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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 太初城四下點着燈火,暖黃燈光襯着園中花葉又是一番景致。

林蕪與紀識秋走得很慢,紀識秋絲毫也不好奇林蕪究竟要帶自己去何處, 只牽着手與林蕪并肩而行, 眸中便盈滿了笑意。

不時有太初城的下人從旁經過,見了林蕪都笑着打招呼, 見了林蕪與紀識秋緊扣的十指,笑意便又多了一層歡喜悅暧昧。太初城的下人們倒是極有意思, 雖然對林蕪恭恭敬敬, 但看起來倒是不怕主子, 有些像左鄰右舍的街坊,打完招呼順道還跟林蕪二人說今夜哪哪人少風景又好,熱心的指着那方向讓林蕪帶紀識秋去轉轉。

林蕪到底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耳尖微微泛紅,搖頭解釋道:“都是從小把我帶大的家仆,他們就是喜歡看熱鬧,我們別理他們。”

紀識秋覺得甚是有趣, 道是要上前問問林蕪幼時的事情,林蕪吓得拖着他趕緊走了。

“無非就是寫雞毛蒜皮的小事,有什麽好問的。”林蕪随口說着, 總覺得紀識秋身體還未恢複,走了沒多久就找到一處涼亭坐下休息,紀識秋便在亭中桌旁坐了下來,支着肘笑道:“就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才覺得有意思。”

林蕪想了想道:“那我也要去問問大長老你小時候的趣事。”

紀識秋眉眼笑成一道彎月, “你不是都知道了麽?”

林蕪回想起之前在蒼玄教聽說的故事,忍不住笑了起來:“想當武林盟主的魔教教主?”

紀識秋不羞不臊,正色道:“沒當上武林盟主,當上了盟主的女婿倒也算不錯。”

兩人說笑之間,遠處傳來喧嘩聲響,幾名太初城的護衛又說說笑笑朝着這方走了過來,林蕪連忙拉着紀識秋往偏僻院落走去,紀識秋跟在林蕪身後,腳步不疾不徐,饒有興致地看着她的動作,覺得極有意思:“你在家裏都跟做賊似地麽?”

林蕪忙碌半晌總算沒撞上方才那幾個人,回頭見紀識秋好整以暇的笑意,忍不住湊上去撓了那人幾爪子,仍不解氣,幹脆摟着脖子啃了他唇瓣一口才勉強叫人安靜下來。

“小時候經常偷着出去玩,路上要避開不少護衛。”林蕪無奈解釋道,“所以見到他們就想跑,習慣了。”

紀識秋十分給面子的沒有笑出聲來。

林蕪又道:“況且他們若是見到我們兩個在這,定會起哄一番,到時候纏着聊起來,我們想走都難了。”

這倒是很有道理,紀識秋自然也不想将兩人難得的重逢時間浪費在這上面,他們接着往前走去,不多時院落便安靜了下來,這處應該是太初城內較偏僻的所在,平時極少有人前來,但四周風景卻是極好,四周院中種滿了梨樹,燈火映着将開的花朵,滿樹滿院皆是瑩瑩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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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行于一片花海之間,林蕪小聲講着這片花海的來歷,講着自己從前在這裏經歷過的事情,紀識秋便安靜聽着,等到路行了大半,林蕪才恍然驚醒過來,帶着紀識秋往前,腳步稍快了些:“快來!前面就是我要帶你看的地方了!”

路傍花葉紛紛舞動,粉色花瓣被夜風卷着紛然墜下,落了兩人滿身,紀識秋替林蕪摘去發鬓間的花瓣,她便乖乖站住任紀識秋動作,仰着頭道:“這片花林是我娘生前種的,旁人不敢輕易接近,全是我爹親自照顧,我也是小時候無意間走進來的,這裏風景漂亮,最重要的是無人打擾,那邊有一株最大的花樹,坐在樹上看出去,能看到整個太初城最美的月色。”

“嗯,好了。”紀識秋輕輕應着,拈起林蕪發間最後一片雪白花瓣,卻并未扔下,只将它拽在掌心裏,含笑道:“去看看吧。”

林蕪難得有這般興致,聽了這話連忙轉身帶着紀識秋往花樹深處而去,口中還不斷說着那處的美景,然而等他們繞過幾株高大的梨樹,靠近某處寬敞的空地時,她才終于停下腳步,看向了遠處那株最高大的梨樹。

紀識秋也看清了那處的情形,回頭對林蕪似笑非笑道:“我們好像來遲了一步。”

或者說不是一步,而是很多步。

月的光暈在夜色中漂浮猶如幻夢,滿樹梨花紛然雪白,在光影中閃爍着晶瑩透明,影影綽綽之間,樹上兩道身影相依相偎,纏綿深吻,缱绻難分。

相隔遠遠的距離,林蕪依然認出了那樹上的人是魏疾與大長老。

看他們的模樣,來了應當已經許久了。

林蕪心裏震驚,又道可惜,不知道這只有自己知曉的好地方怎麽就被自家師父占了先機,看着遠處兩道身影一時忘了收回視線。

紀識秋瞧着林蕪的模樣,失笑道:“看來也不是只有我們想到來賞月。”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朝那株梨樹望去,恰逢此時魏疾轉過頭來,本是眯眼享受着閑适時光,卻沒料到一眼看見了林蕪紀識秋兩人,他當即身子一抖,受了驚吓般瞪大眼睛,卻又不願驚動了身旁的大長老,便只得滿面苦色,最小幅度地朝兩人比劃手腳,央求着他們趕緊離開。

紀識秋身為晚輩,自然不願打擾大長老與魏疾好不容易得來的相守,林蕪卻不同,她從小跟着這個不靠譜的師父打打鬧鬧,此時趁着這機會用手語遠遠訛了魏疾好幾壇珍藏多年的美酒,這才心滿意足的與紀識秋一道離開。

只是好不容易帶着紀識秋看太初城的夜色,就這般回去林蕪也不怎麽甘願,兩人出了梨花林行了半晌,林蕪又想起一個地方,興沖沖帶着紀識秋往另一處走去。

然而今夜月色極美,賞月的人也超乎了林蕪的想象,太初城的美景俨然成了各方離人傾訴相思的最好背景,林蕪帶着紀識秋好不容易到了月色朦胧水光潋滟的湖畔,卻又撞見淩霄城少城主湛清與琉光劍門大師姐顏雅正促膝長談。

“……”談情說愛的好位置都讓人給占了,林蕪可謂是沮喪到了極點。

紀識秋自然不能理解她的沮喪,不過卻也悶笑着出聲道:“其實我倒是覺得,在哪裏賞月都是一樣的。”反正他蒼玄教主也沒怎麽認真看月亮,不過想陪身旁的人看月亮而已。

林蕪搖了搖頭,仍是不肯放棄,冥思苦想片刻忽而又擡頭道:“我知道了!”

她又運起輕功帶着紀識秋上了房檐,太初城的燈火霎時盡收眼底,兩人在檐上行了不到片刻,便到了某處高閣之上,明月自閣樓後方滲出澄澈流光,遍城屋檐盡染霜色,兩人迎風站在檐上,身側是緩緩拂過的夜風,風中有草葉花香,明月自視線中清晰無比,好似伸手即可攬觸。

“這幾個月,我經常坐在這屋檐上。”林蕪指了指遠處,“看着那邊,一晚上能想很多事情。”

紀識秋循着她所指望去,遠處夜色中隐約可見一盞燈火,略有些眼熟,紀識秋這才認出,那是他住的屋子。

那次數月之前他随林蕪拜訪太初城,所住的也是那間屋子。

“我們過去看看。”林蕪這般說着,兩人往前方走去,等繞過了閣樓的檐角,才發覺就連這房頂上,也早坐上了人。

林蕪頓時有些洩氣,要怪只能怪今夜月色太好,太初城太過熱鬧,哪哪都能撞見旁人。

坐在房檐上的人是花英燕,他本是在對月發呆,見了突然出現的林蕪與紀識秋目光便更呆滞了幾分,遲疑着道:“教主……教主夫人?”

林蕪随口應了一聲,打算與紀識秋一同找下個沒人打擾的地方,然而紀識秋卻捉住了林蕪手腕,含笑帶着他上前在花英燕旁邊坐了下來。

“花護法,委屈你了。”

“?”花英燕茫然聽着紀識秋這話,正想說教主客氣了自己沒什麽好委屈的,便感覺一陣柔和內力侵身而來,他尚未有機會反應,便感覺身子一輕,人已經被扔下了房檐。

花英燕:“……”紀識秋沒用上什麽力道,花英燕輕而易舉穩住了身形,不過他仰頭看着檐上的紀識秋與林蕪二人,突然覺得有些委屈了。怪來怪去,怪他不該把紀識秋的身體調養太好,現在稍微恢複點精力就來欺負教衆了。

紀識秋沒忽略下面的花英燕,淡淡道:“花護法閑來無事,不如去幫我跑趟腿。”

花英燕好端端坐着賞月,卻被人扔下來還派了事做,一時連臉色都垮了。

紀識秋沒管他的臉色,接着道:“你去找戚陽,就說我讓你去她那抄四長老的信。”

聽紀識秋這麽說,花英燕頓了一頓,搖了搖頭:“這事兒別交給我,你給宗羽吧,我要回屋休息了!”

“哦。”紀識秋從林蕪身上收回視線,看了花英燕一眼,眼裏滿是笑意道:“你真不去?”

花英燕面色微變連忙擺手,在紀識秋出聲之前已經改了主意,欣然往另一方趕去了,走的時候沒忘理了理衣襟攏了攏發鬓。

林蕪将花英燕剛才的反應看在眼裏,頓時明白了過來,小聲問紀識秋道:“那位戚陽……”

“蒼玄教北方護法,花英燕的師姐。”紀識秋輕聲應道。

林蕪是見過戚陽的,當時紀識秋去山中休養,四方護法前來送行,然而四個人當中,卻并無作女子打扮之人。

紀識秋明白林蕪的疑惑,是以颔首笑道:“戚陽确是女子,不過卻比大部分男人……還要男人。”而花英燕确實是男子,倒是比大多數女子還要像個千嬌百媚的女子。

“這兩人倒是極為相配。”林蕪道。

“可惜花英燕為戚陽颠倒男女假扮柔弱,戚陽卻根本沒看出他的心思。”紀識秋随口應聲。

林蕪盯着紀識秋,眨了眨眼,紀識秋挑眉道:“我們占了花英燕的地方,總該還他一個人情不是?”

至于接下來怎麽樣,那便不是他要過問的事了。

紀識秋側過臉,于林蕪額間輕輕吻下,這夜晚漫長,卻總算不負春光與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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