孩子生得很漂亮,大長老他們現在都搶着抱呢,我還想等你醒來,我們一起給他起名。”

只是紀識秋仍然沉睡着,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林蕪眼眶微紅,輕握着紀識秋的手,一遍遍呢喃着“對不起”,直到宗羽在門外又催促着問了好幾聲,這才起身離開了房間,最後将紀識秋安靜的睡顏印在了腦中。

離開紀識秋的房間,林蕪又去看了孩子,接着百般不舍的離開了蒼玄教。

·

回到太初城後的日子過得很快,女兒終于平安回來,城主林淮頓時放下了心中的顧忌,開始全力對抗山海殿。太初城身為正道魁首,所要做的事情自然不少,林蕪也始終随着林淮四處奔波,接下來的整整一個月,林蕪始終在太初城中與衆人商議着對抗山海殿的事情,而同時她也不忘探聽關于蒼玄教的消息。

蒼玄教近來動作不小,時值山海殿入侵的緊要關頭,蒼玄教自然不能置身事外,然而一番打探之下,林蕪卻仍舊未曾聽說關于教主的消息。

林蕪甚至不知紀識秋是否已經醒來,如今又恢複得如何。

好在這段時日裏,也有幾件讓人值得高興的事情。淩霄城少主湛清來到了太初城,并見到了林蕪,那日他在客棧當中幫助林蕪二人逃走,本是險象環生,不過好在他輕功過人,且自小便練就了一身在淩霄城來去自如的逃跑功夫,這才堪堪從山海殿的手中逃脫了過去。

林蕪對于連累湛清十分有愧,見湛清如今平安無恙,這才終于安心下來。湛清卻更擔心當時與林蕪一同離開的“紀姑娘”,不斷的從林蕪口中追問,等确定紀識秋無事并已經安全産下孩子之後,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雖然見不到那人也見不到孩子,湛清仍是撓頭笑到:“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湛清仍不知道紀識秋的身份,林蕪也并不打算告訴他,事情就這般揭了過去。

而不過多久,太初城便多了兩名特別的客人。

來的人是蒼玄教的人,其中一名乃是宗羽,而與他一道前來的男子模樣卻十分古怪,那人有着一頭白發,模樣卻并非老相,看來不過中年,一身的仙風道骨,不似邪教倒似得道高人。

他們是來找太初城城主林淮的,人們不知道蒼玄教究竟在弄什麽玄機,但林淮卻命人帶着他們到了大殿之內進行了一場單獨的談話。誰也不知道那日他們在殿中交談了什麽,但等他們出來的時候,林淮派人将宗羽客客氣氣的送出了城。

林蕪一直等在外面,想要尋個機會單獨詢問宗羽紀識秋的狀況,但宗羽似乎趕着時間,林蕪也沒能夠尋到機會,等她追去的時候,宗羽已經離開了。

但蒼玄教還有一人留在城中并未離去,林蕪很快便找到了那名白發男子。

林蕪找過去的時候,他正在後院喝酒,待的是從前她師父魏疾常待的那個院子,坐的是魏疾常坐的那個位子,林蕪怔在院外看了片刻,才終于不确定地上前一步,不敢相信地問道:“師父?”

那男子挑起眉峰,對她揚了揚手裏的酒壺,随口應了聲道:“不敢認為師了?”

這大抵是林蕪所遇見最讓人驚訝的事情,不過數月不見,魏疾竟仿佛換了個人一般。等兩人交談之後,林蕪才知道這都是大長老的功勞,這幾個月來大長老抓着他浸藥浴喝藥湯,往死裏面折騰,道是不想跟個糟老頭子同榻共寝,就這麽折騰了數月,把他變成了現下這副模樣。

魏疾似乎對自己這副模樣十分不滿,林蕪也沒有說出他現下比從前好了不知多少倍的事實,只在猶豫許久之後終于問魏疾道:“師父是自蒼玄教來的,可知識秋現在的狀況?”

這回魏疾沒有立即回答林蕪的話,他若有所思拍了拍林蕪肩膀道:“別着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林蕪沒有明白魏疾的意思,但對方還能這般說笑,至少證明了紀識秋如今狀況應該比她想的要好。她就這麽帶着忐忑的期待過了下來,幾天之後,正道主動出手對山海殿發起攻勢,林蕪亦在其中,六城八門将山海殿衆人包圍其間,終于到了真正的最後一戰。

然而山海殿卻也并非毫無準備,面對中原的進攻,山海殿毫不畏懼,甚至不退反進。

山海殿中為首的那人林蕪是見過的,正是當初蒼玄教內發動叛亂的豐原長老。山崖之上,冷風呼嘯,卷動落葉紛然,如今他率領着山海殿衆人,目光冷淡的迎着中原數百高手,冷笑道:“你們大概不知,我已經等你們很久了。”

“既然來了,今日便誰也不用再踏出這個地方。”

就在他出聲之際,四周林間枝葉輕晃,無數冷甲的寒光緩緩出現,無數銅甲自其中現出身形,踏着沉悶的聲響走上前來,将中原衆人團團包圍其間。

銅甲之威,浩蕩如山岳,霎時壓垮中原所有氣勢。

見此情形,中原高手皆肅然了神色,凝神拔劍而對,看來早已做好拼死一搏的準備。

但太初城主林淮神色卻依舊淡然,他緩步往前走去,目光直視豐原,唇角噙着笑意道:“你恐怕也不知道,我等這一刻也很久了。”

林淮的自若讓豐原面色霎時沉了下來,他緊盯着人群中央的林淮,冷冷道:“不可能,你認為憑你們就能夠對抗我們山海殿的聖甲?”

銅甲之威,這些天來不光是太初城,整個中原都已經見識過,這些冰冷的怪物威勢究竟有多麽可怕,所有人都知道,一架銅甲便能夠輕易取數十名普通正道弟子的性命,這對于中原衆人來說,幾乎等同于噩夢。

所以當這麽多銅甲同時出現的時候,不少中原弟子面色都已經變了臉色,甚至連握劍的手也已經顫抖了起來。

但林淮依然無動于衷,林蕪了解自家爹爹,她看着林淮的神情,知道他必然早有應對之法。

只是林淮的應對之法究竟是什麽?

就在林蕪心中沉吟之際,一道聲音突然自後方傳來,解答了她所有的疑惑。

“你說的聖甲,就是這種東西?”

那聲音似含笑意,慵懶肆意,卻自有傲然睥睨之威。

人們幾乎同時在這聲中回過頭去,然後他們看到了高坐于銅甲之上的那道身影。

沒有人比林蕪更熟悉那道身影,天光自銅甲後方晃入眼簾,隔着纖塵飛舞的陽光視線相對,那道身影在逆光之下容顏模糊,輪廓卻清晰無比。

衆人尚不及回神,就在他話落之間,四周突然爆出劇烈聲響,轟然之聲此起彼伏,浩蕩的銅甲大軍一瞬間盡數散落倒地如山岳崩塌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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