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第12章 【12】
晨光熹微。東宮的院內的梨花,悄然綻放,微風吹拂,院內的小池塘裏,幾個緋色的小魚,正自由的游着,落花躲在了荷葉之下,随潑逐流着。
主屋的茶香萦繞鼻尖,茶盞被一雙白淨的手握住,房中的人看到了左邊桌上的袅袅茶煙,想到了昨日的情景,有些失神。
商祁臉上有些倦容,眼下竟有些青黑,一看便是昨夜沒有睡好。
“殿下,殿下?”
“嗯……有什麽事?”
書房裏燃着的香分明還是平常的檀香,只是這一會兒他卻望着袅袅升起的煙霧有些失神,腦袋裏不受控制的想的全是昨夜司念的模樣。侍衛寒竹愣是叫了他兩次他才緩過神來。
對于殿下這樣的狀态寒竹覺得詫異。當年殿下被皇上封為太子,多少人給殿下使絆子,殿下也是游刃有餘的解決,全不似現在這般失魂的狀态。莫不是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情?
想到這裏,他有些擔心。
“殿下,您……昨夜沒有休息好?”
一句試探性的話,商祁一個眼刀過去,他将繼續想問的話咽了回去。
“有事說。再多言就去領罰。”
殿下還能想着罰他,看來問題不大,寒竹心下稍稍放了一些。
“殿下,到了帶太子妃去宮裏請安的時辰了。”
商祁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不急,讓她多睡會吧。”
聽罷此言,寒竹擡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商祁。殿下從來都是把事情擱置起碼提前半個時辰,而今日,殿下竟然破天荒的說讓太子妃多睡一會?
“寒竹,本宮看起來……”商祁思忱了片刻,像是在揣度字眼,“是有些不好相處嗎?”
寒竹一愣,立馬跪下,“殿下,是誰有這樣的膽子質疑殿下,屬下請纓去處理了那人!”
商祁嘆了口氣,突然頓覺無力,“罷了,你下去吧。”
“是。”寒竹有些摸不着頭腦,但還是領命退下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寒竹才突然了悟了幾分,“殿下,您多笑笑,或許會看起來好很多。”
說完,他便一溜煙退下了。
商祁聽了他的話,微微皺眉,似乎有些懷疑這話的可信度。
笑,好陌生的詞彙,他這一步步走來多麽不易,大皇子一早便虎視眈眈,每次他做些什麽,哪怕有一丁點的差錯都被他指出來。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勢力,卻有那麽多人因他死去,叫他如何笑得出來。
然而他想到了少女安靜的睡顏,像只小貓蜷作一團的樣子,眼中的淩厲減弱了不少。
*
陽光灑在司念的身上,她皺了下眉頭,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迷迷糊糊的開始叫丫鬟。
“桑落,桑落……”叫到一半,她猛地一骨碌坐了起來。
“桑落,嗝,過來,嗝。”
聽到小姐的聲音,桑落打開了門,看到小姐臉頰紅潤,一直打着嗝,她便匆忙執起桌上的熱茶,遞了過去。
“太子妃娘娘,興許多喝點水,就能壓下去了。”
桑落開始伺候她梳妝,動作伶俐的将床鋪收拾好。
“快些吧,已到了卯時了。”
司念有些不習慣桑落這般叫她,但看到桑落擡手給她绾上婦人發髻,她才意識到,她已經不是司家那個自由的小姐了,她有些恍惚,少頃終于抓住了重點。
“什麽?嗝,你怎麽,嗝,不早點,嗝,喚我”
“是太子讓我們別随便打擾你的。”桑落臉上露出溫柔的笑聲,湊到司念跟前問道:“看來,太子還是很在意你的。”
司念一張精致的鵝蛋臉上,塗上了薄粉,更顯得白裏透紅,與此不相稱的是她此起彼伏的“嗝”。
“嘎吱”,門在此時也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一個身着長袍的英挺身影走了進來,正對上司念懵懵的視線。
商祁一愣,視線又往下落在了她的腳上……褐紅色的木板上一雙白嫩的玉足。
司念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猛地跑回了床上,将雙腳縮進了被子裏。
“殿下,您進來怎麽也不……嗝……說一聲……嗝!”
司念捂住嘴巴,有些懊惱,但是也無可奈何。
“本宮敲過門了,只t不過你好像沒有聽到。”
司念頓時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尴尬從胸口開始蔓延,火燒火燎的熱到了臉上。然而她越尴尬,嗝卻越來越頻繁,一時間嗝聲此起彼伏。
商祁看着她一會想要拿被子遮住腳一會又想要捂嘴,剛成親她便如此丢人,他該不會嫌棄自己吧,司念有些手足無措,然而商祁聽到她的一聲聲嗝,莫名嘴角含笑,緩緩道:“時間還不晚,桑落會給你梳妝,不要着急。”商祁這是在安慰她嗎?
商祁轉身退出了房門。司念卻是微微一怔,剛剛他……嘴角是有笑容嗎?
還……怪好看的。
門外的寒竹看商祁也愣住了,他剛才沒看錯吧?殿下竟然笑了?還笑得……這麽自然!
桑落的動作很快,僅僅是半個時辰的功夫,司念的衣服和妝容就已經被弄好了。
她看着銅鏡裏面的自己,額上火紅的钿花顯得她皮膚更加白皙勝雪,圓圓的杏眼再加上薄軟宛若花蕊般的唇瓣,饒是誰見了都得誇贊一句出水芙蓉傾國傾城。
司念的視線落在頭上的發髻,出神了片刻。
是啊,她已經嫁做人婦了,理應是這樣的婦人發髻了。司家嫡女只存在于昨日,而今,她便是東宮的太子妃了。
司念提起厚重的裙擺起身,滿頭的華翠随着風搖曳,步搖發出了好聽的叮當聲。
司念到東宮門口的時候商祁站在臺階之上等她,遠遠望去,他長身玉立,端的是翩翩君子人如玉的模樣。聽到聲音,商祁回頭,看着這樣一身打扮的司念,他的眼底眸色複雜。
而司念看着商祁,她過往沒太在意,現在驚覺他比她高了一個頭,她需要仰視他,才能看到他的眼神。
馬車有些高,司念提着厚重的裙擺有些不方便,就在她猶豫的時候,一只清瘦的手伸了過來。
“扶着我。”
沒由來的,只是聽到這三個字,司念方才對皇宮的緊張沖淡了些許。
她點點頭将手搭在了商祁的手上,他的手寬厚溫暖,帶着獨有的熱度,她莫名想起小時候,張染的手總是冰冷的,需要她來暖,而他不一樣,他的手總是能将她的手捂熱,想到此她想要說什麽,臨到嘴邊卻又是一個嗝。
馬車搖搖晃晃的向皇宮的方向行駛,離皇宮的方向越近,司念越是緊張,打嗝也更是頻繁。到最後,她捂着嘴,企圖讓用這樣的方式來壓回去,然而卻是徒勞。
她偷偷觀望商祁,完蛋了,要是她打嗝停不下來,用這樣的狀态去請安,豈不是給他丢盡了臉面?
然而她卻在商祁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的嫌棄,而他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了她。
“喝了這個會好些。”
“謝謝殿下。”司念接過水來小口喝着。
商祁見少女還是有些瑟縮,認真安慰道:“母後不是個不好相與的人,你莫怕。還有,萬事有我。”
他自稱我,沒有說本宮。這讓司念心中微微一動,心下也平靜了起來,再回話的時候竟然不打嗝了。
“好,殿下。”
皇宮的紅牆琉璃瓦讓他越往裏走,越緊張,司念有些局促,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合規矩。
朱紅色雕梁莊嚴奢華,大殿之中坐着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她的頭發烏黑,只有鬓角有幾根肉眼微不可察的白發,頭上的鳳釵彰顯着她的身份。她的眼角有些細微的魚尾紋,然而臉上卻是保養的極好,明眸皓齒,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優雅和端莊大氣。
司念想到上一次見她是自己和太子共處一室,皇後臉色算不上好看,便覺得自己必然是得罪了這位皇後。
“娘娘,太子攜太子妃來請安了。”掌事姑姑行禮道。
“讓他們進來吧。”皇後招招手道。
果不其然,皇後臉色不佳,司念一進來便被皇後的氣勢所鎮壓了。來之前學的那些宮中禮儀此刻在她腦袋裏都變成了漿糊。商祁想要于暗袖中握住她的手,司念卻在他的觸碰下,猛地一縮。
商祁一愣,她似乎不敢牽他的手。方才不過是因為難上馬車她才搭在他手上,上馬車後便松開了。
司念臉色卻越來越紅,她不常與人牽手,如今卻為顯親密不得不牽,很是不習慣。
太子殿下救了司家,眼下她為了報答他的恩情,不能給他丢臉,于是她回握住太子的手,握在手中的少女的手軟軟的陷在他的手中,商祁微怔,說不出這奇妙的感覺,雖有些奇怪,但并不抗拒。
“祁兒來了,快坐吧。”見到商祁,皇後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招呼他坐下。
司念給自己鼓了鼓氣,深吸一口氣,行了一個非常标準的宮禮。
“臣妾給母後請安。”
然而皇後像是沒有聽到一樣,端過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并沒有打算讓司念起來的意思。
司念見狀,将頭埋地更低,腰也往下深了幾分。
“原本該是早早給母後來請安的,不成想被幾個折子絆住了腳,讓太子妃和母後徒等了半個時辰,是兒臣的過失,還望母後原諒兒臣。”商祁站起來行禮。
皇後心中雖對司念有些不悅,原本她就不想商祁娶一個不明不白的女子,只是礙于陛下下了旨意,商祁又一心護着,她畢竟是太後挑揀剩下的女子,因此她并不待見司念。可是商祁站起來一同行禮,長拜不起,顯然就是要和她站在一條線上。
“罷了,都起來吧。”
“謝母後。”
二人領旨,這才起來入座。
“司念是吧?”皇後沖司念露出一個笑容,“能嫁給太子的女子定然不能是尋常女子,你既然嫁給了太子,就是皇家婦,琴棋書畫想必也是樣樣精通的。本宮近日得了一把上好的古琴,不如你來演奏一曲給本宮試試琴如何?”
司念心下一沉,司念幼時身子弱,在江南溫養,家裏并不是沒有督促她學過,可是她貪玩,奶奶又是從小放養,她自小什麽都學的慢,對琴棋書畫更是沒什麽興趣。
司念心頭一嘆:“回母後,臣妾不敢欺瞞,臣妾對琴藝并不精通,恐會污了母後的耳朵。”
皇後皮笑肉不笑,心想竟是個不成氣候的。
“琴技不佳,那不妨作畫如何?”
“母後……”商祁開口,想要替司念解圍,卻被皇後厲聲打斷。
“怎麽,母後連自己的兒媳都不能過問了是嗎?”皇後眸色一沉,語氣中帶着不可抗拒的威嚴。
“臣妾,恭敬不如從命。”司念就算再愚鈍也看出來是皇後有意想要刁難她,今天要是不能遂了她的願,恐怕自己會更難堪,于是她答應了下來。
司念鋪開宣紙,挽起袖子,提筆便是一頓行雲流水,就連商祁都對她的表現亦有些好奇。
一個時辰後,司念揉着手腕落筆,拿着畫卷呈給了皇後。
水波蕩漾,一對白色的大鵝在水中暢游。
皇後凝眉,擡頭看司念的時候眼中有一絲古怪的神情。
“本宮見過不少鴛鴦戲水的畫,可你作一對大鵝是何用意?”
司念有些不好意思,“母後,臣妾所作……就是鴛鴦戲水。”
一時間鴉雀無聲。
司念比她想的還要不識大體,就這麽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女子竟然嫁給了她引以為傲的兒子,皇後覺得十分頭痛。
她冷笑,當即便要發作。卻聽到太監通報,“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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