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琴溪山莊八
第29章 琴溪山莊八
他們現在見到的秦木, 是個傀儡。
沒有生命的傀儡。
陽光正好,日頭高懸,這個季節本該是溫暖明媚的, 雲念卻覺得好似墜入冰窖之中。
“師姐,別多想。”
垂下的手被人牽住,少年依舊面無情緒。
“師弟, 我們可能想錯了。”雲念的呼吸微沉, “我們——”
話還未說完, 謝卿禮捏了捏她的手。
雲念立馬懂了他的意思。
隔牆有耳。
主殿寂靜無聲,門口站着整排身穿盔甲嚴陣以待的守衛,保護皇帝的陣法也還在。
就算要談也不該在這裏說。
他牽着她朝流光榭去。
直到回到流光榭,關上了殿門, 謝卿禮布下隔音陣法。
“師姐, 可以說了。”
雲念直接引入正題:“或許我們從一開始就被引入了誤區,傀儡師的目的不是皇帝。”
謝卿禮坐下, 為雲念倒了杯茶。
他溫聲開口:“為何這般說?”
“我們一開始以為傀儡師的目的是皇帝,為了煉制傀儡取代他, 卻讓貴妃白白當了這個替死鬼, 但這些都是皇帝所說,只是他的片面之詞。”
“再者, 皇帝寝殿的陣法是陰轉曲環陣, 就算傀儡師有千年修為破陣不成問題, 但也絕不是輕易便突破的,就在他破陣的功夫,師兄如何會察覺不到?”
雲念說的口幹舌燥, 端起茶水一飲而盡。
謝卿禮失笑,又給她倒了杯茶遞過去:“師姐慢慢說。”
雲念道:“還有, 既然目的是皇帝,為什麽要殺修士?昨晚上還好好的,今天秦木便成了傀儡。”
更重要的是。
“我記得在洞穴之中,你與我說過,這種如真人一般的傀儡與之前抓我的那些殘次品不一樣,秦木這般精細的傀儡,得用人皮混合泥土,提前捏好模樣,融合他的精血煉制整整三十天,才能達到這般以假亂真的效果。”
既然需要提前三十天捏好臉,那便說明秦木在三十天前便被選中了。
腦海裏思緒繁雜。
系統問她:【三十天前秦木應當還在玉虛派,尚未來到琴溪山莊,傀儡師是如何選中他的?】
雲念似乎有了答案。
除非……
是先選中秦木,才邀請他來到琴溪山莊。
若這樣的話,此事的性質便完全不一樣了。
雲念垂眼,視線無目的地落在掌心中的茶盞,茶水微漾,将她的臉縮小倒映在水面上。
謝卿禮懶散舒展身體靠在身後的椅背上。
他問:“師姐,我們可見過貴妃的屍身?”
好似平地炸起了驚雷,雲念忽地便擡起了頭。
少年唇角含笑,表情玩味,直勾勾地看着她。
對啊,他們根本沒有見到過貴妃的屍身。
那貴妃是死是活,真的死了嗎?
【你師兄江昭也沒真的見到貴妃屍身,當時在場的只有皇帝和元奚,随後傀儡師逃竄,趕來的江昭追了出去。】
雲念腦海裏那團纏着的線忽地便捋順了。
系統說的對。
他們四人當中,江昭是當時最先接觸到傀儡師的人,得到的信息要比他們多。
但就連江昭也沒見過貴妃的屍身。
貴妃是死是活,怎麽死的,死的時候究竟是不是像皇帝說的那般穿着他的寝衣一擊斃命,這些都只是他們從別人口中聽來的。
是他人想讓他們看到的真相。
但不一定是真正的真相。
雲念喃喃道:“皇帝說貴妃因他而死,傀儡師的目的是煉制傀儡取代他,我們也以為傀儡師的目的是皇帝。”
可現在秦木被替換了,傀儡師起碼提前一個月便計劃了替換他。
秦木是皇帝邀請來的。
那皇帝在這之中扮演的,究竟是怎麽樣的角色?
是受害者,還是加害者?
謝卿禮笑意盈盈,尾調上揚帶了些俏皮:“師姐,或許你今晚得晚些睡了。”
雲念知道他想幹什麽。
她湊近他,壓低聲音學他,輕飄飄的聲音帶了明顯的笑意。
“師弟,熬個夜吧?”
她湊的很近,眼睛很亮。
謝卿禮滾了滾喉結,捏着茶盞的指尖微蜷,又慢慢伸展開。
“好,師姐。”
小徑無光,已經後半夜了,整個琴溪山莊安靜沉寂,唯有偶爾幾對人馬巡邏。
今日的雲層厚重,遮住了圓月,光線昏暗看不太清什麽。
雲念回到流光榭之時,正門剛好經過一隊守衛。
她沒敢走前門,擔心被巡夜的守衛瞧見,于是繞到後牆利落地翻進來。
湖泊正中央的亭閣裏坐着兩人,正是謝卿禮和江昭。
雲念朝他們走來,端起桌上的水猛灌了大口。
她微喘着氣,擦去額上的汗,扭頭看向江昭道:“我按照你給我的名單,前去那些弟子的房內探查了他們的經脈,其中有五人是傀儡,沒有脈搏呼吸,其餘弟子尚未被替換。”
桌上攤開了三張麻紙,三人的面前各有一張。
今日江昭和蘇楹從皇帝那裏回來後,雲念便将自己的猜測告知了他們。
江昭很聰明,不過沉思了一瞬,便猜到了些始末。
他一言不發轉身離開,在傍晚之時拿過來了四張名單,四人一人一張,上面寫了些弟子的名單和住處。
那是江昭潛去皇帝住處尋來的,此次琴溪山莊宴請的弟子。
他只挑出了其中一百人。
雲念道:“我這張名單上有五人是傀儡。”
謝卿禮言簡意赅:“六人。”
江昭瞥了眼自己面前攤開的紙,有的名字被用筆杆圈了起來。
他壓低聲線:“四人。”
雲念注意到江昭身邊的空位,問他:“蘇師姐呢?”
江昭搖搖頭:“尚未回來,她那張紙上的弟子住的稍遠些,路上的時間或許長了些。”
夜風吹來,刮動石桌上的三張麻紙,江昭用茶盞壓住。
卷起的頁邊蓋住的是一個個名字。
雲念呢喃:“這才七十五人,便已經有十五人被替換了,整個琴溪山莊除去普通的貴胄,修士有整整五百人,還只是抽出了這麽點……”
不敢想整個琴溪山莊有多少人被替換了。
江昭道:“這些弟子無一例外,都是金丹期。”
雖說來參加的弟子最低也得是築基後期,金丹比比皆是,但元嬰也不少,為何只有金丹的修士被抓了。
他到底想幹什麽,被替換的弟子去了哪裏呢?
被殺了嗎?
琴溪山莊布防嚴密,元奚已經命人加強防守了,那傀儡師如何能進來的?
“他一直都在琴溪山莊。”
一直不發生的少年開了口。
是肯定的語氣。
謝卿禮微微斂眉,道了一句:“蘇師姐早就傳了信,但師父一直沒來。”
他擡頭看了眼虛空,“蘇師姐的信被攔截了,整個琴溪山莊地底下埋着個殺陣,我們出不去,外人進不來。一旦開啓,足以将我們所有人絞為肉泥。”
一語驚起浪濤。
江昭的聲線忍不住拔高:“你如何知道?”
雲念的手無意識攥緊。
謝卿禮發現,他這師姐一緊張便會蜷起手,好似這樣便能給自己安全感。
他擡手,将手中握着的劍擱置在了桌面上。
碎荊嗡嗡作響。
“碎荊察覺的。”
謝卿禮一本正經胡謅。
江昭和雲念自是不信。
“聽霜也是名劍,為何聽霜察覺不出殺陣?”
謝卿禮漠然:“可能是師姐的劍太過柔和,就如師姐一般,對這殺陣不甚敏感。”
雲念臉一燙。
這要是別人說,或許會顯得陰陽怪氣。
但他用這張臉說出來卻一點不顯假,讓人生不起來氣。
但江昭氣笑了。
他指着桌上的劍:“你玩我呢,這柄劍也能感受到殺陣?”
謝卿禮點頭:“嗯。”
“……你怎麽證明?”
“證明不了,不如師兄将琴溪山莊一劍劈平,看看這下面究竟有沒有陣法?”
江昭:“……”
他絕對是在陰陽怪氣。
他抱胸靠向身後,臉色黑沉駭人:“謝卿禮,我從一開始便覺得你很奇怪,在傀儡師的老巢處,你那一劍幾乎堪比我師父扶潭真人了,你倒是說說,你是吃了幾個大能才能有這般水平?”
謝卿禮一臉正經:“我不吃人,師兄。”
雲念扶額。
江昭又怒了:“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我是在問你為何會有這般修為?”
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有着堪比大乘的修為,一劍劈開了整個山坡。
“謝卿禮,你到底是誰?”
他的話出口,周圍陷入詭異的沉默。
雲念有些心累,不知為何這又扯到了謝卿禮身上。
她也曾懷疑過他的修為,但謝卿禮是原書的男主,書裏寫的他就是在取得碎荊後,修為一日千裏。
他是男主,這是他的光環。
因此雲念縱使懷疑,也只能用這些來說服自己。
謝卿禮在江昭的逼迫下,淡然地抿了口茶,随後指了指碎荊:“在劍境中裴前輩說我是個天才,或許是吧。”
江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他倒是臉不紅心不跳。
他還想再說些什麽,雲念扯了扯他的衣袖:“現在的重點不是解決琴溪山莊的事情嗎,你揪着謝卿禮作甚,師弟不會害我們啊。”
江昭很想反駁她這句話。
謝卿禮不會害的是你啊笨頭魚!
不是他和蘇楹!
謝卿禮看雲念和他們的眼神區別對待的十分明顯。
奈何自己這小師妹是個木頭腦袋。
他抵着雲念的額頭将她推遠了些。
江昭瞥了眼謝卿禮,少年依舊垂眼抿着茶水,認識這麽久以來,似乎就沒見他慌過。
“誠如你所說的,這下面有個殺陣,你覺得是傀儡師布下的還是皇帝布下的?”
謝卿禮搖頭:“不知。”
他放下手中的茶,“但不能告訴皇帝我們目前知道的東西。”
雲念思索着:“若皇帝與傀儡師有關系,想要殺掉這些修士……人族與宗門交好已經數千年,歷代皇帝每十年便會在琴溪山莊宴請修士們,他應當知道,若修士們死在琴溪山莊,宗門與皇族勢必起沖突,遭殃的不止是皇族,更有那些失去了宗門庇護的普通百姓們。”
不是所有宗門都會不計較這些,依舊救死扶傷。
皇帝應當知道這對于他的威脅不小,他是瘋了才會這般做吧。
他要什麽有什麽,已經有了至高無上的地位,這些年的功績足以名垂青史,他做這些總得有個理由。
可雲念他們找不到理由。
根本想不通是什麽能讓一個明君做出這般事情。
也不知道這些事情與他有關系沒。
皇帝與傀儡師,究竟是怎樣的關系?
江昭站起身:“總之,私下調查。”
他望向天際,昏暗的看不見一顆繁星。
“蘇師姐怎麽還沒回來?”
江昭脊背一僵。
對啊,都過去這般久了,她為何還沒回來?
不過是探查一下這些弟子是不是傀儡,傀儡的修為不高,傷不到蘇楹的。
莫非是……
被別的弟子發現了?
江昭的心一提。
拇指間的玉戒忽地一閃一滅。
他急忙擡起手來,心下一顆心像是要跳到了嗓子眼,許久都沒有過這般的恐慌。
雲念也站起身來。
“是蘇楹,這玉戒是我給她防身的,她出事了。”
江昭拿起劍,身影一閃而過,利落地翻牆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雲念來不及多想,擔心蘇楹是遇見了傀儡師,跟在江昭後面也追了出去。
亭閣之中只剩下謝卿禮。
少年喝完手中的最後一杯茶水,拿起桌上擱置的碎荊慢條斯理走出去。
他并未翻牆,而是直接從正門出去。
門外巡邏的守衛們像是沒有瞧見他一般。
雲念一路追着江昭,他跑的實在太快,難得尚存理智并未禦劍,但也已經明顯瞧出來慌了陣腳。
一路上橫沖直撞,若非雲念在身後幫忙掩護,他早都被守衛發現了。
雲念知道他急,因此也只是跟在他身後替他收拾這些爛攤子。
江昭遠遠地便瞧見了地上躺着的人,一個黑影正彎腰要抱起她。
“滾!”
他揮劍而去,那黑影來不及躲,頃刻間便被長劍穿胸而過。
雲念也已經趕到。
江昭連劍都沒抽,慌張撲到蘇楹身邊。
“阿楹!”
他不敢碰她,她就躺在地上安然閉目,右肩上一個血窟窿在往外湧血。
雲念只是看了一眼,強行鎮定的心跳了起來。
江昭的手在抖,眼淚在眼眶打轉,茫然地想要去捂那血窟窿。
雲念揮開他的手,“你現在情緒不穩定,我來。”
她從乾坤袋中取出仙丹,一連給蘇楹喂了好幾顆。
江昭抖着手将身上的靈丹一股腦都倒出來,胡亂扒着想找到什麽。
“在哪裏,在哪裏啊……”
“靈丹呢,在哪裏……”
雲念擡眼看了一眼。
一貫沉穩的人此刻慌張無措的像個迷路的孩子,淚水砸落在地上暈染出一片水漬,手上都是蘇楹的血。
她看了眼滿地的仙丹,精準從中拿出自己需要的。
雲念将仙丹碾成粉末灑在蘇楹的傷口上,點住她周圍的穴道,汩汩的血瞬間便止住。
她想要去探蘇楹的脖頸,可指尖微微顫抖。
江昭擡眼看她,仿佛雲念一句話便能将他打入地獄。
雲念嗓子幹啞,怎麽都下不去手。
萬一呢……
萬一呢?
“師妹……”江昭的聲音很輕很輕,脆弱又無助。
雲念狠下心,正要探下手。
一只手先她一步,骨節分明。
他輕搭在蘇楹的脖頸上。
淡聲道:“有呼吸,還沒死,只是昏了過去。”
江昭突然洩力,高大的脊背顫抖的不成樣子。
雲念提起的心掉了下去。
謝卿禮起身,來到被江昭一劍穿心的黑影身邊。
他俯下身握住凜尋劍的劍柄,微微用力便将它拔了出來。
鮮血迸濺。
謝卿禮微微歪頭。
不過一個傀儡,用泥土做成的血肉,融合進這傀儡師的精血後,竟還化為了真的血肉。
他半蹲下身,輕觸上地上的鮮血。
冰涼的。
謝卿禮哂笑了聲,原來是這樣。
就算再逼真,人跟傀儡最大的不同便是人有體溫,而傀儡沒有。
這傀儡師并不是這般無所不能。
謝卿禮直起身,踩碎了已經不能行走的傀儡。
直接将它震為醴粉。
他使出清潔術,将地上的血跡收拾幹淨,免得被守衛發現橫生事端。
雲念還頓在蘇楹身邊,拉了拉江昭的衣袖:“我們得盡快離開,免得被守衛的人發現。”
“嗯。”
江昭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些。
他抱起蘇楹,她毫無聲息,面色蒼白。
江昭咬了咬牙,抑制住自己的怒意,大步朝自己的住處走去。
雲念無奈拐回來,從謝卿禮手上接過了江昭的凜尋劍。
她瞥了眼不剩一物的空地,便知曉應當是謝卿禮清理了這些。
“又是傀儡是嗎?”
“嗯。”
雲念微抿唇瓣。
傀儡師在琴溪山莊,他煉制的傀儡也在。
他通過這些傀儡先殺了人,将屍體處理好後便取出來事先準備好的傀儡替換。
雲念問:“他能将這些傀儡放置在哪裏呢?”
謝卿禮道:“傀儡沒有生命,安置在乾坤袋便可。”
雲念一愣。
對啊,這些傀儡是沒有生命的,乾坤袋中雖然不能存活物,但傀儡是死物啊!
那便難搞了,傀儡師只需要自己喬裝隐匿起來便可。
這偌大的琴溪山莊,便是挨個搜查都得花上兩三天功夫。
雲念頹了。
他笑了聲,動作輕揉替她捋順碎發。
“沒事的,我會把他們都揪出來。”
這話有些自大,但雲念莫名對謝卿禮有種信任感。
就好像如果是他,便什麽都可以做到。
“師姐,走吧。”
雲念點點頭,跟在他的後面躲避着那些守衛。
系統冷嘲熱諷:【你是不是臉紅了。】
雲念摸了摸臉,一連冷漠:“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你明明就是——。】
它的話沒說完,雲念直接關閉了連絡通道。
系統:【……】
屋內。
雲念替蘇楹蓋好被子,臉色微微蒼白,起身之際眼前一片模糊,白光閃爍,腳下一個踉跄險些摔倒。
胳膊被人拉住,托着她起身,這才免于摔倒。
“沒事吧?”
雲念沖他擺擺手:“沒事,小問題。”
她直起身看了眼身邊的江昭,他的情緒穩定了些,不似方才那般慌亂。
方才他慌得連止血術都不會使。
蘇楹身子骨太弱,一點小傷或許便會要了命,他怎麽可能不慌。
于是只能雲念來療傷。
雲念拍了拍他的肩:“你別擔心,蘇師姐的傷不嚴重,那傀儡尚未下死手便被我們發現了,我已為她療傷,後半夜便能醒。”
江昭将身上裝的靈丹塞進她懷中:“抱歉,今日是師兄拖你後腿了,靈丹你拿回去,今夜好好調養。”
雲念有些無奈,将他遞來的丹藥還回去:“蘇師姐也是我的師姐,你說什麽呢,我不需要,你留着給師姐吃吧。”
她說完腳步匆匆便朝外走,将江昭一人留在身後。
雲念剛走出殿門,本來舒然的五官頓時皺在一起,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脖頸。
靈力損耗太多,現在渾身疲憊,雙腿疲軟有些走不動路。
她呢喃着:“渾身都疼……”
剛走出殿門,就被門口靠牆站立的白影吓了一跳。
雲念慌忙後退,白影擡起頭,月光正好照在他臉上,清隽的五官畢露。
是謝卿禮。
“你吓死我了。”
她拍拍胸口,穩住自己紊亂的心跳。
謝卿禮的笑意一閃而過,在她身前蹲下身:“師姐,我背你回去。”
雲念倒也沒虛弱到這地步,聞言拍了拍他的脊背:“我沒事,不用背我。”
少年沒有應聲,拖住雲念的雙腿便将她扛上了肩。
雙腳離地,失重感吓得她一驚,下意識便攬住了他的脖頸。
少年的馬尾貼在她的臉側,柔軟的發絲浸染着他身上純淨的氣息。
“師弟……”
雲念掙紮着想下來。
他的手臂穿過她的膝窩,力道不大卻讓她毫無掙紮的餘地。
“師姐,馬上就到了,別動。”
謝卿禮的聲音很柔。
雲念趴在他的脊背上。
夜風很涼,回去的路明明不長,他卻好像走了很久。
“師弟。”雲念喚他,“謝謝你。”
謝卿禮唇角微微上翹,問她:“師姐為何要道謝?”
“嗯……”雲念沉思了瞬,将臉貼在他的肩膀處,側過頭看他的側臉:“我今日真的很累,而你背了我。”
其實更主要的是,她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這傀儡師想做什麽,不知道他現在藏在琴溪山莊的哪裏,不知道沒有扶潭真人的相助,憑他們幾個能不能應付得來這傀儡師。
但奇怪的是,想到有謝卿禮在身邊,那些虛無的恐懼好似也削減了些。
雲念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覺得謝卿禮可靠。
興許是近些時日來謝卿禮所表現出的不同。
他知道很多事情,修為也讓人捉摸不清。
雲念和系統将其歸為男主光環。
總之與他在一起,好似便有個底,不會太過害怕。
她盯着少年瑩白的側臉呢喃道:“師弟,謝謝你背我。”
少年笑了瞬。
他微微側首,對上少女靠在他肩頭的雙眸。
“師姐,應該是我謝謝你。”
“嗯哼?”雲念眨眨眼:“謝我什麽?”
謝卿禮彎了彎眼,避重就輕回:“師姐幫了我很多次。”
她幫了他很多次。
曾經他以為恨足以支撐他走完這段艱難的路,在碎荊劍境中,他卻險些被恨意困于其中。
可那時聽見了她的聲音。
他不再是被殺戮道驅使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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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