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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衆人在太初城中留了半月, 這半月之中蒼玄教與正道衆人多有接觸,從最開始的摩擦到最後達成協議,兩方針鋒相對多年, 總算也是有了最好的結果。

這段時間衆人皆十分忙碌, 山海殿在中原留下過不少山洞,許多地方還藏有銅甲蹤跡, 衆人不得不分派人手四處調查,而身為正道第一人的太初城主林淮與身為蒼玄教主的紀識秋俨然成了最忙碌的兩個人。

然而衆人并不知曉, 還有一個人的忙碌程度絕對不在他們之下。

這個人就是林蕪。

父親就是太初城主, 太初城的事情自然也是林蕪的事情, 白日裏她不得不東奔西走去忙碌關于山海殿的事情,而等到白日裏忙完,所有人都休息的時候, 林蕪也沒有去休息。

她去了紀識秋的住處。

紀識秋雖然如今看來氣色好了不少,但到底是元氣大傷,也不是一兩個月就能養得回來,見了紀識秋這陣子忙碌之中一日蒼白過一日的臉色, 林蕪很快便将替紀識秋養身體當做了大事,每天結束了忙碌之後,便先鑽進廚房折騰半晌, 将太初城中的靈藥寶物都搜刮一番,然後端着熬好的湯藥去敲開紀識秋的房門。

不論林蕪多久到來,紀識秋房間的燈總是亮着,他時而在燈下看書, 時而在書案旁寫着信,看書的時候 他在寫信的時候,林蕪便會先将湯藥放在桌上,靜坐在旁邊看紀識秋側顏,等到紀識秋忙完之後,才盯着他将湯藥給喝光。

兩個人有時候會談論白天發生的江湖大事,但更多的時候林蕪不願将單獨相處的時間花在這些事上,她便開始問眠兒的事情,紀識秋醒來統共也沒多久,修養得差不多了就立即趕到了太初城幫忙,說起來跟眠兒相處的時間也算不上長,兩個人夜半對燭交談半晌,發現對自家孩子知道的事情少得可憐,同時都有點回總壇看兒子了。

“我第一眼見到的時候眠兒才那麽小。”林蕪比劃了一番,話語中滿是思念,“他那時候全身紅通通皺巴巴的,還有點瘦,像個小猴子。”

紀識秋從看書間擡頭看她一眼,道:“你怕是見了別家小孩兒,眠兒生得白白胖胖哪裏像個猴子了?”

林蕪較真道:“就是那個樣子,你那時候昏過去了,都沒見到他剛出生的樣子。”

“……”兩個人于是發現他們兩人見兒子的時間不同,根本說不到一起去,林蕪走的時候眠兒還沒長開,而眠兒剛出生的樣子紀識秋也沒見過,房間內頓時沉默了下來,過了片刻才聽見林蕪壓低了聲音幽幽道:“你說句話好不好。”

紀識秋早就沒看書了,隔着燈火與林蕪對坐,瞧着她在燈下微微顫動的眼睫,輕聲應下:“嗯。”

林蕪眨了眨眼,不知為何眼圈竟有些發紅,她對紀識秋勉強擠出一個笑意:“其實到現在我還有些怕。”

紀識秋沒有說話,他默然捉住了林蕪的手,林蕪掌心溫熱,指尖卻微微有些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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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眠兒出生,我看到你昏迷不醒的樣子,我從來沒有那麽害怕過……”林蕪緊緊捉着紀識秋的手,想起那段噩夢般的經歷,至今仍心有餘悸,“你後來一直沒有醒過來,我就坐在你床頭等,那時候我想了好多事情,我快要把這一輩子都想盡了,我甚至想你若是一直都醒不過來,我就……”

林蕪話語一頓,擡眸看了紀識秋一眼,沒有接着說下去。只是等見到紀識秋的神情,又将方才的慌亂都竭力釋了下來,搖頭道:“所以現在能見到你在我面前,能聽到你的聲音,都覺得像是在做夢。”

紀識秋仍舊捉着林蕪的手,見林蕪往自己認真看來,便也收起方才一瞬的恍惚神色,莞爾遞出手道:“那你試試,現在是不是夢。”

林蕪自然能夠分清現實與虛幻,她将那些事情說出來,便早已經擺脫了夢魇,但紀識秋這般相問,她自然也就順着說了下去。她眼圈仍有些泛紅,淚花裏又添了些笑意,她順着紀識秋的手攀了上去,起身撫過對方面容,作出認真思索的模樣道:“這麽個大美人出現在我的面前,還任我上下其手,這麽好的事情怕是只能出現在夢裏,我定是還沒清醒。”

她說得煞有介事,引得紀識秋也彎着眉眼笑了起來,紀識秋擡手握住林蕪在他頰邊輕撫的手,動作溫柔已極,聲音低沉道:“你再仔細看看?”

林蕪點了點頭,便又順着他的動作,指尖滑過那人白玉似地脖頸,落到了領口處。

“我又覺得這不是夢了,你衣服穿得這麽厚實,裏裏外外全身裹着。”林蕪假裝嘆了一口氣,翹着唇角壓抑不住語聲中的笑意,“若在夢裏,你這會兒早就衣衫淩亂地躺在我床上了。”

紀識秋挑眉笑笑,指尖拉開衣帶,緩緩褪去外衫。

林蕪連忙握住紀識秋的手,搖頭道:“不行,你身體還沒好,不能受涼。”林蕪收起戲谑,認真了起來。

紀識秋有些無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已經快要燃盡的燈燭:“你見過有人穿這麽多衣裳睡覺的嗎?”

林蕪怔了怔,突然有種自己想多了的尴尬。

紀識秋又笑:“還有。”

林蕪:“?”

帶着林蕪倒在柔軟的被褥裏,紀識秋輕輕咬過那人耳尖,頗覺好笑地糾正道:“我是身體還沒好,但不是不行。”

林蕪:“……”

·

又過了半月,山海殿之事過去已久,該有的善後也做得差不多了,正道與蒼玄教因為此事化去了多年的仇怨,道算是江湖上近百年來最大的好事。

而等事情處理完畢,蒼玄教衆人也回到了蒼玄教總壇,而同時随着他們一起走的,還有魏疾與林蕪師徒二人。

對此林淮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知道攔不住也并不多言,只在林蕪收拾行囊的時候站在門邊輕咳了一聲,道是要林蕪早去早回,記得把女婿和外孫帶回來。

衆人這次出來的時間不短,紀識秋也有一個月沒見兒子了,林蕪就更長了,兩人還在路上便已經替那小家夥買了許多的東西。誰曾想蒼玄教四大護法與大長老路上也一口一個眠兒的喚着,個個思念成災的模樣,等到了總壇,一車人便都直奔小教主的房間去了。

最後的情景是林蕪懷裏抱着眠兒,身旁幾個護法眼巴巴看着,迫于教主威懾卻是也只能看着。

不過一兩個月的時間,小孩便又是一番模樣,林蕪看着懷中的孩子,感覺一顆心好似被什麽包裹起來,溢滿于胸中的全是化不開的蜜意。

幾個護法還在手忙腳亂的哄着孩子,比誰更讨小教主喜歡,結果反倒吵得眠兒險些哭了出來。大長老見狀面色一沉,狠狠拍碎了身旁的石桌,終于叫衆人安靜下來,然而眠兒卻也被這動靜驚得嚎啕大哭。

林蕪被孩子的哭聲驚得手忙腳亂,最後還是紀識秋頭疼地接過孩子,三言兩語将那小家夥哄得笑出了聲。

陽光暖融,照得院中花草泛起清甜香味,林蕪噙着笑意看那被鍍了滿身陽光的人,心間恍然覺得,此生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相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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