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41章

老婦顫巍巍地接過茶盞,雙手微顫,飲了一口,氣息稍定,今兒眼中驚懼始終未消。

“我是城郊村民,丈夫是村中村正。今晨,村中人發覺村中制棺的李老漢家中門戶大開,卻未見其人,尋至其家中,只見一黑棺橫陳屋內。”老婦語聲中帶着一絲顫音。

随即溫淮陰問道:“莫非是李老漢于宅內制棺?”

“不會的,制作棺材行當禁忌甚多,他做了一輩子棺材,如何能不知道這個道理。”老婦斷然否認,言之鑿鑿。

都是于一個村中生活多年,縱是門外漢,觀之久矣,亦當知一二。

更何況村中之人,多有于李老漢處購棺,不可能不知道他家的規矩。

“那口出現于李老漢宅中的棺木,可是其親手制成的?”溫淮陰又問。

言罷,他見老婦身軀仍舊在不由自主地顫栗,額上不知是方才奔走所致的汗珠,抑或是驚恐所凝的冷汗。

“大娘莫憂,可慢慢道來。”溫淮陰柔聲安慰,同時遞上一方手帕,讓拭其額上冷汗。

“棺材倒像是李老漢的手藝。”老婦說道,“在院子裏還發現一道長長的泥巴痕,似有人推棺入室。”

提及院落,老婦猛然想起點什麽:“對了,李老漢養在院中的老黑狗也死了,肚子上穿了個大洞,肚爛腸穿,就連門上桃木劍也折了。”

“小溫老板,我丈夫常來你茶攤聽書,知曉你厲害,求你走一趟,過去看看吧。”老婦人有些着急,“這是我們家先湊出來的銀錢,雖不多,望溫公子先行一探,若能解此難,我等必盡力籌措。”

溫淮陰連連擺手:“我們這就跟您去村子裏看看。”

話音落下,溫淮陰将自己的攤子交給老張頭,自己則與獨孤瀾立刻動身前往城郊。

“诶,你就這般走了?”老張頭知曉他為人八卦,不曾想竟然這般随便,三兩句話就能被人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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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人多口雜,溫淮陰壓根就沒聽見老張頭在喊他。

留老張頭與一衆茶攤聽客面面相觑,互相猜疑那村子發生了何事。

他們沿着官道疾行,不久便來到了老妪所說的村子:“就是此處。”

村子不大,但因李老漢家中之事,氣氛顯得異常沉重,村民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低聲議論着。

他們找到了村正的家,發現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村民。

“你先進去,我在外面轉轉。”獨孤瀾言道,比起屋內棺椁,他對院中泥痕及折斷之桃木劍更感興趣。

溫淮陰也察覺到了些許不妥,遂颔首:“小心為上,若有異狀,即刻呼我,勿自涉險。”

獨孤瀾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阿陰待我真好。”

溫淮陰見他笑意盈盈的樣子,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早上,面露微赧。

但深知此刻非思二人事之時,強令自己心神歸位:“應該的。”

獨孤瀾未料他竟真回應自己的玩笑之言,回過神來,眼中笑意更濃。

院中泥痕甚新,所帶泥土尚帶濕潤。

他發現痕跡自院外一直延伸至屋內,泥巴中夾雜着些許草屑與碎石,似還有燒焦之碎屑。

循跡而行,只見痕跡于院門處最為明顯。

獨孤瀾又檢視斷折的桃木劍,見桃木劍末端,尚系一截未被扯下的繩結。

從繩子斷裂口看,似是暴力扯斷。

可在仔細看過繩結後,獨孤瀾挑了挑眉,事情怕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于此同時,溫淮陰一踏入李老漢的家,便覺一股不尋常之氣,明明四面窗戶緊閉,卻感陰風陣陣。

李老漢屋內昏暗,一盞油燈随風搖曳,映出一口漆黑之棺,更顯陰森。

溫淮陰嗅到一絲異香,遂朝油燈方向行去。

村正見狀,急忙上前:“小溫老板,您看錯了,棺材在那邊。”

按常理,進門後應先觀大物,村正與村民皆未料到,溫淮陰竟直奔油燈而去。

燭光搖曳,溫淮陰卻在香氣中嗅到一股淡淡的腥氣。

“小溫老板,這油燈有何不妥?”村正見溫淮陰目光一直停留在油燈上,鼓起勇氣,湊近詢問。

“這是魚油。”溫淮陰直言不諱,“此盞油燈已非凡物,用魚油點燃,便成了長明燈。”

村正聞言,頓時心驚肉跳:“小溫老板,你這是何意?長明燈不是亡者所用的嗎?”

“人魚膏,渡亡魂。”溫淮□□。

如今點在屋裏,只怕是想要将這屋子變作墓室。

溫淮陰所言,令村正與周遭村民皆感寒意。

長明燈,亦稱萬年燈,乃古代墓葬中常見之燈具,相傳能長燃不滅,為逝者照亮通往來世之路。

溫淮陰行至窗邊,用力向外推,想要驗證心中所想。

卻意外發現窗扉紋絲不動,似被何物卡住。

“可是需要開窗,我來幫你?”村正見溫淮陰推窗不開,欲上前相助。

“別碰。”溫淮陰急聲制止。

溫淮陰的制止令村正及村民都怔住,他們疑惑地望向溫淮陰,不解他何故如此緊張。

衆人不敢妄動,急忙收手。

溫淮陰随即将仙力彙聚于掌中,猛力一擊,窗戶發出巨響,整扇窗扉應聲而落。

此刻正值正午,陽光卻無法穿透窗棂照入屋內,以至于屋內陰冷異常。

“小溫老板,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您給我們個準話,不然我們這都心慌慌的。”有村民按捺不住,急切問道。

他們本不願留于此地,可村正說道男人陽氣旺盛,即便真有不測,衆人合力,鬼祟亦不敢白日作祟。

無鬼祟自是最佳,若有,他們若不作為,待夜幕降臨,村中人恐難逃一劫。

正因如此,村中八字硬的男子,幾乎都聚于李老漢家中。

雖已驚恐萬分,卻仍不肯離去。

“稍安勿躁。”溫淮陰并非故意賣關子,只是尚有些許疑點,需進一步查證。

窗戶與床榻相鄰,溫淮陰俯身探查,果不其然,在床底發現一攤水跡。

“現下所有人至院中曬太陽,不得再入屋內。”溫淮陰的話一出,衆村民皆慌亂不已。

他們紛紛步出屋外,聚于院中。

村正憂心忡忡地望向溫淮陰:“小溫老板,屋內究竟有何不妥?為何讓我等都出來曬太陽?”

“些許小事,不足為慮。”溫淮陰答道。

衆人站定後,溫淮陰自懷中取出數張符紙,抛向空中。

溫淮陰此舉令村民愈發緊張,他們不知将有何事發生。

符紙在空中飄揚,陽光照耀下顯得分外奪目。

“這是做什麽?”有村民低聲問村正,心中滿是不安。

“這是驅邪的符紙,方才你等皆入陰宅,沾染陰氣,阿陰正為你們驅散陰氣。”獨孤瀾自院後走出,手中還握着一對小獅子。

聽聞“陰宅”二字,村民們皆驚慌失措,紛紛向溫淮陰求救。

“小溫老板,你可得救救我們啊,我們不想死。”

“是啊,求您救命。”

幾個村民聲音都明顯帶起了哭腔,怎麽也沒想到自己能夠這麽倒黴。

“諸位無需擔心,你們沾染的陰氣少,只需曬足了陽光,便可散去。”溫溫淮陰本不願提及陰宅,恐吓衆人,未料獨孤瀾直言點破了。

“有勞小溫老板。”衆人連聲道謝,曬太陽曬得格外認真。

符紙在空中飄舞片刻,随後緩緩降落,每一張都精準地落在村民頭頂,村民們只覺一股暖流自頭頂傳遍全身。

見溫淮陰收法,獨孤瀾上前,将手中小獅子遞給溫淮陰:“這是我在院子後頭找到的,就放在牆根。”

大獅鎮宅,小獅守墓。

這是有東西想要将李老漢的家變成一個大棺材。

“方才為何告知他們陰宅之事?”溫淮陰低聲問。

獨孤瀾卻神色自若:“若不言明,難保他們心生好奇,或将招致更大之禍。”

“阿陰,切勿小觑人心人性。”獨孤瀾笑言,“若不提前言明,真有變故,他們必首責于你。”

溫淮陰頓覺獨孤瀾話中有深意,似是提點,又更像是告誡。

思慮過後,他颔首:“好,我知曉了。”

“再者,那斷折的桃木劍與紅繩我亦已察看過,繩上沾有黑狗血,乃驅邪之物,卻被暴力扯斷,陰氣甚重,定有鬼祟作孽。”獨孤瀾少有如此肯定之語氣,溫淮陰心知警覺,此次麻煩非同小可。

“桃木劍斷,鬼祟入門。”溫淮陰低聲自語。

“開棺了嗎?”獨孤瀾問道。

溫淮陰搖搖頭:“還未來得及,我剛在屋內查到了陰宅的東西。”

“那走吧,正好一起去瞧瞧。”獨孤瀾說道。

二人在衆村民注視下步入屋內,行至棺材旁。

溫淮陰取出一張泛着金光之符紙,貼于棺材正上方,低聲念咒。

随着咒語的進行,符紙光芒愈發強烈,直至整個房間被金色光芒所籠罩。

溫淮陰眉頭緊蹙:“竟有生人氣息?”

“這氣息很微弱,但确實存在。”獨孤瀾也感受到了,他的聲音低沉,帶着一絲警惕。

“莫非是活人封棺?”溫淮陰驚詫不已。

二人相視一眼,目光幾乎同時聚焦于棺材之上。

溫淮陰再次念動咒語,金色光芒愈發耀眼,棺材上的符紙開始微微顫動。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

随着他的咒語,棺材上的符紙突然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符紙碎,大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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